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儿的电话像一颗石子,在我心里搅起了波澜。但眼下,我还有更现实的麻烦。
上午十点,王冶又来了。
这次他没穿警服,就一件夹克,一个人来的。
我的工作室不大,到处堆着画卷、木材和各种修复工具,空气里混着墨汁和陈年纸张的味道。
王冶没嫌弃,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环顾四周。
“范先生,你这地方,挺有味道。”他说。
“王警官,有话直说吧。”我给他倒了杯水。
他接过水杯,手指在杯壁上摩挲着。“随便聊聊,别紧张。”
我没说话。警察说“别紧张”的时候,你最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听说,你不是东海本地人?”
“嗯,来东海五年了。”
“为了什么?”
“这边机会多。”
“哦?”王冶看着我,“修复古画这个行当,机会再多也有限吧。我听说,你师父是京城字画圈里有名的‘圣手’,以你的手艺,待在京城,不是发展更好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查得真够深的。
“人各有志。”我淡淡地说。
“说得对。”王冶点了点头,“顾常歌那幅《瑞鹤图》,真的是假的?”
“是。”
“你跟他争执的时候,态度很强硬。不怕得罪他?”
“我是个手艺人,得对自己的眼睛负责。”
王冶笑了。“范先生,你是个聪明人。但有时候,太聪明,不是好事。”
他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我。“我们调取了会所的监控。你进门后,直接去了吧台,要了一杯威士忌。然后,你就一直在角落里,直到顾常歌去找你。”
“对。”
“在你之前,一共有七个人碰过顾常歌的酒杯。会所的酒保,三个敬酒的宾客,顾常歌自己,林宛儿,还有一个服务生。我们都查过了,他们身上都没有携带氰化物的痕迹,也没有作案时间。”
他停下来,观察我的反应。
“监控有死角。”我说。
“没错。”王冶承认,“有一个五秒钟的死角。就在顾常歌第二次去找你的时候,一个服务生端着托盘经过,正好挡住了摄像头。而那五秒,足够做很多事了。”
我明白了。他还是怀疑我。
“王警官,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杀人动机。”
“为了钱,不是动机吗?”
“五十万,不至于让我去杀人。”
“那如果不是五十万呢?”王冶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果是一千万,甚至一个亿呢?”
我愣住了。
“什么意思?”
“我们查到,顾常歌在海外有一个秘密信托基金,受益人不是他父亲,也不是林宛儿。”王冶一字一句地说,“受益人的名字,叫范贤。”
我感觉像被雷劈中一样,整个人都懵了。
“不可能!”我失口喊道,“我根本不认识他!我怎么可能是受益人!”
“文件上白纸黑字,还有你的身份信息复印件。一个月前刚刚设立的。”
“是伪造的!”
“我们核对过,信息完全正确。”王冶站了起来,在我的工作室里踱步,“范贤,现在,你还敢说你没有杀人动机吗?顾常歌一死,你就是亿万富翁了。”
我浑身发冷。
这是一个局。一个天衣无缝的局。
有人杀了顾常歌,然后把所有的证据,包括动机,都栽到了我头上。
“不是我。”我的声音有点干涩,“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话,你留着跟法官说吧。”王冶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个挡住摄像头的服务生,我们找到了。他指证,在那五秒的死角里,他看到你的手,在顾常歌的酒杯上方,做了一个很快的动作。”
“他撒谎!”
“他为什么要撒谎?”王冶反问,“他跟你无冤无仇。而且,我们还在他的储物柜里,发现了一张十万块的现金支票。他说,是你给他的封口费。”
我彻底说不出话了。
人证,物证,动机,俱全。
这张网,织得太密了。
王冶走了。工作室的门没关,外面的风吹进来,冷得刺骨。
我坐了很久,直到夕阳把屋子染成一片昏黄。
晚上十点,江边公园,废弃的灯塔。
林宛儿。
她是我现在唯一的希望了。
虽然,我连她到底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