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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阮棠来了。
她穿着贴身的连衣裙,矜持地点点头,然后贴在顾越身边坐下。
灯光把她脸照得瓷白瓷白的,特别漂亮。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胰腺癌晚期,连眼白都发黄。
涂了再多的粉底液,看起来也跟面具一样。
特别假,也特别丑。
“姐姐好。”
阮棠笑着跟我打招呼,声音温柔。
学舞蹈的姑娘,不仅身段好,嗓子也够酥。
怪不得顾越会喜欢。
我移开视线,看向顾越。
刚才还满脸嫌弃的顾越,此刻却用湿巾擦着桌子,又用开水烫着碗筷,细心放在阮棠面前。
明明从前,这些事都是我替他做的。
如今他倒是心甘情愿帮别的女孩做上了。
我垂眼,肚子又隐隐绞痛起来。
其实,我对阮棠并不陌生。
当初顾越的网剧刚上映,就有演技比赛的综艺邀请他参加。
阮棠也在其中,刚好跟顾越是一组搭档。
那种综艺都有剧本。
谁有后台,谁就有镜头。
我提着礼品去了导演办公室,熟稔地解开拉链。
似乎潜规则这种事情做多了,我连自尊心都没有了。
卖一次也是卖。
卖两次也是卖。
能让顾越有更多镜头,我心甘情愿。
导演笑着将一叠钞票塞进我裙底。
直到凌晨,我拖着酸疼疲惫的身体,从办公室出来,身上发着难闻的腥味。
可热搜却爆了——
顾越跟阮棠的cp大热,网友全都磕疯。
说就喜欢这样互相扶持,势均力敌的情侣CP。
直播镜头内,顾越郑重地对着镜头,说道:“阮棠是我唯一的知己,也是我的灵感缪斯!”
我麻木地去厕所换掉带血的裙子。
然后呆呆地盯着“唯一”那两个字。
顾越,那我算什么呢?
想到这里,阮棠刚好从辣锅夹了青菜给顾越。
我皱眉,习惯性开口:“他不能吃辣。”
阮棠愣住,“没有呀,每次我夹辣锅,他都说喜欢吃啊。”
顾越面不改色地夹起菜,“以前是不喜欢,但现在变了。”
我眨眨眼,笑了。
原来什么都能变啊。
有次我不小心做菜习惯性放了辣椒油,顾越尝过后,当晚就急性肠胃炎住院。
他刚拍完一部打戏,浑身淤青。
又被迫去医院开了次刀。
那天夜晚,我哭着蹲在手术室门口,自责不已。
从那以后,我扔了所有含辣椒的调味品,再也没出过错。
而如今,只要是阮棠给的,哪怕是毒药。
他都甘之如饴。
我自嘲扯唇。
突然间,阮棠又夹了辣鸭血给我。
她甜甜开口:“姐姐,顾越跟我提过你,说你特别爱吃辣~”
我垂眼,盯着那块红油油的鸭血。
胃部疼到酸胀。
医生说过,化疗前要忌辣,以免肿瘤恶化。
我笑着摇摇头:“我不想吃。”
瞬间,空气凝滞下来。
阮棠尴尬地收回手,眼圈红红的,似乎委屈极了。
顾越脸色冰冷至极。
他拧眉看着我,“你以前不是很爱吃吗?”
我抬头,盯着顾越的眼睛,笑着问:“那你晚上回家吗?回的话,我就吃。”
顾越脸色紧绷。
他忍了又忍,勉强答应,“回。”
我毫不犹豫地将鸭血塞进嘴里。
滚烫的鸭血,从喉咙一直滑到胃里。
我疼到脸色惨白,却死死掐着大腿,笑得越来越开心。
顾越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他终于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