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许知知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凉,顾长风早就出操去了。
她伸了个懒腰,感觉身体充满了力量。她推门出去,准备去食堂打饭,立刻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好奇目光。
家属区的军嫂们聚在一起,一边洗衣,一边窃窃私语。“听说了吗?团长家那个京市来的,听说要了块地,说要种菜!”一个嗓门大的女人夸张地说道。
“哪块地?”
“就是院子后面那块盐碱疙瘩!农场的王技术员都说那是‘盐王地’,撒什么种子都白瞎!”
“天哪,她没病吧?一个城里来的娇**,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还想当地主婆?别是书看多了,脑子看傻了。”
“谁说不是呢?我看啊,就是闲得慌,想一出是一出。等着瞧吧,不出三天,她就得哭着喊着不干了。”
议论声毫不遮掩,夹杂着嗤笑。
许知知面不改色地从她们身边走过,仿佛没听见。键盘侠哪里都有,末世也不例外。有这功夫跟她们吵,不如多种两棵白菜。
她打了饭,依旧是硬邦邦的窝头和玉米糊糊。一个跟她同车来的年轻军嫂凑过来,小声说:“许嫂子,你别往心里去,她们就是嘴碎。”
许知知对她笑了笑,低声问:“你知道……团长去政委那儿了吗?”
“去了去了!”那军嫂立刻来了精神,“我男人是通讯员,早上听见了。咱们团长一早就去找刘政委了,就为了你那块地的事儿!”
许知知心里有了底,看来那个冰山男,并非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她刚吃完饭,顾长风就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警卫员,正是昨天开车的战士小王。顾长风走到她面前,依旧是那副冷硬的表情。“政委同意了,家属区后面的荒地给你划出三分地地,归你用。”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警卫员小王就憋不住了。
他上前一步,焦急地对顾长风说:“团长!那地……那地真不行啊!农技员带着人试了多少回了,连最耐活的沙棘都种不出来。您让嫂子去折腾,这不是……这不是白费劲吗?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您陪着嫂子胡闹呢!”
小王是真心为自己团长着想。团长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是兵团的传奇,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的异想天开,被人当成笑话?
顾长风的眼神瞬间冷下来,像戈壁滩冬日的寒冰。他没有看小王,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你在教我做事?”
小王一个激灵,背脊瞬间挺直,脸涨得通红:“不,不敢!团长!”
“那就去执行命令。”顾长风冷冷道,“现在就去,把那块地量出来,立上标记,告诉所有人,那是团里批给许知知的试验地。”
“是!”小王再不敢多说一个字,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就跑去执行命令了。
整个家属区都安静了。那些原本看热闹的军嫂们,一个个都缩回了脑袋。团长这是在公开给新媳妇撑腰啊!
许知知看着顾长风冷峻的侧脸,心里有点意外。她以为他最多就是不闻不问,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直接堵住所有人的嘴。
顾长风交代完,转身就准备去训练场,似乎多待一秒都是浪费。
“顾长风。”许知知又叫住他。
他停下脚步,回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
许知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了过去,是一块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帕。
“你脸上……有灰。”她小声说。
顾长风愣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果然蹭到了一点黑灰。
他看着那块洁白的手帕,又看了看许知知低垂着的、泛红的耳根。他没有接,只是用自己的袖子随意擦了擦脸,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
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只是那脚步,似乎比来时快了一丝。
顾长风走在去训练场的路上,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昨晚许知知那双眼睛。他为何要同意如此荒唐的请求?理智告诉他,这事百分之百会失败。
可当她看着自己,说“我想试试”时,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玩笑和任性,而是一种他很熟悉的光芒。
那是在弹尽粮绝的阵地上,抱着**包的战士眼里的光。
是在技术封锁下,熬了三天三夜攻克难题的技术员眼里的光。
是一种明知不可为,却偏要向死而生的执拗。
他忽然很想看看,这个从京市来的、风一吹就倒的娇**,到底能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就算失败了,又如何?不过是浪费一块本就无用的废地,和她一点多余的精力。而他顾长风的妻子,想做点什么,还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另一边,许知知已跟着小王来到她的“领地”。三分地,被小王用石灰线认真画出。
地表是灰白色的,结着一层硬邦邦的盐壳,用脚一踩,发出“咔嚓”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