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在一个月后,整个侯府都忙碌起来。
我爹安远侯,一副嫁女儿如同上刑场的悲壮表情,给我准备的嫁妆几乎搬空了半个侯府。
沈涟的娘,柳姨娘,假惺惺地抹着眼泪,说舍不得我。
沈涟则安分了许多,每日只在自己院里待着,不敢再来我面前晃悠。
这天,宫里的尚宫局送来了为我裁制的嫁衣,用的料子是番邦进贡的“云梦锦”,流光溢彩,触手生温,据说一年只得一匹,珍贵无比。
柳姨娘和沈涟闻讯赶来,眼睛都看直了。
“哎哟,这料子可真是……真是世间罕有。”柳姨娘艳羡地摸着那嫁衣的衣角,满脸贪婪。
沈涟的眼神更是像淬了毒的钉子,恨不得在那嫁衣上盯出两个洞来。
我让玲珑把嫁衣仔细收好,对她们的艳羡视而不见。
“时辰不早了,姨娘和妹妹也早些回去歇着吧。”我下了逐客令。
柳姨娘讪讪地收回手,拉着不情不愿的沈涟走了。
我看着她们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以沈涟的性格,吃了上次的亏,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她越是安静,就越说明在憋着一个大招。
我提醒玲珑:“这几日仔细盯着点,尤其是这件嫁衣,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玲珑重重点头:“**放心,奴婢就是不睡觉,也一定看好它!”
然而,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出事是在三日后。
那日我正在看账本,玲珑突然惨白着一张脸冲了进来。
“**!不好了!嫁衣……嫁衣出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疾步走到放置嫁衣的偏厅。
只见那件华美无双的云梦锦嫁衣,胸口处赫然出现了一大片墨迹,乌黑的一团,将原本精致的凤凰刺绣彻底毁掉。
玲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方才去小厨房给您端燕窝粥,就离开了一小会儿,回来就……”
我扶起她,示意她别哭。
我走到嫁衣前,俯身闻了闻那墨迹。
不是寻常的松烟墨,而是一种带着淡淡腥气的乌贼墨,极难清洗。
好一招釜底抽薪。
这嫁衣是宫里尚宫局按制式做的,如今被毁,就算连夜赶制,也找不到第二匹云梦锦。大婚之日,新娘穿不合规制的嫁衣,是对皇家的不敬,更是对摄政王的藐视。
到时候,都不用萧玦动手,光是礼部的唾沫星子就能把我淹死。
安远侯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气得差点晕过去。
“查!给我查!到底是谁干的!”他怒吼着。
柳姨娘和沈涟也“恰好”赶到。
沈涟一见这情形,立刻用帕子掩住嘴,惊呼道:“天啊,姐姐,这可怎么办才好?这可是御赐的嫁衣啊!”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我,那眼神里满是看好戏的得意。
我爹气急败坏,立刻下令封锁侯府,彻查此事。
很快,就有下人在后花园的假山石缝里,发现了一个尚未清洗干净的墨砚,和一个沾了墨的帕子。
而那帕子,是沈涟院里二等丫鬟小翠的。
人证物证俱在。
小翠被拖上来的时候,已经吓得浑身瘫软。
她一见到沈涟,就哭着磕头:“二**救我!二**救我啊!”
沈涟脸色煞白,厉声呵斥:“你这个贱婢,胡说什么!自己做了错事,还想攀诬主子不成?”
她转向我爹,哭得梨花带雨:“爹,女儿冤枉啊!定是这贱婢手脚不干净,或是受了谁的指使,想要陷害女儿!”
柳姨娘也跪下来求情:“侯爷,涟儿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她怎么会做这种事啊!”
我爹看着哭哭啼啼的妻女,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我,一时陷入了两难。
我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沈涟这招“弃车保帅”玩得不错。一个小丫鬟的命,换我一个天大的麻烦,怎么算都划算。
所有人都以为,我这次死定了。
我却缓缓走上前,拿起那件被毁的嫁衣。
“爹,”我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厅堂瞬间安静下来,“女儿觉得,这件事,或许不是坏事。”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爹更是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胡话!”
我没理他,只是对着光,仔细端详着那片墨迹。
那团墨迹虽然丑陋,但形状却有些特别,像一朵舒展开的云。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中瞬间成形。
我转向我爹,语气坚定:“爹,请您相信女儿一次。把京城最好的绣娘都请来,另外,再帮我寻一些金线和黑曜石碎末。”
“你要做什么?”我爹不解。
我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我要,化腐朽为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