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书房,檀香袅袅。
一身明黄色太子常服的赵承乾,正负手站在一幅山水画前,眉头紧锁。
他身材高大,面容与赵宁安有七分相似,只是轮廓更为硬朗,眉宇间自有一股储君的威严与沉稳。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身,看到赵宁安进来,紧锁的眉头才略微舒展。
“宁安。”
“兄长。”赵宁安屈膝行了一礼。
“自家人,不必多礼。”赵承乾快步上前扶起她,拉着她坐到一旁,眼神里满是担忧和心疼,“你……没事吧?父皇让我来瞧瞧你。顾家出了这样的事,你新婚燕尔就……”
他说着,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愧疚。
“若不是你三天前的那封信,为兄或许还被蒙在鼓里。只是没想到,顾家竟是如此硕鼠,牵连甚广。让你受委屈了。”
赵宁安摇了摇头,目光清澈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兄长,我没事。顾家是罪有应得,与我何干?我不仅没有委屈,反而觉得,是为民除害,心中畅快。”
赵承乾微微一怔。
他印象中的妹妹,向来是娇憨烂漫,不谙世事的。为了嫁给顾瑾渊,更是痴迷得近乎魔怔。他本以为,顾家倒台,她会是第一个伤心欲绝的人。可眼前的赵宁安,冷静、理智,甚至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锋芒。
“宁安,你……”他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她,“你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赵宁安知道,她的变化,瞒不过这个从小一起长大,最是疼爱她的兄长。
她也没有打算隐瞒所有。
“兄长,”她直视着赵承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人,总是要长大的。以前是我太天真,识人不清,险些酿成大祸。”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兄长,你可知,顾瑾渊投靠的,是谁?”
赵承乾的瞳孔猛地一缩:“二皇弟?”
赵宁安缓缓点头。
“我大婚当晚,无意中听到他与他那表妹谈话,提及与二皇子府过从甚密。还说……还说兄长你虽然身为太子,却宅心仁厚,终究不是成大事者。未来这天下,未必是你的。”
这番话,半真半假。
但足以让赵承乾心中的警铃大作。
“混账!”赵承乾一拳砸在桌上,脸色铁青。
兄弟阋墙,是皇家最大的悲剧,也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事。他一直对几个弟弟多有忍让,却没想到,换来的竟是对方的狼子野心。
“顾家这次倒台,看似是因贪腐,但实际上,我们只是斩断了二皇弟的一条臂膀。”赵宁安冷静地分析道,“顾家侵吞的盐税,大部分恐怕都流入了二皇子府,成了他招兵买马的资本。父皇虽然震怒,但为了皇家颜面和朝局稳定,未必会深究到底。兄长,我们的对手,远比想象中更强大,也更隐秘。”
赵承乾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这番对朝局的洞察和分析,条理清晰,鞭辟入里,哪里还是那个只知风花雪月的少女?
“宁安,这些……是谁教你的?”他忍不住问道。
赵宁安凄然一笑,眼中带上了一丝水光,那是恰到好处的脆弱与后怕。
“没有人教我。是顾瑾渊和白薇薇教我的。”她轻声说,“嫁过去的三天,我仿佛看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唱一和,字字句句都在盘算着如何利用我,算计你。若不是我留了个心眼,或许现在,我们兄妹早已成了他们的阶下囚。”
她这副模样,成功地让赵承乾打消了所有疑虑,只剩下满腔的怒火和后怕。
他以为,是顾瑾渊的狼子野心,逼得他单纯的妹妹一夜长大。
“是为兄的错。”赵承乾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自责与杀意,“是我没有保护好你,竟让你在虎狼窝里待了三日!”
“兄长,现在说这些都晚了。”赵宁安反手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顾家倒了,但二皇子还在。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你想怎么做?”赵承乾下意识地问道。问完才发觉,自己竟在向妹妹寻求对策。
“兄长,你还记得城南的李太傅吗?”赵宁安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提起了另一个人。
李太傅,曾经的帝师,也是太子的老师。三年前因直言上谏,触怒龙颜,被罢官归隐。他是朝中清流的领袖,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只是如今心灰意冷,不问世事。
“自然记得。”赵承乾点头,“李太傅是国之栋梁,只是父皇……”
“父皇只是一时之气。”赵宁安打断他,“如今朝中,二皇子党羽众多,兄长你势单力孤,正需要李太傅这样的老臣出山,为你稳住朝局,聚拢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