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咖啡馆里轻柔的爵士乐还在流淌，但简凡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的耳朵里只有“嗡嗡”的轰鸣声，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他的脑子里筑了巢。

林总？

哪个林总？

简凡的身体僵得像一尊石雕，脸上的表情凝固在震惊、困惑和难以置信的混合体上。他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神经上。

高嵩，那个在公司年会上，他只能远远仰望，连敬酒都要排队的区域总裁，此刻正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对着林雾。他的背弯成了九十度，手里的公文包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而林雾，那个被他评定为“职业不体面”、“收入不够看”的护士，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她甚至没有立刻让高嵩起身，而是又端起那杯白水，慢慢地喝了一口。

她的动作很轻，很缓，仿佛眼前这个足以让整个海城商界震动的大人物，不过是个前来汇报工作的普通下属。

“高总，”林雾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站直了说话。”

她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我让你管理公司，不是让你学着给我提鞋。”

高嵩的身体猛地一颤，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他慌忙直起身子，但腰还是不敢挺得太直，脸上堆满了惶恐的笑容：“是，是，林总教训的是。”

他瞥了一眼旁边已经面如死灰的简凡，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什么。冷汗“唰”地一下浸湿了后背的衬衫。

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到底对林总说了什么？

林雾的目光终于从高嵩身上移开，落在了简凡的脸上。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简-凡却感觉自己像是被X光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所有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和伪装，都在这一眼之下碎成了齑粉。

“你刚才说，你在天穹科技工作？”林雾淡淡地问。

简凡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引以为傲的年薪七位数，他即将到手的总监位置，在这一刻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天穹科技……他是在天穹科技的幕后掌控者面前，炫耀自己在天穹科技打工吗？

这比关公面前耍大刀还要滑稽，简直是鲁班门前弄斧头，而且还是用泥巴捏的那种。

“高总，”林-雾不再看简凡，转头对高嵩说，“项目资料先放着。我还有点私事要处理。”

“是，是！林总您忙，您忙！”高嵩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公文包放在旁边的空位上，然后又对着林雾鞠了一躬，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经理退到远处，但视线却一刻也不敢离开。

咖啡馆里安静得可怕。

林雾站起身，从钱包里拿出几张钞票，轻轻放在桌上。

“这顿饭，还是AA吧。”她看着简凡，语气依旧平淡，“我的职业是拯救生命，而不是迎合你的虚荣心。你看不上我的工作，只能说明你的眼界只值这点钱。”

说完，她拿起自己的外套，甚至没有再看简凡一眼，转身就走。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大声呵斥，没有愤怒指责，但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简凡那层薄薄的、名为“精英”的表皮，露出了里面贫瘠而可笑的内核。

简凡双腿一软，一**坐回了椅子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看着林雾离去的背影，那个背影挺拔而从容，哪里还有半点他所以为的卑微和普通。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