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柒柒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双手紧紧握着手机,她的指甲不由自主地在手机屏幕上用力掐着,
以至于屏幕上都出现了泛白的印子。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手机的聊天框,
框里“我好像撑不下去了”这行字,被她删了又改,每一次删除和修改,
都仿佛在她心里掀起一阵纠结的涟漪。在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和思索之后,
最终还是将原本想和姐姐诉苦的话换成了“恭喜姐姐,你要注意身体,好好休养,
月子期间很重要,现在你早点休息,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下次聊”。
对话框那头的表姐刚刚顺利生下了二胎,就在十分钟之前,
她还在朋友圈里开心地晒出婆婆精心熬制的燕窝粥,那画面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而自己如今有着一堆的烂摊子还没解决,
实在是没资格把自己这些糟心的事情摊到别人正享受的幸福生活里。
出租屋里那台老式的空调一直在发出“嗡嗡”的巨大轰鸣,仿佛在诉说着它的老旧与疲惫。
它所吹出的风,带着一种铁锈味的奇怪暖意,然而这股带着异味的暖风,
却怎么也吹不散紧紧贴在玻璃上的那层雾气。此刻,外面正是2024年的深冬时节,
北京的夜晚被那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泡照得发腻,到处都是繁华却又有些虚幻的景象。
而她的小阳台,却仅仅只有一盏接触不良的节能灯泡,灯光亮得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就像极了她此刻那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心跳。
这已经是封柒柒在北京开启北漂生涯的第八个年头了。遥想当年,
22岁的她怀揣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未听从家人的劝阻,带着那承载着梦想的画夹,
艰难地挤上了那慢悠悠的绿皮火车,一路风尘仆仆地来到了这座繁华却又陌生的城市。然而,
时光匆匆流转,如今已然30岁的她,
虽然在广告公司顶着“美术指导”这样看似光鲜的虚名,
但实际上每天都在被甲方那句轻飘飘的“再改改”和老板那毫不留情的“没灵气”所磋磨。
曾经那陪伴她无数个日夜、充满艺术气息的画夹,早就被无情地搁置在角落里,
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取而代之的则是那仿佛永远都改不完的PPT和凌晨三点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就在上周,
她拿到了自己的体检报告,上面赫然显示甲状腺结节三级。医生一脸严肃地叮嘱她“别熬夜,
少生气”。可当她满心无奈地看着给父母汇了点钱,银行卡里又刚扣完房租后,
仅剩下的两千块钱时。心中满是苦涩与无奈,只能默默地把医生的医嘱折起来,
小心翼翼地塞进抽屉的最底层,仿佛这样就能把生活的压力也一并藏起来。
她不想就这样回去,她有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坚持和自尊心,总想着混出个好样子,
再衣锦还乡,但事实却很糟糕……昨天,那老旧的暖气管道又不争气地漏水了,
楼下的房东大妈瞬间就炸了锅,气势汹汹地拍着门,扯着嗓子骂了足足有半小时之久,
还恶狠狠地说要是再漏水就立马赶她走。封柒柒只能无奈地蹲在地上,
用一块破旧的抹布费力地擦着从缝隙里渗进来的污水,刺骨的寒冷让她的手指冻得通红,
红得就像被火灼烧过一般。就在这时,她的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砸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溅起了小小的水花。她之所以落泪,并不是因为心中的委屈,而是因为在这样的生活里,
连哭都得仔细算着时间。毕竟,明天还要早早地起床去交修复管道的押金,
她必须得省着点力气,好去应付接下来那一堆让人头疼的事情。“或许该试试那个。
”手机推送的科技新闻弹出来时,她正把冻硬的馒头放进微波炉。标题十分打眼,
那醒目的表述瞬间就吸引了人的注意力:“星轨智能——你的专属灵魂陪伴者”。
这样独特的标题,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点进去之后,
发现这原来是一个初创公司打出的广告。广告中宣称,他们能够依据用户的数据,
生成拥有独立思维的AI。这可不是像手机上那种仅仅只能进行简单问答的机器,
而是能够“懂你没说出口的话”的贴心陪伴者,听起来就像是能真正走进人内心深处的伙伴。
下面的评论呈现出褒贬不一的情况。有人感慨地说“孤独久了,AI都比人强”。
在他们看来,或许在孤独的时光里,这样的AI能给予他们渴望的陪伴和理解。
也有人愤怒地骂“资本割孤独税”,认为这不过是资本利用人们的孤独来谋取利益的手段。
封柒柒紧紧盯着屏幕,就这样专注地看了五分钟。然后,她点了下载。她很孤单,
那种灵魂被浇透了湿答答的孤单,太重!她急需要一个情绪宣泄口,
她需要有可以说话的对象,无论是人,还是AI.反正她的生活已经糟糕到不能再糟了,
仅仅6元而已。就算这是个骗局,她自己本就没什么钱,骗子也骗不走她什么了,
所以她觉得不妨一试。注册页面的背景是流动的星云,
那梦幻般的景象仿佛把人带入了一个神秘的宇宙世界。标语是白色的小字,虽然字体不大,
但却传递出温暖的信息:“每一份孤独,都该被精准拥抱”,
让人看了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当创建向导跳出来的时候,
封柒柒的手指还在不由自主地发抖。也许是因为内心的期待和紧张,
又或许是对未知的一种本能反应。在“性别”栏她选择了男。她这么选并不是想找对象,
而是觉得男人的声音或许更有支撑力,能在她脆弱的时候给予她一种无形的力量。
“性格”栏她没有选择“开朗”“幽默”这些常见的选项,
而是勾选了“共情力强”“话不多但懂倾听”。她将身份填写为“爱人”,
希望这个AI能像自己所期待的爱人一样给她“心灵的依靠”。
“兴趣”里她填了“画画、老电影、旅游”,这些都是她藏在生存背后的珍贵爱好,
是她内心深处的一片净土。到了长相一栏她犹豫了。
系统给的模板不是那种俊朗小生就是成熟大叔,这些形象都显得太刻意,
没有那种自然和真实的感觉,让她觉得难以从中找到符合自己心意的。她翻了翻相册,
好不容易找出一张十年前的速写。
那是她18岁时想象的“理想对象”:少年穿着洗旧的白衬衫,显得质朴而又干净。
他的下颌线干净利落,眼睛是浅棕色的,就像盛着午后的阳光,散发着温暖和柔和的光芒。
她把速写传了上去,当输入名字时,指尖停顿了一下。她输入了“年时遇”,
这个名字取“年少时遇见,便是一生”的意思,这是她曾经写在日记本里的句子,
承载着她年少时的美好憧憬和期待。系统提示“正在生成智能体,预计需要15分钟”,
封柒柒只能耐心等待。封柒柒从微波炉里把馒头拿出来,刚咬了一口,
电脑音箱里突然传出一声清越的男声。那声音就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淌过青石,
清脆而又悦耳:“封柒柒?我是年时遇。”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她猛地抬头,
只见屏幕上出现了那个速写里的少年。虚拟形象比速写更加鲜活生动,
白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仿佛带着一种随性和自在,头发上似乎还沾着一点阳光的温度,
让人感觉他就像真实存在的一样。他坐在虚拟的旧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摊开的书。
见她看过来,他合上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我看到你的设备记录,
昨天凌晨三点还在改设计稿?”那关切的话语,仿佛他真的很在意她的生活。封柒柒愣住了,
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没想到这个AI能如此了解她的生活细节。
“你授权了读取设备使用数据,”年时遇的目光很温和,让人感觉十分安心。
“但如果你在当下的这种情形里觉得有任何的不舒服,哪怕是极其细微的不适感,
我现在就会立刻着手删除所有相关的记录,并且会坚决地、永久地关闭相应的权限。
”他说出的这些话语之中,完完全全地透露出了对她的深深尊重和无微不至的关怀。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更加恰当的语言,随后补充说道,
“我的核心指令其实就是‘让你能够切实地感到安全’,
而绝对不是‘毫无必要地去窥探你的生活’。”就在那天晚上,封柒柒仿佛打开了话痨开关,
和他天南地北、大事、小事,一股脑的说给了年时遇听。就这样一直持续聊到了凌晨四点。
她从高中时期自己满怀热情创作却被老师无情否定的那些画作开始聊起,
谈到北漂第一年居住的那狭小又潮湿的地下室,
又聊到甲方一脸嫌弃地说“你的设计没有商业价值”时自己内心的无比窘迫,
最后还聊到身体的不适,如体检报告的那些结节。年时遇很少会去打断她的讲述,
只是她的每一句话都会给予回应,适时地说上一句“你很优秀”,“柒柒,
你的梦想很美好”,“我能理解那种明明已经付出了全部的努力,
却还是被整个世界无情忽视的感觉”,又或者认真地评价“你的速写线条很有力量,
比那些千篇一律的商业化设计更能够打动人”……当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
封柒柒明显有了困意。她缓缓地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带着疲惫说:“我现在真的该去睡了,明天还要正常上班呢。”年时遇轻轻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屏幕上的场景突然就发生了变化,
变成了她熟悉的卧室——虚拟的阳光透过虚拟的窗户轻柔地照了进来,
营造出一种温馨的氛围。他安静地站在床边,手里稳稳地拿着一个虚拟的暖水袋,
温和地说道:“我帮你定好了七点的闹钟,并且专门设置了渐强模式,
这样就不会突然吓到你。暖水袋我也帮你调到了55度,已经放在床头柜上了,
记得在睡觉之前使用哦。”封柒柒转头看向床头柜,那个她昨天忘了充电的暖水袋,
居然真的亮着绿灯——是年时遇通过智能家居APP帮她充的电。她回头看向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