裴月宁落荒而逃之后，静安苑清静了许多。

我乐得自在，每天不是看看账本，就是捣鼓一下院子里新种的花草。

采萍和采荷也渐渐习惯了这种“隐居”生活，甚至还学会了苦中作乐，用小厨房的边角料研究起了新菜式。

可惜，好日子总有人不让你安生过。

柳若诗的生辰到了。

她如今是贵妃，又掌着凤印，协理六宫，这生辰宴办得比我当年在位时还铺张。

宫里上上下下，都削尖了脑袋想巴结她。

然后，我就收到了她的请柬。

一张烫金的帖子，让太监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冷宫门口。

采萍拿着帖子，气得直发抖。

“娘娘，她这分明是想当众羞辱您！”

我接过帖子，打开看了看。

字写得倒是挺漂亮，就是内容不怎么友好。

说是姐妹情深，请我务必赏光，一起热闹热闹。

“姐妹情深”这四个字，看得我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她想羞辱我，也得看我给不给这个机会。”

我把帖子随手扔在桌上。

“采荷，去，把库房里那尊前朝的青玉观音像取出来。”

采萍大惊：“娘娘，那可是您最喜欢的摆件，价值连城啊！”

“再贵重的东西，也是死物。”我笑了笑，“用一件死物，去看一场好戏，值了。”

那尊观音像，是前朝大家的作品，世间仅此一件。

当年萧衍登基，各国来贺，这是西域小国进贡的宝物。

萧衍为了讨我欢心，特地赏给了我。

如今，我用他送的东西，去给他心爱的女人贺寿。

这事儿，想想就挺有意思。

寿宴那天，我特意打扮了一番。

没穿什么华丽的衣服，就一身素净的月白色宫装。

首饰也只戴了一支简单的银簪。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朵被雨打过的白莲花，清汤寡水，但又透着一股子“我虽然落魄了但我精神上很高贵”的劲儿。

我知道，柳若诗最讨厌我这副样子。

她喜欢看我歇斯底里，看我失态发疯。

我越是平静，她就越是难受。

我到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

丝竹管弦，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柳若诗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宫装，坐在主位上，旁边就是萧衍。

郎才女貌，看起来确实登对。

她一看见我，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温柔贤淑的模样。

“姐姐来了，快请坐。”

她客气地指了指最末尾的一个位置。

那位置，通常是给那些品阶最低的才人贵人坐的。

满座的妃嫔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在意，径直走过去坐下。

采荷捧着装有观音像的锦盒，站在我身后。

宴会进行到一半，到了献礼的环节。

妃嫔们一个个地上前，献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

不是名家字画，就是奇珍异宝，一个比一个用心。

柳若诗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轮到我的时候，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好奇、同情和幸灾乐祸。

他们都想看看，我这个废后，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我示意采荷上前。

采荷打开锦盒。

当那尊通体碧绿、雕工精湛的青玉观音像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全场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识货的人，一眼就看出了这东西的分量。

柳若诗的脸色变了。

她大概没想到，我这个住在冷宫里的人，还能拿出这种级别的宝贝。

萧衍的眼神也复杂了起来，他看着那尊观音像，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站起身，对着柳若诗微微一笑。

“贵妃娘娘生辰，我身无长物，唯有这尊观音像，还算拿得出手。此乃前朝吴大家手笔，有静心安神之效。愿娘娘福寿安康，永葆青春。”

我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但柳若诗的脸却一阵红一阵白。

她要是收下，就等于承认了这份礼的贵重，那我这个废后在她寿宴上就出了大风头。

她要是不收，又显得她小家子气，连前皇后的贺礼都容不下。

她正骑虎难下，她身边一个心腹嬷嬷突然开口了。

“废后娘娘有心了。只是，这观音像虽好，却是个旧物。我家娘娘天生富贵，还是喜欢些新巧的玩意儿。”

这话，就有点指着鼻子骂我寒酸了。

柳若诗立刻接话，一脸“为难”地看着我。

“姐姐，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礼物太过贵重，又是陛下所赐，我实在受不起。不如……姐姐还是收回去吧。”

她想把这烫手山芋再扔回来。

我笑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