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宫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舒坦。
没过几天,我派出去的人就把静安苑打理得焕然一新。
杂草清了,屋子修了,还专门隔出个小厨房。
每天山珍海味虽然谈不上,但四菜一汤,顿顿不重样,还是没问题的。
吃着‘同福酒楼’大厨的菜,盖着‘锦绣阁’的上等丝绸被,我甚至觉得,这比在凤儀宫里还滋润。
唯一的烦恼,就是总有些不长眼的人,非要来打扰我的退休生活。
这天下午,我正歪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琢磨着是不是该把城东那几家铺子的租金再往上提一提,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尖细的嗓音在院门口嚷嚷。
“我是废……我是静安苑主位的表妹!你们这群狗奴才也敢拦我?”
我眼皮都没抬。
来了。
我那个脑子不大好使的表妹,裴月宁。
我爹是承恩公,但他这一辈就他一个男丁。到了我这一辈,也就我一个女儿。
裴月宁是我二叔家的女儿,二叔早逝,她们母女就一直依附着国公府生活。
以前我在位的时候,她仗着我的势,在京城贵女圈里也算是有头有脸。
如今我倒了,她不想着夹起尾巴做人,居然还敢跑到冷宫来。
不用想也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采萍一脸气愤地走过来。
“娘娘,是宁**,非要闯进来,门口的小太监拦不住。”
“让她进来吧。”我淡淡地吩咐。
正好,我也挺长时间没看猴戏了。
裴月宁很快就冲了进来。
她穿得花枝招展,头上插满了珠翠,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家有钱。
一进院子,她先是夸张地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用帕子捂着鼻子,一脸嫌弃。
“哎呀,表姐,你现在就住这种地方啊?真是……太委屈你了。”
我慢悠悠地坐起身,端起手边的茶杯。
“还行吧,清静。”
她见我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眼里的得意更浓了。
她走到我面前,故意挺了挺胸口,让我看清她衣襟上别着的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
“表姐,你看我这玉佩怎么样?是柳贵妃娘娘赏的呢。”
她特意在“柳贵妃”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我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这玉佩我认得,是我以前赏给柳若诗的。
那时候她还是个不起眼的小才人,见了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没想到,如今这玉佩转了一圈,又回到我眼前,成了别人炫耀的资本。
裴月宁看我没反应,有点急了。
她一**坐在我对面的石凳上,开始她的表演。
“表姐,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倔了。当初你要是肯对陛下服个软,再对柳贵妃客气一点,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现在好了吧?你看人家柳贵妃,马上就要当皇后了。我前儿去拜见她,她还跟我说,都是自家人,让我以后常去她宫里坐坐呢。”
我喝了口茶,没说话。
心里有点想笑。
就裴月宁这智商,柳若诗让她去,不过是想通过她来打探我的情况,顺便恶心恶心我。
她倒好,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她见我油盐不进,干脆把话挑明了。
“表姐,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个事。我娘托人给我相看了一门亲事,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
“对方家世倒是不错,就是……聘礼方面,想让咱们国公府再添一些。我娘的意思是,你以前当皇后的时候,陛下赏了不少好东西,如今你也用不上了,不如拿出来给我当嫁妆,也算全了我们姐妹的情分。”
图穷匕见了。
绕了半天,原来是来打秋风的。
我放下茶杯,终于正眼看她。
“你想要什么?”
裴月宁眼睛一亮,以为我松口了。
她连忙凑过来,掰着手指头开始数。
“也不多。就是你之前那套南海珍珠的头面,还有陛下赏的那对血玉镯子,哦对了,还有那架西域进贡的琉璃屏风……”
她说的这些,确实都是难得的珍品。
任何一件拿出去,都够寻常人家吃喝好几年了。
她倒好,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了我压箱底的几件宝贝。
我听她念叨完,才慢悠悠地开口。
“表妹,你记不记得,你去年生辰,我看上城南‘珍宝阁’的一支金步摇,想买下来,结果被你抢先了?”
裴月宁愣了一下,随即一脸得意。
“记得啊。那步摇多漂亮,我戴上之后,人人都夸好看。”
“嗯。”我点点头,“那支步摇,是我让‘珍宝阁’的掌柜特意为我留的,结果你去,报了国公府的名号,硬是让掌柜卖给了你。”
“还有,上个月,城西新开了一家‘云裳坊’,里面的料子都是江南快马送来的。我让采萍去取早就定好的那匹云锦,结果又被你截胡了。”
裴月宁的脸色有点变了。
“表姐,你……你提这些做什么?不就是一支步摇,一匹布吗?我当时又不知道是你想要的。”
“你知不知道不重要。”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的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重要的是,‘珍宝阁’和‘云裳坊’,都是我的铺子。”
“你抢的,是我这个东家的东西。”
裴月宁的眼睛猛地瞪大,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笑了,“你以为,我当皇后这几年,光在宫里绣花玩儿吗?”
我凑近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今天想要的那些东西,我可以给你。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第一,从今天起,你和你娘,搬出承恩公府。你们不是投靠了柳贵妃吗?去求她给你们找个住处。”
“第二,”我顿了顿,看着她因为惊恐而惨白的脸,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知道,京城里除了‘珍宝阁’和‘云裳坊’,还有多少铺子,是我说了算。”
裴月宁彻底傻了。
她哆嗦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直起身,重新回到躺椅上。
“采萍,送客。”
“告诉门口的太监,以后裴家人再来,直接打出去,不必通报。”
裴月宁是被采萍半推半搡地赶出去的。
临走时,她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比院子里的石桌还白。
我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耳边清静了。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看来,这退休生活要想过得安稳,就得时不时地清理一下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