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由远及近,刺耳地划破了云顶会所的奢华和死寂。
我被要求待在原地,不准动。
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把我和其他人隔开,我就像个动物园里的猴子,被一道无形的墙圈着,接受所有人的指指点点。
“就是他,刚才跟顾少吵架。”
“对,顾少倒下前,就跟他说话来着。”
“你看他那样子,一点都不害怕,心理素质真好。”
这些议论声不大,但一字不漏地钻进我耳朵里。我没表情,不是因为心理素质好,而是因为脑子彻底乱了。
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走了进来,三十多岁,国字脸,眼神很利。他扫视了一圈现场,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停留了足足五秒。
他就是王冶,市刑警队的队长。我在电视上见过他。
他跟手下交代了几句,然后朝我走过来。
“范贤?”他开口,声音很平稳。
“是我。”
“跟我们回去一趟,做个笔录。”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我点了点头。
被带走的时候,我经过林宛儿身边。她站在那里,还是那么安静,脸上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惊慌。她只是看着我,眼神复杂。
那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审讯室的灯很白,照得人发慌。
王冶坐在我对面,旁边一个年轻的警察在做记录。
“姓名,年龄,职业。”
“范贤,二十八,古画修复师。”
“跟死者顾常歌是什么关系?”
“生意上认识的。他找我鉴定一幅画。”
“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宴会上?”
“他邀请我的。”
王冶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很有节奏。“案发前,你跟死者发生了争执?”
“是。为了那幅画的真假。”我把过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你最后碰过他吗?”
“我甩开了他的手。”
“他的酒杯呢?你碰过吗?”
“没有。”
王冶盯着我的眼睛,好像要从里面看出点什么。“法医初步鉴定,死者是氰化物中毒。毒物就在他喝的酒里。而那杯酒,倒下前,就放在你面前的桌子上。”
我心里一沉。
“不是**的。”我只能这么说。
“现场几十个人都看到,最后跟他接触的人是你。你有作案时间,也有作案机会。”王冶的语气还是很平淡,但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我心上。
“我没有杀人动机。”
“那可不一定。”王冶笑了笑,但笑意没到眼底,“我们查了你的账户,你最近有一笔五十万的贷款即将到期,还不上吧?顾常歌是首富的儿子,绑架勒索,或者失手杀人后谋财,动机很充分。”
我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他们连这个都查到了。
“我没那么缺钱。”
“没人嫌钱多。”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就是这样反复地问。他们想从我的话里找到漏洞,但我说的都是实话,自然没什么漏洞。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让我走了。
“范先生,暂时不要离开东海市,随时配合我们的调查。”王冶最后说。
我走出警察局,早晨的冷风一吹,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回到我那个又小又乱的工作室,我把自己扔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完了。就算最后证明我不是凶手,我的生活也全完了。“首富独子命案嫌疑人”这个标签,会跟一辈子。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我划开接听,没说话。
“喂,是范贤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清冷,但很熟悉。
是林宛儿。
我愣了一下,才“嗯”了一声。
“我是林宛儿。”她顿了顿,说,“顾常歌的……未婚妻。”
“我知道。”
“你现在在哪里?”
“在家。”
“警察都问了你什么?”
我有点警惕。“林**,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范贤,”她再次开口,声音压得很低,“顾常歌不是你杀的,对不对?”
“当然不是。”
“我相信你。”她说。
我更糊涂了。她相信我?为什么?我们不过是见过一面。
“但是,警察不信。”她的话锋一转,“他们现在认定了你就是凶手。”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见你一面。”她说,“有些事,我只能跟你说。”
“为什么是我?”
“因为……”她又停顿了,好像在斟酌用词,“因为现在,全东海市,可能只有你我,是真心希望找到凶手的人。”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
什么叫“只有你我”?难道顾家的人,不希望找到凶手?
“时间,地点。”我没有犹豫。
现在的情况,我就是个瞎子,任何一点光,我都得抓住。
“今晚十点,城西的江边公园,那座废弃的灯塔下见。”
“好。”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天已经大亮了。
但我感觉,东海市的黑夜,才刚刚开始。林宛儿这个电话,像一扇门,不知道推开后,是生路,还是更深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