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按了暂停键，定格在了一个极其微妙的瞬间。
我妈的笑容僵在脸上，像一尊即将风化的石膏像。
三姑六婆们则是一脸“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的茫然。
只有陈娇，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悲天悯人”的白色，变成了“怒火攻心”的红色，最后定格在“关你屁事”的青色。
调色盘都没她这么精彩。
“林未，你什么意思？”陈娇的声音冷了下来，嘴角那“名媛”专属的微笑也挂不住了。
我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继续扮演我的清澈愚蠢小白花。
“没什么意思啊，表姐。”我掰着手指头，一脸认真地给她算账，“你看，你男朋友是CEO，年薪八位数，对吧？”
陈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表情带着一丝警惕。
“我呢，虽然现在只是个小文员，但我年轻啊，有潜力啊！”我拍了拍胸脯，自信放光芒，“我觉得我也能当CEO，说不定比你男朋友干得还好呢！到时候我年薪九位数，也给你买个八十万的包，不，买一百万的！”
我这番“豪言壮语”，直接把在场所有长辈都给干沉默了。
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这孩子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的关爱。
我妈已经快要厥过去了，她捂着心口，对我疯狂发射眼刀。
——你个死丫头！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到手的二十万年薪就这么被你作没了！
我选择性无视。
开玩笑，二十万年薪就想买我的人格？
我的人格……至少得加个零吧！
陈娇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她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个在她眼里“没见过世面的穷亲戚”，居然敢当众拆她的台。
“林未，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安排工作是应该的？”她冷笑一声，“我好心帮你，你就是这个态度？”
“哎呀，表姐，你误会了！”我连忙摆手，一脸诚恳，“我怎么会那么想呢？我只是觉得，人要有梦想嘛！万一实现了呢？”
我顿了顿，看着她，笑得更甜了。
“再说了，你男朋友那么厉害，肯定不介意多一个竞争对手吧？良性竞争，才能促进公司发展嘛！”
陈娇：“……”
她被我这套“梦想论”加“企业文化论”的组合拳打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憋成了紫红色。
估计她心里正在疯狂骂我“死疯批”。
就在这气氛尴尬到能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时候，救星来了。
姥爷拄着拐杖，在舅舅的搀扶下，精神矍铄地走了进来。
“哎呀，都来啦！好，好，好！”
姥爷一出现，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转移。
“爸！您来了！”
“姥爷！生日快乐！”
一群人呼啦啦地围了上去，嘘寒问暖，场面一度非常和谐。
陈娇也借机下了台阶，立刻换上一副孝顺孙女的嘴脸，挤到姥爷身边。
“姥爷！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她说着，从她那个价值八十万的铂金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这是孙女特意给您挑选的礼物，希望您喜欢。”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玉佩。
玉佩通体碧绿，晶莹剔uto，一看就不是凡品。
“哎哟！这玉真好啊！”识货的大舅惊呼出声，“娇娇，这得花不少钱吧？”
陈娇矜持地一笑：“也没多少钱。我男朋友认识一个专门做玉石生意的朋友，这块是和田碧玉里的上品，友情价拿的，也就三十来万。”
三十来万！
又是一个王炸！
亲戚们看陈娇的眼神，已经从羡慕变成了崇拜。
仿佛她不是他们的亲戚，而是下凡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我坐在角落里，默默地掏出手机，对着那块玉佩“咔嚓”拍了张照片。
然后打开某宝，熟练地使用了“拍图识货”功能。
下一秒，屏幕上跳出了一堆搜索结果。
“厂家直销天然和田碧玉平安扣吊坠，假一赔十，附赠鉴定证书，99元包邮。”
我：“……”
好家伙。
友情价，三十来万。
这友情的泡沫，比啤酒沫还大啊。
我默默地收起手机，深藏功与名。
不行，不能笑。
笑了，今天这出戏就看不下去了。
我得忍住。
除非忍不住。
寿宴正式开始，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被端上桌。
陈娇自然是当之无愧的焦点。
她一会儿讲她在上海参加的某个名媛派对，一会儿讲她男朋友又谈成了一个多大的项目，一会儿又点评桌上的菜哪个不够“正宗”。
“哎，这龙虾的做法就不对。”她用银筷子嫌弃地戳了戳那只硕大的波士顿龙虾，“正宗的法式焗龙虾，芝士要用帕尔玛干酪，还要加白兰地，这里的厨师太不专业了。”
我内心：姐，你清醒一点，这里是中餐厅，不是你家后厨。
“还有这燕窝，”她又指着一盅冰糖燕窝，“看这色泽和形态，就是普通的碎燕，根本不是什么官燕。真正好的官燕，炖出来是丝丝分明的。哎，算了，在这种小地方，也不能要求太多。”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还特意往我这边瞟了一眼。
那意思很明显：看吧，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
我能怎么办？
我只能低头，假装很认真地在喝那碗“不正宗”的燕窝。
然后，我看到了。
就在陈娇举起她那只戴着鸽子蛋钻戒的手，优雅地撩动头发时，我看到了她外套袖口内侧的标签。
那个香奈儿的logo，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squintedmyeyes.
真正的香奈儿logo，C的开口角度，线条的粗细，都是有严格标准的。
而她那个logo，两个C胖得跟米其林轮胎人似的。
我心中警铃大作。
这外套……该不会也是高仿吧？
我突然对我那个“上市公司CEO”表姐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冤大头，才会给女朋友买一堆A货，还让她到处去炫耀啊？
还是说……
我心里冒出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位传说中的CEO，从头到尾，就是陈娇自己编出来的？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非常合理。
从她那个三十万变九十九的玉佩，到这个胖C版的香奈奈外套……
一切的浮夸，一切的谎言，似乎都有了解释。
我越想越觉得**。
我趣！
这要是真的，那可比什么八点档狗血剧好看多了！
我看着还在那里高谈阔论的陈娇，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姐，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就在这时，陈娇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屏幕，脸上立刻露出了甜得发腻的笑容。
“哎呀，是我男朋友。”她对着全桌人宣布，然后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他肯定又是想我了。”
她接起电话，开了免提。
“喂~亲爱的~”那声音嗲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但还算温和。
“娇娇，你那边结束了吗？”
“还没呢，正在陪姥爷过生日呢。”陈娇柔声说，“你呢？忙完了吗？那个几百亿的案子谈得怎么样了？”
她特意加重了“几百亿”这三个字。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一下。
“哦……谈完了，挺顺利的。”
“那就好！”陈娇松了口氣，“我就知道我老公最棒了！那你快点休息吧，别太累了。”
“嗯。”男人应了一声，然后又说，“对了娇娇，下个月的房租该交了，你那边钱够吗？不够我再给你转点。”
房租？
我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上市公司CEO，年薪八位数，住的房子……居然是租的？
而且听这口气，这房租好像还得两个人凑？
整个包厢，再次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