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高考的第2年。我和继母的儿子,双双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
继母刘岚一手策划了“摸豆定前程”的闹剧。“红豆上学,绿豆下地。”她冰冷地宣布规则。
然后对我说:“你先来。”我看着她那得意的嘴脸,直接把瓶子打翻在地。
两颗豆子滚了出来,都是绿的。她慌了。01屋子里死一般地寂静。
空气粘稠得像是化不开的糖浆,混杂着旧家具的霉味和晚饭后残留的油烟气,
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口。继母刘岚就坐在那张掉漆的八仙桌对面,
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棕色的药瓶。那瓶子不透明,晃起来的时候,
能听到里面有轻微的“沙沙”声。那是决定我和继兄周伟命运的声音。“晴晴,
你和弟弟都考上了,这是我们周家的福气。”刘岚的脸上堆着虚假的笑,
眼角的皱纹里却藏着算计和刻薄。“可咱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砸锅卖铁,
也只能供得起一个大学生。”她顿了顿,将手里的瓶子放在桌子中央,像是法官落下的法槌。
“这里面有两颗豆子,一颗红的,一颗绿的。摸到红豆,就去上学;摸到绿豆,就留下来,
下地挣工分。”她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我身上,冰冷地宣布规则:“你是姐姐,你先来。
”我旁边的父亲周振国,像一尊泥塑的菩萨,从头到尾埋着头,沉默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
模糊了他懦弱的脸。而我的继兄周伟,十九岁的成年巨婴,则站在刘岚身后,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志在必得。这个场景,荒诞得可笑。
我考的是全国顶尖的京市大学,周伟考的只是本地一所普通师专。我的未来是星辰大海,
他的是乡镇的四方讲台。现在,刘岚却要用两颗豆子,将这天差地别的命运粗暴地画上等号。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你斗不过我”的得意嘴脸,看着她眼底那抹笃定我会屈服的轻蔑。
常年被压迫的生活,让我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我从她过于用力的攥握,
和周伟过于放松的神态里,读懂了这场骗局的全部真相。瓶子里,根本就没有红豆。
我的顺从,只会换来她们母子更加肆无忌惮的吸食我的血肉。我的未来,
凭什么要由一颗豆子来决定?一股从未有过的狠劲从我的骨子里窜了上来。
我没有去拿那个瓶子。而是在刘岚催促的眼神中,猛地抬手,
一巴掌将那个棕色的药瓶狠狠扫落在地!“啪——”清脆的碎裂声划破了屋内的死寂。
瓶子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摔得粉碎,两颗豆子骨碌碌地滚了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
那两抹绿色,刺眼得像芒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刘岚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然后煞白一片。周伟脸上的得意也变成了惊愕。父亲周振国终于抬起了头,
震惊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啊——!”一声尖利的叫声打破了平静,
刘岚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疯了似的扑向我。但她不是去看豆子,
而是想用她那粗糙的手捂住我的嘴。“你个小**!你存心的是不是!你使诈!
”我侧身躲开她油腻的手,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但声音却出奇地冷静。
“瓶子里本来就没有红豆,不是吗?妈。”最后那个“妈”字,我咬得又轻又慢,
充满了无尽的讽刺。我们这边的巨大动静,引来了住在隔壁的邻居。
几颗脑袋在门口探头探脑,对着屋里指指点点,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怎么回事啊?
刘岚家又吵架了?”“听说是孩子上大学的事,搞什么摸豆子……”“哟,
地上那不是两颗绿豆吗?这叫人怎么摸?”刘岚的脸瞬间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
像是开了个染坊。她感觉到了邻居们鄙夷的目光,颜面尽失。父亲周振国的脸色铁青,
他终于有了反应,却不是为我主持公道。他猛地一拍桌子,冲着我低吼一声:“够了!
还嫌不够丢人吗?”那眼神,不是在责备刘岚的恶毒,而是在指责我戳穿骗局,
让这个家成了笑话。我的心,在那一瞬间,被冻得又冷又硬。我看着这个名义上的父亲,
这个在我母亲去世不到半年就把刘岚娶进门的男人。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爸,
如果我今天真的摸了,是不是就该认命,乖乖把去京市上大学的机会,让给周伟?
”我的质问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的脸上。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能用更加愤怒的眼神来掩饰他的心虚。刘岚见势不妙,立刻转换了策略。
她一**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哭天抢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我没法活了啊!
辛辛苦苦拉扯这个家,养出个白眼狼啊!”“我为了这个家省吃俭用,她倒好,
容不下我跟她弟弟,这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啊!”她的哭嚎声尖锐刺耳,颠倒黑白。
我冷冷地看着她表演,没有再跟她争辩。
我转身从我的房间里拿出那两份被她藏起来的录取通知书。一份是我的,
鲜红的封皮上印着“京市大学”四个烫金大字。另一份是周伟的,普通的师专通知书。
我将两份通知书并排举起,展示给我的父亲,也展示给门口看热闹的邻居。“爸,
你睁开眼看看清楚。”“周伟考的是师专,毕业了就在咱们县里当老师。
”“我考的是京市大学,全国最好的大学!”“你真觉得,这两个名额,可以放在一起,
用两颗绿豆来相提并论吗?”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
重重地敲在周振国的心上,也敲碎了刘岚最后的伪装。周振国看着那份京市大学的通知书,
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渴望,甚至有不该属于我的骄傲。刘岚看到他的动摇,
眼神里瞬间闪过决绝的狠厉。就在我与父亲对峙的瞬间,她像一头捕食的母兽,
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过我手里的两份通知书!
02“刺啦——”一声刺耳的撕裂声,将我的整个世界都撕成了两半。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那封承载了我所有希望和汗水的京市大学录取通知书,就在刘岚的手里,
变成了一堆纷飞的碎片。她将那些纸屑扬到空中,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
她看着那些碎片,像疯了一样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现在公平了!没有通知书,
我看你怎么去!”“谁也别想去!都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下地挣工分!
”她的笑声尖利而疯狂,回荡在这间屋子里,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我愣在原地,
浑身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只剩下刺骨的寒冷。这寒冷不是因为那份被撕得粉碎的通知书。
而是因为她行为里那份不顾一切的决绝和恶毒。她宁愿毁掉,也不愿意让我拥有。
周伟躲在刘岚的身后,看着空中飞舞的纸屑,脸上闪过扭曲的快意。
父亲周振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他嘴唇哆嗦着,指着刘岚:“你……你疯了!
”我终于回过神来,眼睛瞬间红了。我像一头被激怒的幼狮,嘶吼着冲过去,
想要抢回那些还在飘落的碎片。那是我的未来!是我摆脱这个令人窒息的家的唯一船票!
可我还没碰到刘岚,就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拉住了胳膊。是我的父亲。他用了很大的力气,
钳得我生疼。“晴晴,别闹了!你妈也是一时气糊涂了!”“你妈”?
他居然称呼这个毁掉我未来的刽子手为“你妈”!我的心,在那一刻,
彻底沉入了冰冷的谷底。就是这句“你妈”,让我明白,在这个家里,
我永远都是那个可以被牺牲的外人。刘岚趁着我被父亲拉住的机会,像一头蛮牛一样冲过来,
狠狠将我推进我的房间。“哐当”一声巨响,门被她从外面重重地锁上了。
她在门外声嘶力竭地咒骂:“你就死心吧!一个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呸!”“读再多书,早晚也是别人家的人,泼出去的水!
”“老老实实在家待着,过两年找个人家嫁了,给你弟弟换点彩礼钱,才是你的正经出路!
”门外传来父亲微弱的劝阻声。“你少说两句……”“我说错了吗?周振国我告诉你,
这事没完!你今天要是敢让她去,我就带着周伟死给你看!”刘岚的撒泼声,周伟的附和声,
最后都渐渐归于平静。他们,默认了这个结果。这个家,彻底成了一座囚禁我的牢笼。
**在冰冷的门板上,听着外面的世界归于沉寂,却没有流一滴眼泪。哀莫大于心死。
我只是缓缓地蹲下身,将那些散落在门缝边的,被撕碎的通知书碎片,一点一点地捡起来。
纸片的边缘很锋利,划破了我的指尖,渗出细小的血珠,我却毫无感觉。我知道,
哭泣、哀求、愤怒,对门外那三个人来说,都是没有用的。他们是一伙的。我只能靠自己。
我将那些碎片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走到窗边。窗外,夜色如墨,没有星光。
就像我此刻的人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但我没有绝望。
我看着手里那堆拼凑不出形状的碎片,脑子里反而前所未有地冷静。通知书被撕了,
但学校的录取是真的。我必须去证明。我必须离开这里。
我开始冷静地打量这个囚禁我的房间,思考着破局的办法。门被锁死了,唯一的出路,
只有那扇老旧的木窗。窗外,是两层楼的高度。跳下去,可能会受伤。但不跳,
我的人生就真的死了。我握紧了手里的碎片,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心中慢慢成形。03深夜。
万籁俱寂,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我能听到隔壁房间里,
父亲周振国压抑的咳嗽声和刘岚均匀的鼾声。他们睡得很沉,大概以为我已经认命了。
我搬来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踩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那根早已锈迹斑斑的窗户插销。
这栋老房子年久失修,插销已经松动了很久。我用发卡一点点地撬动,
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终于,在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后,插销被我撬开了。
我推开窗户,一阵夹杂着泥土气息的凉风涌了进来,让我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这里是二楼的杂物间,平时堆放着一些不用的东西。我探头往下看,
地面离我至少有四五米高。下面是松软的菜地,但也难保不会受伤。我没有丝毫犹豫。
我将母亲留给我的那个小布包紧紧地绑在身上,
里面装着我所有的“财产”——几件换洗的衣服和那堆被撕碎的通知书。然后,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翻身从窗户上跳了下去。身体在空中失重了一瞬,
随即重重地摔在地上。“唔!”左脚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我闷哼一声,差点叫出声来。
我强忍着疼痛,检查了一下,脚踝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迅速地肿了起来。崴脚了。
我顾不上疼痛,立刻手脚并用地从菜地里爬出来,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我只有一个目标——去五里地外的镇上,找我的高中班主任,张老师。
张老师是我高中三年的班主任,他一直非常欣赏我的才华和韧劲,不止一次在课堂上说,
我一定能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他是除了我死去的母亲之外,
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为我好的人。夜路难行,脚踝的剧痛让我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冷汗湿透了我的后背,但我不敢停下。我怕天一亮,刘岚发现我跑了,会立刻追上来。
我必须在她发现之前,找到能帮助我的人。不知道走了多久,
当我终于敲响张老师家门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开门的是师母,
她看到我狼狈不堪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晴晴?你这是怎么了?”我的嘴唇干裂,
脸色苍白,头发上还沾着泥土和草屑,脚踝肿得像个馒头。张老师被惊醒,
披着衣服从里屋走出来。当我把昨晚发生的一切,用颤抖但清晰的声音叙述完之后,
一向温文尔雅的张老师,气得猛地一拍桌子。“岂有此理!简直是无法无天!这是犯罪!
”他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脸色涨得通红。“这刘岚,简直是愚昧又恶毒!
周振国也是个糊涂蛋!”看到张老师比我还愤怒的样子,我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张老师,我该怎么办?
我的通知书被撕了……”张老师停下脚步,走到我面前,眼神坚定地看着我。“别怕,周晴。
天无绝人之路。”他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通知书只是一个入学凭证,
但不是唯一的凭证!你在招生办的录取是记录在案的,县教育局一定有所有考生的录取名册,
那个才是铁证!”他的话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我黑暗的世界。对,录取名册!
“可是……去县城需要介绍信,我没有……”我急切地问。“我来想办法!
”张老师果断地说,“我明天就去学校,以‘回访优秀毕业生’的名义,给你开一张介绍信!
你拿着介绍信,直接去县教育局找招生办的领导!”师母心疼地看着我,转身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她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上面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孩子,快吃吧,
看你饿的。”我看着那碗面,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这是我几个月以来,
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面,感觉浑身都有了力气。
张老师从他那本就不多的工资里,拿出10块钱,又从一个铁盒子里,
找出几张崭新的全国粮票,一起塞到我的手里。“晴晴,这些钱和粮票你拿着,路上用,
千万别省。”“刘岚发现你跑了,肯定会想尽办法阻挠你。你现在不能回家,天亮就走,
直接去镇上的长途汽车站,买票去县城!”我握着那带着老师体温的钱和粮票,
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是我陷入绝境后,第一次感觉到,除了我自己,
还有人坚定地站在我这一边。我对着张老师和师母,深深地鞠了一躬。“老师,师母,
这份恩情,我周晴一辈子都不会忘!”我的未来,在这一刻,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种。
04天刚蒙蒙亮,我就按照张老师的嘱咐,一瘸一拐地赶到了长途汽车站。
清晨的车站人还不多,一辆开往县城的客车正停在那里,售票员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我跛着脚,正准备上车买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周晴!你个小偷!站住!
”我心里咯噔一下,回头一看,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刘岚和周伟正气喘吁吁地朝我冲过来,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抓到猎物的狰狞。
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找来了?我来不及多想,转身就想往车上挤。但周伟年轻力壮,
几步就冲了上来,从后面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跑?你往哪跑!”他的声音里带着怨毒。
刘岚紧跟着追了上来,二话不说,一把抢过我斜挎在身上的布包。她当着车站所有人的面,
将我的布包倒了个底朝天。几件破旧的衣服,一些零钱,
和张老师给我的那10块钱和几张全国粮票,散落一地。看到钱和粮票,
刘岚像是拿到了铁证。她立刻戏精上身,一**坐在地上,
再次使出了她的看家本领——撒泼打滚。“大家快来看啊!评评理啊!”她一边拍着地面,
一边嚎啕大哭。“我辛辛苦苦养大的继女,竟然偷了家里的救命钱,要跟野男人跑了啊!
”“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她气死了,没法活了啊!”她哭得声嘶力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个年代的人们思想淳朴,“偷钱”、“私奔”、“野男人”这些字眼,
每一个都极具冲击力。周围等车的人立刻围了上来,对着我指指点点。“哟,
这姑娘看着挺文静的,怎么干这种事?”“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连家里的钱都偷。
”“年纪轻轻不学好,真是丢人现眼。”鄙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像无数根针,扎在我的身上。
我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中央,脚踝的剧痛和内心的屈辱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看着坐在地上颠倒黑白的刘岚,看着她旁边一脸得意的周伟,一股怒火冲上了我的头顶。
但我知道,此刻跟她对骂,只会坐实我“心虚”的罪名。我必须冷静。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头的怒火,没有去理会地上的刘岚,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抓着我的周伟。我大声地问他,
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哥,你也是要去上师专的人了,你应该知道,
这全国粮票有多难得吧?”周伟被我问得一愣,他虽然又蠢又坏,但这个常识还是有的。
他下意识地,迟疑地点了点头。就是这个点头,成了我反击的突破口。
我立刻转向围观的众人,提高了声音,让自己的话语充满了力量和委屈:“各位叔叔阿姨,
大爷大娘!你们都听到了!”“我妈说我偷钱跟野男人私奔,可她从我包里搜出来的,
是什么?是全国粮票!”我弯下腰,忍着剧痛,捡起一张全国粮票,高高举起。“我们省内,
用的是地方粮票。只有出省,去外地上大学、出差,才用得上这金贵的全国粮票!
”“你们说,如果我真是要跟人私奔,我一个姑娘家,要这出了省才能用的东西干什么?
”我的话掷地有声,逻辑清晰。那个年代,粮票的重要性不亚于钱,
而全国粮票更是稀缺资源。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窃窃私语的风向开始转变。“对啊,
这姑娘说的有道理,私奔要全国粮票干嘛?”“是啊,去京市上学才用得上这玩意儿。
”“难道是这当妈的在说谎?”我看到刘岚的脸色变了,她没想到我会在这种情况下,
还能冷静地反击。我趁热打铁,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我猛地撩起我的裤腿,
将那个高高肿起、已经发紫的脚踝,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我没有私奔!我是逃出来的!
”我指着自己的伤口,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这次是真的委屈。“我考上了京市的大学,
可我妈非要逼我把上学的名额让给我哥!”“我不肯,她就撕了我的通知书,
还把我锁在房间里,不让我出门!”“这个伤,就是我昨晚从二楼跳窗逃出来的时候摔的!
”“我只是想去县城教育局,给自己讨个公道,证明我的清白,我想上大学,我有什么错?
”我的控诉字字泣血,围观群众的眼神从鄙夷变成了同情和愤怒。一个好心的大婶站了出来,
指着刘岚骂道:“你这个当妈的怎么这么狠心?闺女考上京市大学是多大的荣耀,
你竟然还撕通知书?”“重男轻女也不是你这样的,这是要毁了孩子一辈子啊!”“就是,
太恶毒了!”刘岚气急败坏,从地上一跃而起,张牙舞爪地就想冲过来打我。
“你个小**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那个好心的大婶一把将她拦腰抱住:“你还想打人?大家可都看着呢!”就在这时,
汽车的售票员探出头来,不耐烦地喊着:“上车了上车了,车要开了!”机会来了!
我趁着混乱,迅速地弯腰捡起地上的钱和粮票,不顾一切地挤开人群,
冲上了即将开动的汽车。周伟还想追,却被几个义愤填膺的乘客给拦住了。
我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汽车缓缓开动。
我看着窗外被众人指指点点、气急败坏的刘岚和周伟,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
最后消失在视线里。我赢了。这是我第一次,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勇气,战胜了她。
我紧紧地握着手里的车票,仿佛握住了通往新生的钥匙。县城之路,我终于踏上了第一步。
05开往县城的汽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着。**在窗边,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村庄,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了地。脚踝的疼痛一阵阵传来,
但我心里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忐忑。到了县城,我先找了个小诊所,
让医生给我崴伤的脚踝做了简单的包扎和固定。花掉了几块钱,我很心疼,
但知道这是必须的投资。接下来,我必须以最好的状态,去打另一场硬仗。
县教育局是一栋灰色的三层小楼,门口挂着褪色的牌子。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了进去,
向一个正在看报纸的办事员说明了来意。那办事员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语气冷淡地问:“通知书原件呢?”“我的通知书……被撕了。”“没有通知书原件,
查不了。”他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下一个。”我被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堵了回来,
心里又急又气。我不甘心,接连两天,我都在教育局门口守着。我不敢离得太远,
饿了就啃一口从家里带出来的干粮,渴了就喝点凉水。脚踝的伤口在发炎,
疼得我晚上都睡不着觉。但我不能放弃,这是我唯一的希望。终于,在第三天上午,
我等到了机会。我看到一个穿着中山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干部,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了教育局大楼。我从其他人的称呼中听到,
他就是主管招生工作的李副局长。我鼓起所有的勇气,顾不上脚伤,一瘸一拐地冲了过去,
拦在了他的面前。“李局长!请您等一下!”周围的人想把我推开,李副局长却摆了摆手,
示意他们停下。他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皱了皱眉,但没有不耐烦。“小同志,你有什么事?
”我连忙从布包里拿出张老师写的那封信,双手递了过去。然后,
我又拿出了那个用手帕小心翼翼包好的,
被我用口水和泪水一点点粘合起来的、破碎的通知书。虽然它已经支离破碎,
但“京市大学”那几个烫金大字,依然闪着微光。我用尽可能冷静的语气,将我的遭遇,
从摸豆子到被撕毁通知书,再到跳窗逃跑,原原本本地陈述了一遍。李副局长听着我的叙述,
脸色越来越严肃。他是一个从战场上下来的退伍军人,眼神锐利,身上自带着一股正气。
他最恨的就是这种投机倒把、埋没人才的歪风邪气。他接过那封破碎的通知书,
又看了看张老师的信,最后目光落在我红肿的脚踝上。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胡闹!
简直是胡闹!”他转头对身边的秘书说:“小王,带这位同学去档案室,
把今年的高考录取名册调出来,我要亲自核对!”在周围人惊讶的目光中,
我被带进了档案室。那是我第一次进入这种存放着无数人命运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墨水的味道。工作人员很快就找到了那一年的录取总名册。
李副局长戴上老花镜,亲自翻阅。当他的手指,停留在某一页的某个名字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