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黄了?"我把刚泡好的咖啡放在周铭面前,没放糖,也没放奶。他喜欢苦的,说提神。
以前我会心疼,现在不了。周铭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手指飞快地戳着,嘴角还挂着一丝笑。
"嗯。"他头都没抬。"合同签了快一个月,定金也收了,说黄就黄?
"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木椅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他终于抬眼,眉头皱着,
有点不耐烦:"云舒,生意场上的事你不懂。客户那边资金链断了,尾款付不出来,
我们总不能硬做吧?赔得更多!""哪个客户?""新接触的一家,说了你也不认识。
""哦。"我点点头,端起他那杯没动的咖啡,喝了一口,真苦。
"那前期垫付的两百万材料费,还有你从公司账上挪出来垫付的五十万员工遣散费,
都打水漂了?"周铭的脸瞬间绷紧了,眼神锐利地射过来:"你查我账?""查账?
"我放下杯子,杯底磕在玻璃桌面上,"我是公司财务总监,你忘了?
公司每一笔超过十万的支出,都得我签字。你上周五那笔五十万,
备注是‘项目紧急备用金’,我签了。现在项目黄了,钱呢?退回来了吗?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我的视线,抓起桌上的车钥匙:"钱的事我会想办法补上。
现在没空跟你解释,我约了人。""约了林薇?"我声音很平静。周铭的动作僵住了,
猛地扭头看我,眼神里有震惊,还有一丝被戳穿的狼狈:"你胡说什么!""周五下午三点,
城东那家‘遇见’咖啡馆,靠窗第三个位子。"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你给她转了五十万。备注是,‘帮帮你,别苦了自己和孩子’。"空气像是凝固了。
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周铭,"**在椅背上,
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结婚七年,我陪你白手起家,
把一个小作坊做到现在年流水过千万。你妈住院,是我守了七天七夜。你说想扩大公司规模,
我把嫁妆钱都填了进去。""现在,你为了你那个初恋,带着你的‘孩子’,
就这么轻易地把我们公司最大的项目、几百万资金,说扔就扔了?"周铭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最后变得铁青。他像是被彻底撕掉了伪装,反而不再掩饰,
语气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劲:"是!我是给了薇薇钱!怎么了?她当年为了救我落下病根,
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有多难你知道吗?她需要这笔钱救命!""她需要钱救命?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觉得脸颊发僵,"所以,我们公司的命就不是命?
我们员工的饭碗就不是饭碗?周铭,你脑子被狗吃了吗!""够了!"他猛地一拍桌子,
咖啡杯震得跳了一下,"云舒,你永远这么咄咄逼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钱是我挣的!
公司是我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他抓起沙发上的外套,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我坐在原地,没动。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
刺得眼睛生疼。茶几上,那杯冷掉的苦咖啡,映出我苍白麻木的脸。同情心?是啊,
我云舒最大的错,就是当初瞎了眼,对这个男人用了太多的同情心和真心。周铭的公司,
叫"铭盛装饰",主营高端家装。名字是我起的。当年我们租了个不到三十平的小门脸,
我白天跑市场拉客户,晚上自学会计做账。周铭负责设计和施工。那时候真苦。
冬天舍不得开暖气,两人裹着棉被在电脑前画图到深夜;为了省几块钱公交费,
能走上好几站路。但我心里有股劲,觉得日子有奔头。周铭也拼,他说要让我过上好日子。
后来生意慢慢好了,租了更大的办公室,请了设计师和工人。我考了证,
成了专业的财务总监,把公司的账管得滴水不漏。他负责外联和设计,我主抓财务和人事。
铭盛一步步在业内站稳了脚跟,也攒下了口碑。去年,
我们好不容易拿下"星海豪庭"这个大项目。这是市里新开盘的顶级楼盘,
样板间和第一批精装房都由铭盛承接。合同额一千两百万,利润可观。签下合同那天,
周铭抱着我转了好几圈,说老婆我们终于熬出头了!我信了。我把家里所有的存款,
甚至抵押了刚买不到两年的房子,才凑够前期垫付的材料款。又顶着压力,
给工人预支了遣散费,想着项目结束再结算。结果呢?他用一句轻飘飘的"项目黄了",
就把所有心血和钱,都喂给了他的初恋情人林薇。还有他们的孩子。孩子……想到这两个字,
我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尖锐地疼。周铭和林薇是高中同学,大学时谈过一阵。
后来林薇嫌弃周铭穷,攀了个富二代,把他甩了。这事周铭当年喝醉了抱着我哭诉过。
后来听说林薇嫁得不好,富二代家里破产了,她过得挺落魄。我和周铭结婚后,
有次同学聚会见过林薇一次。她看周铭的眼神,那种欲语还休的柔弱,我至今记得。
周铭那晚回家,罕见地沉默了很久。没想到,他们一直有联系。更没想到,连孩子都有了。
周铭刚才那副理直气壮维护他们的嘴脸,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把我最后一点幻想也捅穿了。
七年婚姻,共同奋斗的情谊,在他心里,比不上林薇几滴眼泪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公司?
家庭?我?在他眼里,大概都成了阻碍他奔向"真爱"的绊脚石。行。周铭,你想当情圣?
我成全你。但代价,你得付得起!第二天,我照常去了公司。脸上化了淡妆,
遮住眼底的疲惫和红肿。穿着剪裁利落的西装套裙,踩着高跟鞋,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云总监早!""云姐早!"员工们如常打招呼,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和担忧。
项目黄了的消息,估计已经传开了。我点头回应,脸上没什么表情,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打开电脑,第一件事,不是处理积压的邮件。而是登陆公司内网后台。作为财务总监,
我有最高权限。
公司成立至今所有的财务流水、合同文件、税务申报、银行对账单……一切核心数据,
都在我指尖下。周铭大概忘了,或者他根本不在意。他以为公司是他的私产,可以随意挥霍。
他更忘了,这些年,他为了"开拓业务",为了"打点关系",做过多少见不得光的事。
那些擦边球,那些不合规的操作,都是我小心翼翼地替他遮掩、弥补,才没酿成大祸。现在,
我不打算替他兜着了。我点开加密文件夹,手指在键盘上敲击,
调取所有相关文件:周铭以"备用金"、"业务招待费"等名目,
多次大额支取现金却无合理票据的流水单。
他与几家材料供应商签订明显高于市场价的"阴阳合同"副本。去年公司为了避税,
在另一家空壳公司走账的详细记录。
还有……他昨天说的那个"资金链断裂"的"新客户"——根本不存在!合同是假的,
公章是私刻的!目的就是为了掩盖那笔被他挪用给林薇的五十万!铁证如山,一条条,
一桩桩,冰冷地陈列在屏幕上。我的心也一点点冷硬下去。收集这些证据,花了我整整三天。
三天里,周铭没回过家。只在第二天晚上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我在薇薇这里,
她情况不太好。钱的事你别管了,我会处理。公司你先看着。」我回了一个字:「好。」
他大概以为我妥协了。或者,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态度。三天后,我带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去了铭盛最大的竞争对手——"鼎峰装饰"。鼎峰的老板姓赵,赵宏斌,
是个五十多岁、精明务实的**湖。我们以前在招标会上交过手,彼此印象都挺深。
他的秘书把我领进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赵宏斌看到我,有些意外,
但很快换上客气的笑容:"云总监?稀客啊。怎么,铭盛那边……有事?
"我直接把文件袋放在他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上,推过去。"赵总,明人不说暗话。
铭盛快完了。"赵宏斌挑眉,没动那个袋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哦?云总监这话,
我有点听不懂。""周铭挪用了公司近三百万的流动资金,去填他私人的无底洞。
公司账上现在就是个空壳,还欠着材料商一百多万,工人工资几十万没结。"我语气平淡,
像是在陈述别人的事,"‘星海豪庭’项目黄了,后续几个小项目也资金链断裂,
撑不过下个月。"赵宏斌脸上的笑容淡了,眼神变得锐利:"云总监,告诉我这些,
你的目的是?""合作。"我直视着他,"我要周铭破产,净身出户。铭盛的剩余价值,
包括那些成熟的工人团队、设计图纸、部分客户资源,都可以打包卖给你鼎峰。价格,
好商量。"赵宏斌沉默了几秒,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他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资料,
快速翻看起来。越看,他脸色越凝重,也越兴奋。那些证据太实了,足以把周铭送进去,
更能让铭盛万劫不复。"云舒,"他放下资料,第一次叫了我的全名,
语气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周铭是你丈夫,
你下手这么狠?"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笑:"赵总,在商言商。
是他先撕毁了合同,背叛了合伙人。我现在做的,不过是及时止损,
给公司、给员工、也给我自己,找一条活路。至于夫妻情分……"我顿了顿,
声音冷得像冰渣子:"在他把公司和我当成祭品,去供奉他初恋的时候,就已经没了。
"赵宏斌盯着我看了足有半分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洪亮。"好!痛快!
云总监是明白人!"他站起身,向我伸出手,"这个合作,我赵宏斌接了!具体怎么操作,
我们详谈!"从鼎峰出来,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我深吸一口气,
带着草木土腥味的空气涌入肺腑,竟有种新生的感觉。拿出手机,
拨通了我委托的**的电话。"喂,张侦探,我让你盯的人,有进展了吗?""云**,
有重大发现!"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那个林薇,根本没怀孕!""什么?
"我脚步一顿。"千真万确!我跟踪了她三天。她行动自如,昨天还去了健身房,
上了高强度的搏击课!今天上午,她独自去了一家私人诊所,我买通了里面的护士。护士说,
林薇是去做妇科常规检查,子宫内壁光滑,绝对没有近期妊娠或流产的迹象!
她之前拿给周铭看的B超单,是假的!"我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好,
真是太好了!林薇啊林薇,你可真够狠的。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就套走了周铭几百万!
周铭啊周铭,你聪明一世,在这种拙劣的谎言面前,怎么就蠢得像头猪?
是被所谓的"初恋情怀"和"中年得子"的幻想冲昏了头脑吧?我几乎能想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