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像一枚钉死在灰色走廊尽头的血色图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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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的灯,像一枚钉死在灰色走廊尽头的血色图钉,已经亮了整整五个小时。

我的女儿安安,我才五岁的安安,就在那扇冰冷的门后。我的世界里,除了那片刺目的红,

就只剩下消毒水和血液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我的丈夫沈言冲过来的时候,

我正靠着墙壁,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一寸寸抽干,连站立都变得勉强。他抓着我的肩膀,

用力地晃动,眼眶通红,声音嘶哑:“苏晴!安安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爱了八年、结婚五年的男人,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我的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住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他眼中的焦急不似作伪,可那焦急之下,

我还看到了一丝藏不住的慌乱和躲闪。“你怎么搞的?孩子在家里二楼玩,

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跑到阳台上去!”他见我不说话,语气陡然变得严厉,充满了指责。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又冷又硬。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沈言,安安不是自己掉下去的。”他身体一僵,

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愤怒掩盖:“你胡说什么!不是自己不小心,

难道还是谁推她下去的吗?家里就你们两个!”“家里不是只有我们两个。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片伪装的惊涛骇浪里,找到一丝名为“真相”的礁石,

“林薇薇也在。”林薇薇。这个名字从我嘴里吐出来,像一颗炸弹,在我们之间轰然引爆。

沈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是一种被戳穿所有谎言和伪装后,无所遁形的惨白。

他抓着我肩膀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你……你怎么知道她……”他语无伦次。我笑了,

那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听起来像夜枭的悲鸣,尖锐又凄厉。“我怎么知道?沈言,

你当我死的吗?你以为你藏得很好?你车里的香水味,你衬衫上不属于我的口红印,

你手机里那些我打不开的加密相册,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在等,

等他一个解释,等他一个回头。我以为,为了我们的女儿安安,

他至少会保留最后一丝对这个家的责任。可我没想到,等来的,

却是安安被推进手术室的噩耗。“不是她!”沈言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的声音因为心虚而拔高,显得格外刺耳,“苏晴,你不要血口喷人!

薇薇她只是……只是来家里拿一份文件!安安出事的时候,她早就走了!

就是安安自己不小心,从阳台的栏杆上翻下去的!”“是吗?”我冷冷地看着他,

心脏的疼痛已经麻木,取而代de的,是一种蚀骨的寒意,“她早就走了?沈言,

我接到邻居电话赶回家的时候,你的车就停在楼下,我冲上二楼,

看到的就是林薇薇站在阳台边,看着楼下满身是血的安安,她在发抖,

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只有……只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恐惧!”“你看错了!

”他矢口否认,眼神飘忽不定,“你当时太着急了,肯定是你眼花了!薇薇她胆子那么小,

她怎么可能……”“她怎么不可能?”我打断他,一步步向他逼近,“她为了让你离婚,

为了坐上沈太太的位置,她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沈言,那也是你的女儿啊!

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这样颠倒黑白!”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变成了嘶吼。

走廊里偶尔经过的护士和病人纷纷投来侧目的眼光,可我不在乎。我的世界已经塌了,

我还在乎什么体面?沈言被我逼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看着我,眼神里除了慌乱,竟然还多了一丝厌恶和不耐烦。“苏晴,你冷静一点!

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安!你在这里跟我吵这些有意义吗?等安安脱离危险了,我们再说,

好不好?”他开始用怀柔的语气,试图安抚我。这是他惯用的伎俩。每次我们之间出现问题,

他都用这句话来搪塞。“等以后再说。”可多少事情,就在这“以后再说”中,被拖延,

被遗忘,最后不了了之。“不好。”我一字一句地拒绝,“沈言,我今天就要一个答案。

你告诉我,是不是林薇薇把安安推下去的?”他沉默了。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林薇薇那张我曾在沈言手机里见过无数次的脸,

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

此刻却梨花带雨,看起来柔弱又无助。她跑到沈言身边,柔若无骨地抓住他的手臂,

怯生生地看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沈太太……对不起,

我……我不是故意要来打扰你们的。我只是听说安安出事了,

我……我很担心……”我看着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你担心?

”我冷笑出声,“你担心她怎么没死透吗?”林薇薇像是被我的话吓到了,身体猛地一颤,

整个人都躲进了沈言的怀里,哭得更凶了:“沈太太,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可你不能这样冤枉我……安安那么可爱,

我怎么会……”“够了!”沈言猛地将林薇薇护在身后,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对我怒目而视,“苏晴,你闹够了没有!薇薇好心来看孩子,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说了,

这件事跟她没关系,是安安自己不小心!你要发疯,回家发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我的女儿在里面生死未卜,我的丈夫抱着害我女儿的凶手,

反过来指责我丢人现眼?我看着眼前这对狗男女,忽然觉得无比的可笑。我这五年,

究竟是活在怎样一个巨大的谎言和骗局里?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我的沉默,

让沈言感到了不安。他皱着眉,语气软了下来:“好了,苏晴,我知道你担心安安。

我们一起等,等她出来,好吗?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林薇薇也从他怀里探出头,

用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是啊,沈太太,我们一起为安安祈祷吧。

她一定会没事的。”我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忽然抬起手。“啪!”一声清脆的耳光,

响彻了整个走廊。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一巴掌,打得林薇薇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

她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沈言也懵了,他大概从没想过,

一向温顺隐忍的我,会动手打人。“苏晴!你疯了!”他反应过来后,立刻冲过来要推我。

我没躲,任由他把我推得撞在墙上,后背生疼。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一字一句地说道:“沈言,从今天起,你,还有你身后的这个女人,最好祈祷我的安安没事。

否则,我苏晴发誓,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给她陪葬!”我的眼神,

一定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怨毒。沈言被我看得心头发毛,

竟然一时没敢再上前。而林薇薇,则坐在地上,哭得更大声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就在这时,又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沈言的父母,我的公公婆婆,闻讯赶来了。

婆婆一看到坐在地上哭泣的林薇薇,和一脸怒容的沈言,以及像疯子一样的我,

立刻就明白了什么。她没有先问手术室里的孙女怎么样,而是快步冲到我面前,

扬手就要给我一巴掌。“你这个丧门星!克夫克家的东西!你怎么看孩子的!

现在还在这里打人,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我侧身躲开了她的手,眼神冷得像冰。“妈,

你怎么来了?”沈言扶起林薇薇,有些头疼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我再不来,

这个家都要被这个疯女人给拆了!”婆婆指着我的鼻子骂道,“自己看不好孩子,

害得我孙女躺在里面,还有脸在这里欺负薇薇!苏晴,我告诉你,

我们沈家没有你这么恶毒的儿媳妇!”我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

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撕扯着,揉捏着。原来,他们都知道。

他们都知道林薇薇的存在,甚至,他们都已经接纳了她。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

被蒙在鼓里。“恶毒?”我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然后抬起头,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对,我就是恶毒。所以,你们最好别惹我。否则,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恶毒。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惊慌失措的沈言。委屈又得意的林薇薇。

还有那个对我怒目而视,却满眼都是对林薇薇维护的婆婆。我看得清清楚楚,

婆婆在扶起林薇薇的时候,视线下意识地落在了她的肚子上,那眼神里,

是藏不住的期盼和紧张。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击中了我。我看着林薇薇平坦的小腹,

声音因为颤抖而变形:“她……怀孕了?”沈言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婆婆却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得意的事情,挺直了腰板,冷哼一声:“是又怎么样?

薇薇肚子里怀的,可是我们沈家的长孙!苏晴,我劝你识相一点,赶紧跟沈言把婚离了,

我们沈家还能念在安安的份上,多给你一点补偿。否则,别怪我们不念旧情!”长孙。

好一个长孙。原来,在他们眼里,我女儿安安的命,还比不上一个尚未成形的胚胎。这一刻,

我心中所有残存的温情和留恋,被这句话彻底击得粉碎。我的世界,寂静了。

我听不到婆婆的叫骂,听不到林薇薇的抽泣,也听不到沈言的辩解。我只听得到自己心脏,

一寸寸碎裂成冰渣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扇紧闭的大门顶上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医生推开门,摘下口罩,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我们所有人都围了上去。“医生,

我女儿怎么样?”我冲在最前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医生看了我们一眼,

叹了口气:“手术很成功,孩子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因为是从高处坠落,

大脑受到剧烈撞击,颅内有淤血,虽然已经清除了,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而且,就算醒过来,也可能会有后遗症……”“后遗症?”我的心猛地一沉,“什么后遗症?

”“可能会影响智力,也可能会影响记忆,甚至……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这些都是最坏的打算。具体的,还要等病人醒过来之后,再做进一步的观察。”医生的话,

像一把重锤,一下下地砸在我的心上。我的安安,我那么聪明活泼的安安,

可能会变成一个傻子,甚至……再也醒不过来。我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沈言扶住了我,

可他的手,却让我感到一阵恶心。我用力地推开他,踉踉跄跄地跑到观察室的窗前,

看着躺在里面,头上缠着厚厚纱布,身上插满各种管子的安安。我的眼泪,终于决堤了。

“安安……妈妈的安安……”我把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一遍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心如刀绞。身后的婆婆,却在此刻,说出了一句让我永生难忘的话。“行了,别哭了!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医生不都说了嘛,命保住了就行。一个丫头片子,就算傻了瘫了,

我们沈家也养得起。现在最要紧的,是薇薇的身体,她肚子里可是金孙,

可不能被你这个丧门星给冲撞了!”我猛地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沈言也皱起了眉,拉了她一下:“妈,你少说两句!

”“我说错了吗?”婆婆不依不饶,“本来就是!她自己没本事生儿子,

现在还把孙女给弄成这样,还有脸在这里又哭又闹!我看她就是诚心不想让我们沈家好过!

”“你闭嘴!”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着她吼了出来。我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狼,死死地盯着这个冷血恶毒的老女人。“从现在开始,我的女儿,

跟你们沈家,再没有半点关系!你们给我滚!都给我滚!”我指着走廊的尽头,

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婆婆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叉着腰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让我滚?这是我沈家的孙女,

医院的钱都是我们沈家出的,该滚的人是你!”“我说了,滚!

”我随手抓起旁边台子上的一只搪瓷盘,狠狠地朝她脚下砸了过去。“哐当!

”盘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发出的巨响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再不滚,下一个砸的,

就是你的头!”我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婆婆被我彻底镇住了。

她大概从没见过我这副样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敢再说什么,只能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拉着不情不愿的公公走了。沈言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愧疚,有不忍,但更多的,

是疲惫和无奈。“苏晴,你何必这样……”“你也滚。”我看着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带着你的女人,滚出我的视线。”林薇薇怯生生地拉了拉沈言的衣角,小声说:“阿言,

要不……我们还是先走吧。让沈太太……不,让苏**一个人静一静。”她连称呼都改了。

“沈太太”变成了“苏**”。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取代我了。沈言看了看我,

又看了看林薇薇,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他点了点头,扶着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走廊里,

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背靠着墙壁,缓缓地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里,放声大哭。

接下来的三天,是地狱。安安一直没有醒。我就守在重症监护室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沈言来过几次,给我送饭送水,都被我扔了出去。我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不,

比陌生人更不堪,是仇人。他想跟我解释,想跟我谈。“苏晴,我们谈谈吧。”“我们之间,

除了离婚,没什么好谈的。”“你非要闹成这样吗?安安还需要我们照顾!”“是‘我’,

不是‘我们’。从你选择包庇那个女人的那一刻起,你就不配当安安的父亲。”我的态度,

坚决得像一块铁。沈言拿我没办法,只能一次次地无功而返。第四天的清晨,

我趴在监护室的玻璃上,看着里面的安安,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护士突然跑过来,

激动地对我说:“苏女士,你女儿醒了!她刚刚动了动手指,还睁开眼睛了!

”我像被雷击中一样,猛地站了起来,冲到门口。医生很快就出来了,

脸上带着喜色:“恭喜你,病人恢复得很好,已经清醒了,生命体征平稳,

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我的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我的安安,

我的宝贝,她挺过来了。安安被转到了VIP单人病房。我第一时间通知了我的父母。

他们连夜坐飞机赶了过来,看到外孙女苍白的小脸,心疼得直掉眼泪。我妈抱着我,

哭着说:“晴晴,苦了你了。别怕,爸妈来了,一切有我们。”我爸则沉默地走到病床边,

握住安安没有打针的小手,虎目含泪。有了父母的支撑,我那根紧绷了数天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