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一剑破九霄,如今却连根线都斩不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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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尊,陈鸢,曾是青云宗最强的那把剑。

一剑霜寒十四州,是说书人嘴里最常念叨的词。

后来,他为了护住整个宗门,从万魔渊里爬出来,一身修为废了个干净。

那柄曾让天地失色的剑,如今连给他削个果子都费劲。

于是,宗门里那些曾对他点头哈腰的长老们,心思活泛了。

他们说,丹峰资源不能浪费在一个废人身上。

他们说,为了宗门大局,陈鸢应该体面点。

他们还找到我,青云宗最出名的咸鱼弟子,姬瑶。

劝我识时务,早日改换门庭,别跟着一个废人浪费天赋。

我听着,点了点头。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平静地,拔出了我的剑。

他们只知道我是个咸鱼,却不知道,我这条咸鱼,是师尊亲手养大的。

我的剑,也是他教的。

现在,他倒下了。

那换我来当他的剑,也没什么不对。

我师尊叫陈鸢。

以前,这个名字在青云宗,就是天。

现在,这个名字成了某种禁忌,一个象征着惋惜和麻烦的符号。

我端着药碗,推开他卧房的门。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他半靠在床上,脸色白得像纸,正费力地想够到桌上的茶杯。

那只曾经能一指截断江河的手,现在连这点距离都成了天堑。

我快走几步,把药碗放下,拿起茶杯递到他嘴边。

他嘴唇干裂,喝了几口,才缓过气来。

“阿瑶,”他声音沙哑,“又麻烦你了。”

我摇摇头,拿起旁边削了一半的苹果,继续用小刀慢吞吞地削皮。

“师尊,不麻烦。”

他看着我手里的水果刀,眼神有点恍惚。

那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铁刀,是我从山下集市花十个铜板买的。

而他原来的那把剑,“霜寒”,此刻就挂在墙上。

剑鞘古朴,可谁都知道,这剑鞘里藏着怎样的锋芒。

可惜,现在的主人,已经没办法再让它出鞘了。

三个月前,万魔渊裂隙大开,魔气倒灌。

是他,一个人,一柄剑,堵在了裂隙之前。

七天七夜。

等宗主带着人赶到时,他浑身是血地倒在尸山之上,背后是已经重新闭合的裂隙。

人是救回来了,但一身通天彻地的修为,散了。

经脉寸断,灵海干涸。

用丹峰长老的话说,比一个刚入门的外门弟子还不如。

一个废人。

“外面……是不是很吵?”他忽然问。

我削皮的手顿了一下。

“没有,风大而已。”我撒了个谎。

其实外面很吵。

自从师尊倒下后,我们这座丹峰,就从青云宗最清净的地方,变成了最热闹的菜市场。

今天这个长老的弟子来“慰问”,明天那个堂主派人来“关心”。

名为关心,实为窥探。

他们想亲眼看看,那个曾经压得他们所有人抬不起头的陈鸢,是不是真的废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急,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姬瑶师姐!姬瑶师姐在吗?”

是刘长老的亲传弟子,张远。

我眉头皱了皱,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进盘子里。

“师尊,你先歇着,我去看看。”

陈鸢没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眉头紧锁。

我知道,他不是累了,是不想见人。

任何人都不相见。

那个骄傲到骨子里的男人,没办法接受自己现在的样子。

我走出卧房,轻轻带上门。

院子里,张远带着几个人,昂首挺胸地站着。

他看见我,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

“师Kk师姐,我奉师父之命,来探望陈师叔。”

他故意把“师叔”两个字咬得很重。

“师尊乏了,正在休息,不便见客。”我语气平淡。

“哎,话不能这么说。”张远走上前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屋里的人听见。

“陈师叔为宗门鞠躬尽瘁,我等做晚辈的,理应前来探望。再说了,师叔如今身体不便,这丹峰上下诸多事务,总不能一直荒废着吧?”

图穷匕见了。

丹峰掌管着整个青云宗的丹药资源,是天底下最肥的一块肉。

以前陈鸢在,没人敢动心思。

现在他废了,这块肉,谁都想来咬一口。

“丹峰的事,就不劳刘长老费心了。”我挡在他面前。

“师尊只是静养,宗门事务,自有宗主定夺。”

张远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我。

“姬瑶师姐,你这话就见外了。谁不知道你入门十年,还在炼气期徘徊,是咱们青云宗有名的‘咸鱼’。”

“陈师叔现在这样,你一个连筑基都没到的小修士,能做什么主?听师兄一句劝,别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我师父说了,只要你肯过来,他座下亲传弟子的位置,给你留一个。”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施舍的语气。

“你该为自己的前途想想。”

我看着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

想了想,我拿起院里扫地的扫帚。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扫帚拍在他脸上。

力道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滚。”

我说。

张远捂着脸,懵了。

他身后几个人也懵了。

他们大概从没想过,青宗最与世无争,懒得出奇的姬瑶,会动手打人。

“你……你敢打我?”张远气得发抖。

“再不滚,我还打。”我把扫帚横在胸前。

“好,好你个姬瑶!你给我等着!”

张远撂下一句狠话,带着人灰溜溜地跑了。

我把扫帚放回原处,拍了拍手上的灰。

转身,看见卧房的门开了一道缝。

陈鸢正站在门后,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欣慰,有担忧,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落寞。

“阿瑶,你不该得罪他们。”他叹了口气。

“我只知道,不能让他们来烦师尊。”

我走过去,把他扶回床上。

“师尊,该喝药了。”

我端起那碗黑漆漆的药汁,递给他。

他沉默地接过,一饮而尽。

我知道,这药没什么用,不过是些吊命的凡间草药。

真正的灵丹妙药,自从他倒下后,宗门的供应就断了。

他喝完药,把碗递给我。

忽然,他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很凉,没什么力气。

“阿瑶,听为师的话,离开丹峰,去找宗主,他会另外给你安排去处。”

“我不走。”我摇摇头,态度坚决。

“你留在这里,没有前途。”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我的前途,就是待在这里。”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拿起空碗。

“师尊,你安心养伤,其他的事,有我。”

他看着我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

抬头看着青云宗上空漂浮的云。

我知道,张远只是个开始。

真正的暴风雨,还在后面。

但我一点都不怕。

他们都忘了,我这条咸鱼,是谁手把手教出来的。

他们也忘了,师尊教我的第一课,就是如何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在这间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