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上瑶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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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暖风携着草木的清香漫遍东宫,院角的柳枝垂得愈发柔软,檐下的风铃被吹得叮当作响,连空气里都浮着几分清甜的暖意。

宋乐瑶刚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就听见殿外传来裴泽胤清脆的声音:“乐瑶姐姐!快出来呀!”

丫鬟连忙上前帮她整理衣裙,笑着解释:“娘娘,是小皇孙,一早就在花园等着了,说要带您去看新开的海棠花呢。”

宋乐瑶一听是裴泽胤在等自己,还特意要去看海棠花,困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连忙让丫鬟取来素雅的衣裙,手脚麻利地穿戴整齐,连头发都只简单挽了个松松的发髻,便迫不及待地快步往殿外走。

只见裴泽胤提着个小竹篮站在廊下,见她出来,立刻晃了晃手里的篮子:

“乐瑶姐姐,我让小厨房做了桃花酥,咱们去花园边吃边看花!”说着,便拉起她的手往花园方向跑。

晨光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刚到海棠花树下,宋乐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满树海棠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层层叠叠,风一吹,便有花瓣轻轻飘落,像下了场温柔的花雨。

“好看吧!我昨天就发现它们要开了,特意等你来一起看!”

裴泽胤得意地扬起小脸,从竹篮里拿出桃花酥,递了一块给她,“快尝尝,今天的桃花酥还热着呢!”

宋乐瑶接过桃花酥,咬了一口,甜香混着海棠花的清香,格外爽口。两人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一边吃点心,一边聊着天。

裴泽胤兴奋地给她讲自己练剑时的趣事,还模仿先生教他写字时严肃的模样,逗得宋乐瑶哈哈大笑。

正说着,远处传来脚步声,两人抬头一看,是林苏月提着食盒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你们俩倒会找地方,这海棠花开得最好,你们却先占了。”

她说着,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碟清甜的绿豆糕,“刚做的绿豆糕,你们也尝尝。”

宋乐瑶咬下一口绿豆糕,冰凉的触感混着淡淡的甜意滑过喉咙,刚因晒太阳生出的燥热瞬间消散。

她转头看向身侧的裴泽胤,见他吃得急,嘴角沾了点豆粉,便掏出帕子轻轻替他擦去:“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

裴泽胤耳尖微红,含糊着应了声,又拿起一块递到她面前:“这个比桃花酥凉,你多吃两块降降温。”

林苏月坐在一旁,眼底满是笑意,她抬手拨了拨落在肩头的海棠花瓣,轻声道:“这海棠花也就这几日开得最盛,等过两天,我再做些海棠糕来,咱们还在这儿吃。”

“好啊好啊!”裴泽胤立刻应下,眼睛亮晶晶的,“到时候我把先生新教我的剑法练给你们看,保证比上次稳多了!”

宋乐瑶笑着点头,“这回不会让太子殿下罚你扎一个时辰的马步了?”

裴泽胤耳朵一红,手不自觉挠了挠后脑勺,却还嘴硬道:“那、那是上次分心了!这次我练剑时肯定盯着剑尖,绝不分神看飞过的蝴蝶!”

林苏月在旁听得发笑,把最后一块绿豆糕递给他:“行,那我们就等着看裴小公子的好剑法。要是再被罚,我可就把今天你说的话,原样学给你爹听。”

裴泽胤连忙接过绿豆糕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保证:“才不会!到时候你们看我剑花耍得有多好看!”

宋乐瑶看着他急巴巴的模样,笑得眉眼弯弯,轻声道:“我信你,肯定比上次好。”

裴昭赫刚下朝回来,穿过回廊往花园走,远远就看见海棠花树下的三人——林苏月正笑着给裴泽胤递绿豆糕,宋乐瑶坐在一旁,手里拿着半块桃花酥,眉眼间满是笑意。

他脚步顿了顿,眼底浮起温和的笑意,悄然走了过去。

走到林苏月身后时,他轻轻拿起带来的披风,细心地披在她肩上,又替她拢了拢领口,声音放得轻柔:“晨间风凉,怎么不披件衣裳就出来了?”

林苏月回头,见是他,眼底笑意更浓:“出来得急,想着园子里太阳足,暖得很,便忘了披衣裳。倒是你,刚下朝就过来了?”

说话间,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裴昭赫替她拢披风的手上,指尖悄悄蜷了蜷,满是细碎的暖意。

裴昭赫指尖轻轻捏了捏披风的系带,确保它裹得严实,才抬头看向林苏月,眼底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

“下了朝本想先回书房,路过花园听见笑声,就过来看看。”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裴泽胤就凑了过来,举着手里咬了一半的绿豆糕递到他嘴边:“爹爹快尝尝!娘让小厨房做的,比上次的还甜!”

裴昭赫低头咬了一小口,顺势揉了揉儿子的头发,笑着点头:“是挺甜。”

又转头看向宋乐瑶,目光温和,“乐瑶也多吃些,这海棠花下吃东西,倒也雅致。”

宋乐瑶望着不远处的两人——裴昭赫微微侧身护着林苏月,指尖轻拂过她发间落下的海棠花瓣,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着话,阳光洒在他们身上,连背影都透着默契的温柔。

她收回目光,轻轻碰了碰身边正啃着桃花酥的裴泽胤,声音里满是羡慕:“胤儿,你看你爹娘,感情真好。”

裴泽胤叼着点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满不在乎地晃了晃脑袋,嘴里含糊不清:“他们一直这样呀!爹爹每次下朝,都会先去娘的院子待一会儿,还总给娘带宫外的新鲜小玩意儿呢!”

说着,他忽然凑近宋乐瑶,小声补充,“不过乐瑶姐姐,你别告诉别人,这是我偷偷发现的!”

宋乐瑶指尖轻轻捻起落在石桌上的海棠花瓣,语气里满是真切的向往,轻声感叹:“真好啊,人生能有这样一段彼此知心、相伴多年的感情,也就足够了。”

裴泽胤嚼完最后一口桃花酥,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乐瑶姐姐,你是说爹爹和娘吗?”

宋乐瑶听着,眼底笑意更柔,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是呀,这样的感情,很难得。”

裴泽胤仰着脸,澄澈的眼眸里满是孩童的笃定,说话时还带着咬字轻轻的软糯,像把春日最暖的光都揉进了语气里:“乐瑶姐姐这么好看,以后也会拥有像我爹娘这样的感情的。”

宋乐瑶指尖攥紧了裙摆,垂着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细碎的阴影落在眼下。

她没接话,只是伸手捡起脚边一片被风吹落的海棠花瓣,指尖反复摩挲着花瓣边缘的纹路,连带着声音都轻得发涩:“胤儿还小,有些事……不是好看就能如愿的。”

裴泽胤没听出她话里的低落,还凑过去晃了晃她的胳膊:“怎么会呀?乐瑶姐姐这么好,肯定会有的!就像我娘常说,好花总会遇到惜花的人。”

宋乐瑶听着,心跳漏了了半拍,她拿起一块桃花酥递到裴泽胤嘴边,转移话题:“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裴泽胤张嘴咬下,甜香在嘴里散开,他含混地说:“等我长大了,我也会保护乐瑶姐姐!

宋乐瑶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裙摆上缠枝莲的绣纹,细密的针脚被指甲反复摩挲,渐渐起了毛边。心口像突然被浸了凉的水,从发梢凉到脚尖——怎么会有呢?

她抬手抚过腰间系着的东宫玉佩,冰凉的玉意透过锦缎传来,像在提醒她早已不是能肆意期盼的姑娘。

那日的红嫁衣有多艳,东宫的朱红宫墙就有多冷,她的人生早被这两样东西框在了四方天地里。

裴泽胤还不懂,他口中那般纯粹温暖、能伴着海棠花香说笑的感情,于她这个太子侧妃而言,不过是风一吹就散的泡影,连伸手碰一碰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