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爱人的“指引”下,被她亲手变成了怪物。
她曾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却在我死后,于梦中编织了一个又一个温柔的陷阱,将我、我最好的兄弟、我唯一的亲人,一一推向深渊。
当剧毒的异变液体注入我身体时,我听见她在我耳边痴迷地低语:“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锥心刺骨的痛楚中,我猛然睁开眼,回到了末世第五年,她第一次给我托梦的那天。
这一次,看着梦里她那张温柔又急切的脸,我笑了。我的好队长,这场由你开启的游戏,该由我来画上句号了。
“阿禾!醒醒!快醒醒!”
我被人用力摇晃着,耳边是兄弟陈默焦急的喊声。
眼前的景象从血肉模糊的实验室,瞬间切换到我们栖身的、由废弃体育馆改造的简陋基地。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汗水混合的熟悉味道,墙角,我那用罐头盒种下的小葱还绿得发亮。
我还活着。
我猛地坐起身,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你小子可算醒了,”陈默松了口气,一**坐在我床边,顺手递给我一个硬邦邦的黑面包,“做什么噩梦了?叫都叫不醒,浑身跟水里捞出来似的。”
我接过面包,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不是噩梦。
是我的上一世。
我清楚地记得,我最信任的队长温晴死后,我觉醒了预言异能,总能在梦里见到她。
第一次,她急切地告诉我:“南边的粮仓是陷阱,千万别去!真正的物资在西边的废弃超市!”
我信了她,拼命劝说所有人,放弃了那个近在咫尺、堆满了大米的粮仓。
结果,去西边超市的队伍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尸潮。陈默为了掩护我,被活生生撕成了碎片。他的血溅了我满脸,温热的,带着他生命最后的温度。
第二次,她浑身是血地出现在我梦里,哭着说:“基地有内鬼,他要在水源投毒!是守卫队的李响!”
我疯了一样带人抓了李响,对他用尽了酷刑。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却总会偷偷给我弟弟塞糖的男人,到死都睁着一双不解的眼睛,反复说着:“我没有……”
后来,基地数百人感染病毒,上吐下泻,真正的内鬼毁掉了我们最后的抗生素。
第三次,也就是最后一次。
她在梦里为我擦去眼泪,温柔地告诉我:“去B区实验室吧,那里有我留下的净化血清,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我带着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弟弟,踏入了那个地狱。
没有血清。
只有一个由无数尸体融合而成的巨型丧尸母体。
它看见我时,发出了和温晴一模一样的轻笑声。
我的弟弟被它的触手卷走,吞噬殆尽。而我,则被它注入了异变病毒。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听见它在我耳边满足地低语:
“江禾,我们终于能永远在一起了。”
那声音,分明就是温晴的。
“……阿禾?江禾!”陈默的大嗓门将我从地狱般的回忆里拽了出来。
他担忧地看着我:“你小子今天咋回事?魔怔了?队长刚托梦给你,这么大的事,你咋还发起呆来了?”
我抬起头,环顾四周。
基地里的骨干成员都围了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和期待。
“江禾,快说说,温队这次说啥了?”
“是啊是啊,是不是又找到什么好地方了?”
在末世挣扎了五年,食物和安全是永恒的主题。而我这个“预言家”,就是他们希望的化身。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鲜活的脸,又看了一眼身旁活生生的陈默,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悲剧开始的那一天。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将手中的黑面包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感受着这粗粝食物划过喉咙的真实感。
然后,我抬起头,对上了所有人期待的目光。
在上一世,我此时激动地站起来,大声宣布了温晴的“神谕”——放弃南边粮仓,改道西边超市。
但这一次,我只是平静地将最后一口面包咽下,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
“队长说,南边的粮仓,物资充沛,没有任何危险。”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默最先反应过来,他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解:“就这?没说别的?比如……有没有丧尸埋伏之类的?”
“没有,”我迎着他的目光,语气不容置疑,“她说,一路坦途。”
“太好了!”
“我就说嘛!那粮仓看着就结实,哪那么容易有陷阱!”
人群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欢呼。只有我,在所有人的狂喜中,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因为我知道,那句“一路坦途”,才是通往地狱的真正预言。
很快,副队长赵海龙站了出来,他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他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既然江禾的梦给了指示,那事情就简单了!目标南区粮仓,所有人,准备出发!”
“等一下。”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循声望去,说话的是徐薇。她是我们队伍里唯一的治疗系异能者,也是温晴生前最好的闺蜜。她总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下的眼神冷静得近乎刻薄。
徐薇推了推眼镜,目光直直地射向我:“江禾,你确定梦里温晴是这么说的?没有任何……补充?”
我心中一凛。
徐薇心思缜密,直觉敏锐。上一世,她就对我的梦境提出过质疑,可惜当时被狂热的众人和我自己忽略了。
我点点头,迎上她的审视:“我确定。她说,南区粮仓,很安全。”
我说“很安全”三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
徐.薇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周围兴高采烈的众人,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赵海龙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江禾的预言什么时候出过错?赶紧准备出发,天黑前回不来就麻烦了!”
人群轰然应诺,立刻行动起来,检查车辆、武器,装填弹药。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我知道,如果我现在告诉他们真相——我的梦是谎言,温晴的“预言”是陷阱,不仅没人会信,我还会被当成动摇军心的疯子。
我必须用他们最信赖的方式,来揭穿这个骗局。
我走到陈默身边,他正在给自己的砍刀缠上新的布条。他手上有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总是不自觉地用拇指和食指捻着衣角,那是他紧张时才会有的表现。
“默子,”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行动,你别去了。”
陈默手上的动作一顿,猛地抬起头:“为什么?阿禾,你什么意思?嫌我拖后腿?”
“不是,”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这次行动,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你留下来,帮我看好我弟。”
我的弟弟江源,今年才十二岁,身体不好,是我们最大的软肋。
陈默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行。那你自己……千万小心。”
“放心。”
我嘴上说着放心,心脏却跳得如同擂鼓。
安顿好陈默,我找到了负责侦查的猴子,他身手敏捷,是我们队伍的眼睛。
我把他拉到角落,压低声音说:“猴子,这次去粮仓,你得帮我个忙。”
猴子一脸嬉皮笑脸:“禾哥,有啥事你吩咐。”
“出发后,你不要跟着大部队,”我死死盯住他的眼睛,“你绕到西边的世纪超市,远远地看着就行。无论那边发生什么,都不要靠近,天黑前回来告诉我。”
猴子愣住了:“西边超市?那不是个空壳子吗?咱们上次去,连包过期的方便面都没找到。”
“别问为什么,”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这是队长的……另一个意思。她想看看,如果我们不去,那边会发生什么。”
搬出温晴的名号,总是最有用的。
果然,猴子脸上的疑惑立刻变成了然。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安排好这一切,我才稍微松了口气。
赵海龙已经集结好了队伍,二十多个精锐队员,三辆改装过的越野车。这是我们基地的主要战力。
“江禾!上车!你小子今天怎么跟丢了魂似的!”赵海龙在车上冲我吼道。
我最后看了一眼基地的方向,陈默和我弟弟江源正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我。
我冲他们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跳上了越野车的后斗。
车子发动,轰鸣着冲出基地大门,朝着南边的粮仓疾驰而去。
我知道,一场血战,即将开始。
而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为那个女人的谎言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