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在办公楼的负一层，阴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纸张的霉味。

这里只有一个五十多岁、名叫李姐的老员工，每天的工作就是喝茶看报，等着退休。

看到姜莱提着箱子进来，李姐眼皮都没抬一下。

“喏，那个角落的桌子是你的。”

态度冷淡，甚至带着一丝轻蔑。

显然，公司高层的风吹草动，早就传遍了每个角落。

在所有人眼里，姜莱已经是个被打入冷宫的废妃。

姜莱也没指望能得到什么好脸色，她默默地走到那个布满灰尘的角落，开始收拾。

桌子很旧，椅子的一条腿还是瘸的。

她花了半个小时，才把属于自己的那一小方天地擦拭干净。

李姐在一旁冷眼看着，嘴里发出不屑的“嗤”声。

“装模作样，都到这儿了，还当自己是总监呢？”

姜莱没理她。

她打开电脑，开始熟悉档案室的电子管理系统。

系统老旧，运行缓慢，资料分门别类，杂乱无章。

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换做以前的姜莱，看到这种效率低下的工作，早就火冒三丈了。

但现在，她却异常地平静。

越是混乱的地方，越容易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越容易，找到反击的武器。

她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

从这个角度看，档案室，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完美战场。

接下来的几天，姜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不吵不闹，不怨不艾，每天准时上下班。

上班时间，她就一头扎进那堆积如山的故纸堆里，整理、归档、录入。

下班后，她就回家，看书，健身，恢复精力。

她就像一头蛰伏的猛兽，默默地舔舐着伤口，同时，也在悄悄地磨砺着爪牙。

公司里关于她的流言蜚语，渐渐平息了。

一个被发配到档案室的前总监，已经不值得大家再投入过多的关注。

新的营销总监沈舟，和他的“得力助手”苏晴，才是如今的风云人物。

这天下午，姜莱正在整理一批十年前的市场部旧档案，忽然听到了门口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那声音，清脆，张扬，带着一股急于炫耀的得意。

姜莱连头都没抬。

“哟，这不是我们的姜总监吗？怎么在这种地方跟灰尘打交道啊？”

尖酸刻薄的声音，正是苏晴。

她穿着一身名牌新款连衣裙，画着精致的妆容，手里拎着最新款的包。

那身行头，比她一个月的实习工资都贵。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买的单。

苏晴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新入职的实习生，正用好奇又鄙夷的目光打量着姜莱。

“姜总监，别来无恙啊。”苏晴走到姜莱桌前，故意把手里的咖啡重重一放。

褐色的液体溅出来，正好洒在姜莱刚整理好的一叠文件上。

“哎呀，真不好意思！”苏晴夸张地叫了一声，却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我手滑了。”

那两个实习生捂着嘴，发出了压抑的窃笑。

李姐从报纸后面抬起头，看了一眼，又事不关己地缩了回去。

姜莱终于有了动作。

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苏晴。

那眼神，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苏晴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强撑着气势说：“你看什么看？不就是弄脏了你几张破纸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知道你弄脏的是什么吗？”姜莱开口了，声音很轻。

“不就是一堆废纸？”

“这是‘宏业集团’十年前的客户跟进记录。”姜莱拿起一张被咖啡浸透的文件，“上面记录了当年所有跟进过宏业的高层领导，以及他们的私人联系方式和喜好。”

苏呈愣了一下，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姜莱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沈舟现在正在带队攻坚的那个‘新星计划’，目标客户，就是宏业集团吧？”

“为了拿到宏业的单子，他最近应该没少碰壁。因为宏业现在的董事长，就是十年前那个最难搞的副总，油盐不进，谁的面子都不给。”

“但是呢，”姜莱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这份文件上记载着，这位董事长，十年前曾经受过我们公司一位老销售的恩惠。而那位老销售，上个月刚退休，就住在这座城市。”

苏晴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不是傻子，立刻就明白了这份文件的价值。

有了这条线索，就等于有了一块敲开宏业大门的敲门砖！

沈舟为了这个项目，已经焦头烂额好几天了。如果她能把这个信息带回去……

“你……”苏晴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看着那叠文件的眼神，充满了贪婪。

“可惜了。”姜莱拿起那叠文件，慢悠悠地，当着苏晴的面，将它们一张一张，全部扔进了旁边的碎纸机里。

“你！”苏晴尖叫起来，想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碎纸机发出刺耳的声响，很快就把那些珍贵的资料，变成了一堆毫无用处的纸屑。

“姜莱！你疯了！”苏晴气得浑身发抖，“你知不知道你毁掉的是什么！这是公司的重要资产！”

“哦？”姜莱挑了挑眉，“你不是说，这只是一堆废纸吗？”

她站起身，一步步逼近苏晴。

她的个子比苏晴高，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气场全开。

“苏晴，我告诉你。这里的东西，哪怕是一张废纸，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以前我带你，是看你还算机灵，想给你个机会。没想到，你把所有的机灵，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

“你以为，抢了我的位置，穿上我的衣服，就能变成我了？”

姜莱冷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东施效颦，沐猴而冠。”

“就凭你这点段位，也想跟我斗？”

“回去告诉沈舟，别把心思放在怎么对付我身上。好好想想，怎么把他那个漏洞百出的‘新星计划’给圆回来吧。”

“不然，他那个代总监的‘代’字，怕是很快就要变成‘前’总监的‘前’字了。”

说完，她不再看苏晴那张青白交加的脸，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仿佛刚才那个气场两米八的女王，只是苏晴的幻觉。

苏晴站在原地，手指攥得发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身后的两个实习生，也早就被这阵仗吓得噤若寒蝉。

最后，苏晴只能跺了跺脚，恨恨地瞪了姜莱一眼，带着人狼狈地逃离了档案室。

直到她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一直装死的李姐才从报纸后面探出头，用一种全新的、带着几分惊奇和敬畏的目光，重新打量起姜莱来。

这个被发配下来的前总监，好像……不是个善茬啊。

姜莱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她看着碎纸机里的纸屑，眼神深邃。

那份文件，她当然有备份。

毁掉的，不过是复印件而已。

她之所以这么做，一是为了敲打苏晴，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二是为了，给沈舟送上一份“大礼”。

她太了解沈舟了。

自负，多疑，控制欲强。

苏晴回去，一定会添油加醋地把今天的事告诉他。

沈舟在得知自己错过了一个重要线索后，第一反应，绝不是反思自己的过错，而是会迁怒于苏晴的无能。

同时，他也会对自己更加忌惮。

一个被他亲手推入深渊的女人，非但没有崩溃，反而还能在绝境中找到反击的武器。

这会让他感到恐慌。

而一个恐慌的人，最容易出错。

姜莱要的，就是他出错。

她布下的第一颗棋子，已经落下。

接下来，就看沈舟，要怎么接招了。

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做得不错。”

简简单单四个字，没有署名。

姜莱的瞳孔，微微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