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王秀芬粗重的喘息声和头发上脏水滴落的声音。

张志强的脸色变幻莫测，惊疑、愤怒、恐惧交织在一起。他看着眼前仿佛脱胎换骨的林淑贤，那双眼睛里不再是过去的温顺和怯懦，而是冰冷的锐利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他毫不怀疑，如果他再敢耍花样，这个女人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拖着他一起下地狱！

“好...”这个字几乎是从张志强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不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按你说的办！”

“志强！”王秀芬尖叫，顶着满身馊水味就要扑上来，“不能答应她！那房子是咱们老张家的！还有那个赔钱货...”

“妈！”张志强猛地打断她，眼神里带着警告和烦躁，“别说了！去拿纸笔！”

他现在只想尽快稳住林淑贤，先把眼前的危机度过。至于房子和那个丫头片子...以后有的是机会拿回来！等他攀上周丽娟，当了厂长的乘龙快婿，捏死林淑贤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王秀芬被儿子从未有过的厉声呵斥震住了，虽然满心不甘，但还是骂骂咧咧地去找纸笔。

林淑贤冷眼看着这对母子的互动，心中冷笑。她太了解张志强的为人了，妥协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他肯定在盘算着日后如何报复。

但，她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很快，一份新的协议写好了。张志强忍着屈辱，在白纸上清清楚楚地写明了：自愿离婚，女儿张丫丫由林淑贤抚养，厂内此次分配的两居室福利房中最小的一间（约十二平米）归林淑贤所有。

“签字吧。”张志强把笔递过来，眼神阴鸷。

林淑贤仔细地逐字检查，确认没有任何文字陷阱后，才接过笔，在那份简陋却意义重大的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迹有力，带着一股重获新生的决然。

签完字，她毫不客气地伸出手：“钥匙。”

张志强咬着后槽牙，从抽屉里摸出一把有些锈蚀的铜钥匙，重重拍在桌上。那是厂里刚发下来的新房钥匙，他本来打算用来和周丽娟组建新家的。

林淑贤一把抓过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却让她感到无比的温暖和踏实。这是她和女儿新生的起点！

她不再多看那对母子一眼，转身进屋，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她和丫丫的东西少得可怜，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一个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旧搪瓷缸，还有丫丫那个缝了又缝的破旧布娃娃。所有东西包在一起，也不过一个小包袱。

“妈妈，我们要去哪？”丫丫抱着娃娃，怯生生地问。

“去我们自己的家。”林淑贤蹲下身，亲了亲女儿的脸蛋，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坚定，“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丫丫了。”

她拉着女儿的小手，拎起那个寒酸的小包袱，挺直脊梁，走出了这个囚禁了她前世今生所有苦难的房门。

王秀芬堵在门口，眼神怨毒得像淬了毒的刀子，恶狠狠地咒骂：“滚！带着你这个赔钱货赶紧滚！我看你们俩离开我们老张家怎么活！迟早饿死街头！呸！”

林淑贤脚步未停，仿佛没听到那恶毒的诅咒，径直拉着女儿走出了筒子楼。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林淑贤深吸了一口不算新鲜却自由的空气，拉着女儿，朝着家属区另一栋较旧的楼房走去。那间分给她的宿舍就在那里。

房子在三楼最东边，果然很小，只有十二平米，墙壁有些斑驳，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破旧的木头桌子。但这里干净、独立，最重要的是，这里完全属于她和丫丫。

“妈妈，这里好小。”丫丫好奇地打量着空荡荡的房间。

“嗯，但是这里是我们的家。”林淑贤放下包袱，开始打扫。她没有多少时间伤感，必须尽快安顿下来。

打扫完毕，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小小的房间里空空荡荡，但至少干净整洁。

肚子传来咕噜声，丫丫小声说：“妈妈，我饿。”

林淑贤翻遍全身，只找出皱巴巴的几分钱。前世她死后灵魂飘荡，见识过后来经济飞速发展、物质极大丰富的时代，也模糊记得许多后来风靡一时的小吃食。她本想靠着前世的记忆，做点小生意起步，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区区几分钱，能做什么？

看着女儿饥饿的眼神，林淑贤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她必须尽快赚到钱！

深夜，丫丫在硬板床上睡着了。林淑贤却毫无睡意，坐在床边，借着月光，苦苦思索着赚钱的法子。

卖吃的成本最低，见效最快。她回忆着前世吃过、见过的各种小吃：麻辣烫、炸串、肉夹馍、凉皮...但都需要本钱，都需要特殊的调料。

茶叶蛋！这个词猛地跳进她的脑海。鸡蛋相对便宜，调料也简单，只需要酱油、茶叶和少许香料，一个煤炉子一口锅就能做。这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

可是，就算是最低成本，她手里的几分钱也远远不够。而且，普通的茶叶蛋满大街都是，凭什么别人要来买她的？

正一筹莫展之际，她的手腕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热感。

她低头一看，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左手手腕内侧，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极淡的、粉色的莲花状胎记！在月光下，似乎还散发着微不可查的莹润光泽。

这是...前世没有的东西！

她下意识地用指尖触摸那朵莲花胎记。

忽然，眼前景象猛地一变！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灰蒙蒙的奇异空间里，空间不大，只有几个平方，中间有一口小小的、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泉水。泉水清澈见底，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清新气息，只是闻一下，就让她疲惫不堪的精神为之一振！

泉眼旁边，还有一小片黑色的土地，看上去异常肥沃。

“这是...空间？”林淑贤震惊得无以复加。她看过一些后世的小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金手指？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掬起一捧泉水。泉水触感微凉，异常清甜。她忍不住喝了一小口。

顿时，一股温和的暖流涌向四肢百骸，驱散了身体的疲惫，连思维都变得清晰了许多！她甚至感觉自己的视力好像都变好了一点。

难道这泉水能改善体质？

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如果用这泉水来煮茶叶蛋呢？

意识一动，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现实，依旧坐在床边。但手腕上的莲花胎记清晰可见，并非幻觉。

她激动得心脏怦怦直跳。虽然还不知道那黑土地有什么用，但这口灵泉，无疑是雪中送炭！

她看着那仅有的几分钱，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淑贤嘱咐丫丫在房间里乖乖待着，便揣着那仅有的几分钱，直奔附近的菜市场。她用几乎所有的钱，咬牙买了十个最小的鸡蛋，又厚着脸皮向杂货店老板讨了一小撮最便宜的茶叶末和一点点八角碎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