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中心，解剖室。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死亡的气味。沈墨笙穿着蓝色的手术服，戴着放大镜，正小心翼翼地用镊子从受害者指甲缝里提取最后一点微物证据。他的助手在旁边记录，脸色有些发青。

“看见没？”沈墨笙头也不抬，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却带着他特有的、不合时宜的冷静，“甲床紫绀，颈部索沟呈‘提空’现象，生活反应明显。教科书般的勒毙，手法干净利落，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折磨。凶手目的很明确，就是杀人。”

他把提取到的微量纤维放入证物袋，封好，这才直起腰，摘掉沾血的手套，扔进专用垃圾桶。

“老沈，有发现吗？”陆惊蛰和叶星澜走了进来。陆惊蛰开门见山，叶星澜则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冰冷的器械，目光最后落在解剖台上被白布覆盖的轮廓上。

“有啊，”沈墨笙走到水池边，慢条斯理地洗手，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条鱼，“除了确认死因和死亡时间（大约在收到信件的第二天晚上），还有个有趣的发现。”

他擦干手，拿起一个证物托盘，里面放着几个微小的、颜色各异的颗粒。“受害者指甲缝里，除了预期的污垢和那种工业塑料膜的纤维，还有这个。”

陆惊蛰凑近：“这是什么？”

“红陶土颗粒，非常细。还有一点……嗯，松节油残留？以及，”沈墨笙用镊子夹起一粒极其微小的、亮晶晶的东西，“这一小片，像是某种人造水晶或者是高品质玻璃的碎屑。”

叶星澜眼睛一亮：“雕塑！红陶土是雕塑常用材料，松节油用于清洗油画笔，但也可能用于处理雕塑工具！那个水晶碎屑……”

“可能是来自某种装饰品，或者，”沈墨笙接口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雕塑作品上镶嵌的点缀物。比如，某些艺术风格的人像雕塑，喜欢用水晶做眼睛。”

陆惊蛰脸色凝重：“池砚的工作室……”

“我已经让赵小刀带人去重点搜查池砚工作室的公共区域和他家，看能否匹配这些微量物证。”叶星澜立刻说，“但如果池砚真是被栽赃，这些可能来自真正的第一现场，或者凶手本身！”

沈墨笙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带着他标志性的冷幽默：“另外，受害者胃内容物显示，她死前两小时左右，喝过一杯品质相当不错的单一麦芽威士忌，没加冰。凶手的品味……倒是比我们食堂大师傅强点。”

赵小刀这时冲了进来，脸上带着奔跑后的红晕和兴奋：“头儿！沈法医！叶姐！查到了！那个给池砚送雕塑泥的快递站！监控拍到了一个戴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身高大约175到178，体型中等，看不清脸！他付的是现金！”

“时间呢？”陆惊蛰问。

“就在匿名信寄出前一天！”赵小刀喘着气说，“而且，我们对池砚工作室进行了更彻底的搜查，在他说的那个放匿名包裹的角落附近，发现了极微量的红陶土粉末，和沈法医发现的类似！但……没有松节油和水晶碎屑。”

线索似乎更多了，却也更加混乱。

叶星澜眉头紧锁：“时间对得上。匿名包裹先到，然后是匿名信，接着是谋杀。顺序很清晰。但为什么池砚工作室只有红陶土，没有另外两样？”

陆惊蛰盯着证物托盘里那些微小的颗粒，眼神锐利：“因为凶手很小心。他故意让池砚接触到了可能沾染红陶土的东西（那块雕塑泥），但另外的证据，可能留在了他真正实施犯罪的地方。”

他转向沈墨笙：“老沈，这些物证，能帮我侧写出点什么吗？”

沈墨笙推了推眼镜，语气没什么波澜：“侧写是你和**的专长。我只能告诉你，凶手体力不错，能独自搬运尸体完成抛尸；心思缜密，懂得利用证据链栽赃；而且，他似乎对艺术材料，至少是雕塑，有一定了解。至于品味嘛……”他顿了顿，“喜欢单一麦芽威士忌，不算太俗。”

叶星澜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陆组，”她把手机屏幕转向陆惊蛰，上面是一条内部通讯记录查询结果，“我刚刚权限查询了一下……在收到第一封‘自白信’前后，内部系统里，有数次非授权访问、试图调阅三年前‘暗夜裁缝’旧案加密档案的记录，IP地址经过伪装，但追踪到的物理位置……很模糊，似乎在市局大楼附近。”

陆惊蛰的瞳孔骤然收缩。市局附近？内部人员？

解剖室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连沈墨笙清洗器械的水流声，都显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