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里屋飘了出来,瞬间攫住了林晚秋的呼吸。
她疯了一样冲进去,看到床上躺着的母亲,脸色灰败,嘴角挂着刺目的鲜红,身下的被褥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
“妈!妈!”
林晚秋扑到床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母亲的眼睛半睁着,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费力地喘息着。
“快!快送医院!”王婶在后面喊道。
林晚秋的脑子一片空白,她想把母亲背起来,可她的身体软得像棉花,根本使不上力。
“我来!”
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林晚秋猛地回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沈聿。
他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白色的衬衫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显眼。
他没有丝毫犹豫,大步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将林晚秋的母亲从床上横抱起来。
“去医院。”他只说了这三个字,抱着人就往外走。
林晚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愣在原地。
“姐!快跟上啊!”弟弟林冬阳哭着拽她的手。
她这才如梦初醒,踉踉跄跄地跟了出去。
巷子里,那辆黑色的轿车已经发动了。
沈聿将母亲轻轻地放进后座,林晚秋和弟弟也赶紧钻了进去。
车子发出一声低吼,飞快地驶离了这条破旧的巷子。
一路上,车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林晚秋抱着母亲不断冰冷的身体,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她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如果她有钱,母亲是不是就不用受这种罪?
如果她早点把母亲送到大医院,是不是就不会拖到今天这个地步?
车子很快就到了江城最好的第一人民医院。
沈聿显然早就打点好了一切,车一停稳,就有医生和护士推着急救床冲了出来。
母亲被飞快地推进了急诊室。
亮着红灯的“手术中”三个字,像三把刀,悬在林晚秋的心上。
她和弟弟被拦在了门外。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林晚秋靠着冰冷的墙壁,浑身都在发抖。
林冬阳紧紧地抱着她,小声地哭着。
“会没事的。”
沈聿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他递过来一杯热水,温暖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林晚秋没有接,她甚至没有看他。
她现在心里乱极了,感激、屈辱、愤怒、无助,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要崩溃。
她欠他一个人情,一个天大的人情。
而这个人情,是她最不想要的。
“谢谢你。”林晚-秋的声音干涩沙哑,“今晚的医药费,我会尽快还给你。”
她知道,今晚的急救、住院,每一项都是天文数字。
沈聿看着她苍白而倔强的脸,没有说话。
他只是把那杯水放在了她旁边的长椅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林晚秋立刻冲了上去。
医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沈聿,叹了口气:“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病人的情况很严重,是慢性肾衰竭引发的急性出血,必须尽快进行换肾手术。”
“换肾?”林晚秋感觉天旋地转。
在九零年代,换肾手术对她这样的家庭来说,不亚于天方夜谭。
“是的,肾源我们可以想办法,但是手术费用和后期的治疗费用,非常高昂。”医生说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们家属,要尽快准备好三十万。”
三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山,轰然压在了林晚秋的身上,让她瞬间无法呼吸。
三十万,她不吃不喝,在纺织厂干一辈子都赚不到。
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钱不是问题。”
沈聿平静的声音响起。
他走到医生面前,递过去一张名片:“医生,关于费用的问题,你直接联系我。病人所有的一切,都用最好的。”
医生接过名片一看,态度立刻恭敬了许多:“是,沈公子,我们一定尽全力。”
医生走了。
走廊里又恢复了安静。
林晚秋扶着墙,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她看着沈聿,这个男人,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她拼尽一生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
“沈聿。”她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聿转过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他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我的条件,一直没有变。”
“和我结婚,入赘到你们林家。你母亲的手术费,后续的治疗费,你弟弟的学费,生活费,我全包了。”
他的话,清晰,直接,不带一丝感情。
像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
林晚秋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救了她母亲的命,然后用这份恩情,来逼她就范。
“为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是我?为什么一定要用入赘这种方式?沈聿,以你的条件,江城什么样的名门千金你娶不到?你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也作践我?”
这是她心里最大的疑问。
她想不通,首富的儿子,为什么要上赶着来她这个穷家小户当上门女婿。
这不合常理。
沈聿看着她,沉默了很久。
久到林晚秋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他才缓缓开口:“因为,我需要一个妻子,一个能让我摆脱沈家的妻子。”
“而你,林晚秋,是唯一的人选。”
他的话里,藏着林晚秋听不懂的深意。
摆脱沈家?
他是沈家的独子,未来的继承人,为什么要摆脱?
林-晚秋还想再问,护士推着病床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病人家属,病人要去重症监护室,你们可以派一个人陪护。”
林晚秋立刻跟了上去,把所有疑问都暂时压在了心底。
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看着里面插满管子、毫无生气的母亲,林晚秋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三十万。
这个数字在她脑子里盘旋不去。
她去哪里弄这笔钱?
卖房子?这间破房子连一万块都不值。
去借?亲戚朋友都躲瘟神一样躲着他们家。
难道,真的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吗?
林晚秋闭上眼睛,两年前那场不堪回首的宴会,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一天,也是沈聿,是他亲手把她推入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