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盯着那张保洁收据，就像在看一张通缉令。
她的手悬在半空，想接，又不敢接。
脸上的表情，从猪肝色变成了青白色，来回切换。
“你……你还请了保洁？”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是啊。”我点点头，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怕自己打扫得不专业，让您不满意，所以特意请了人。您看，地毯除螨、厨房重油污清理、玻璃双面擦拭……项目都在这儿写着呢。”
我指着收据上的明细。
王姐的眼珠子跟着我的手指移动，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她所有的路，都被我堵死了。
挑毛病？我有入住照片。
讲法律？我带着法条解读。
嫌不干净？我有专业保洁公司的收据。
她引以为傲的那些克扣押金的“三十六计”，在我这里，全成了笑话。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姐站在那里，像一尊风干的蜡像。
我知道，她在做最后的思想斗争。
是就此认栽，把钱退给我，还是彻底撕破脸，跟我硬耗到底？
对她这种人来说，承认自己输了，比让她亏钱还难受。
果然，几秒钟后，她爆发了。
她没有冲我来，而是一**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哎哟喂！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婆，租个房子想赚点养老钱，怎么就遇上你这么个煞星啊！”
她一边哭，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声音又高又尖，穿透力极强。
“没天理了啊！欺负老年人了啊！租客住我的房子，还处处算计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我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这一招，叫“一哭二闹三上吊”。
对付脸皮薄、心肠软的人，特别有效。
可惜，我两样都不占。
我学的是城市规划，每天跟钢筋水泥、法律条文打交道，最不需要的就是泛滥的同情心。
我看着她坐在我擦得锃亮的地板上，声泪俱下。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别把我的地弄脏了。
我没去扶她，也没去劝她。
就让她哭。
我坐回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着。
等她哭累了，自然会停。
大概哭了五分钟，王姐发现我对她的哭声完全免疫。
她的雷声大，我的雨点小。
不，我连雨点都没有。
她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抽噎。
她偷偷抬起眼皮，观察我的反应。
发现我正气定神闲地喝水，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她知道，这招没用。
她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上的灰。
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神却已经变得冰冷。
“行，程意，算你狠。”她咬着牙说，“押金我退给你。但是，水电费你得给我算清楚了！我告诉你，我这的水费电费，都比别人的贵！商业用价！”
这是最后的挣扎了。
在押金上占不到便宜，就想在水电费上捞一笔。
我放下水杯。
“王姐，我们签的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水电费按民用标准收取。您忘了？”
我拿出租房合同，翻到那一页，指给她看。
“至于用了多少，也好办。”
我走到门口，打开电表箱，用手机拍下电表读数。
又去厨房，拍下水表和燃气表的读数。
然后，我打开手机上的计算器，当着她的面，把入住时的读数和现在的读数输进去，乘以本市统一的民用价格。
“王姐，您看。电费，一百二十三块五。水费，三十八块。燃气费，六十二块。一共是二百二十三块五毛。”
我把手机屏幕转向她。
“五千块押金，扣掉二百二十三块五，您应该退我四千七百七十六块五毛。”
数字，精确到角和分。
不给她任何模糊操作的空间。
王姐看着那个数字，整个人都蔫了。
她最后的武器，也被我轻松化解。
她彻底没招了。
“转账。”我拿出手机，打开收款码，“现在就转。转完账，我把钥匙还给您。”
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怕夜长梦多。
对付这种人，必须当场结清，不然她回头就能把你拉黑。
王令姐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半天，估计是气得手抖。
几秒钟后，我的手机响了一声。
“支付宝到账，四千七百七十六元五角。”
我确认了一下金额，一分不差。
我站起身，从桌上拿起那串钥匙，走到她面前。
“王姐，钥匙。”
我把钥匙放在她摊开的手心里。
她的手很凉，还在抖。
她捏着钥匙，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
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恐惧？
她大概从来没输得这么彻底过。
“程意，”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你……你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
她可能觉得，我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不该有这么周密的思维和这么强的执行力。
我笑了笑。
“王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两清了。”
说完，我拎起我的帆布包和行李箱，转身就走。
我不想再跟她多说一句话。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哦，对了，王姐。”
她抬起头。
“那个蓝色文件夹里的所有照片和文件，我都有电子备份，在我的云端硬盘里，还有我律师的邮箱里。”
我微笑着对她说。
“所以，您以后最好别再找我麻烦。”
说完，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关上门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屋里传来一声玻璃杯摔碎的声音。
但这都与我无关了。
我拉着行李箱，走在午后的阳光里。
心里没有报复的**，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我只是拿回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用我的方式。
我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我没想到，几天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让我对王姐，以及这件事，有了全新的认识。
打来电话的是个年轻女孩，声音听起来有点怯生生的。
“喂，请问……是程意**吗？”
“我是，您是？”
“你好你好，我叫李晓晓，我是从一个租房论坛上看到您的帖子的。就是那个……关于怎么对付黑心房东的帖子。”
我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