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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警局大厅,灯火通明。
云岁裹紧身上单薄的外套,匆匆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霍行深。
林时安蜷缩在他胸前,头发凌乱,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霍行深一手揽着她的肩,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嘴唇贴近她耳畔,正低声说着什么。
“没事了,安安,别怕,我在这儿。”
他的声音穿透嘈杂的大厅,落入云岁耳中。
那样温柔耐心的安抚,是她车祸后躺在病床上,疼痛难忍时,都未曾得到过的奢望。
似乎察觉到有人注视,霍行深抬眼看了过来。
见到是云岁,他脸上柔和的痕迹瞬间收敛,眉头习惯性地蹙起。
“你来了?”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硬,带着一丝不耐,“正好,安安的衣服弄脏了,不能穿了。你去附近的商场,给她买一套新的过来。
“尺码是S,上衣要米白色的针织衫,裙子要浅咖色的羊毛半身裙,内衣按这个尺码买舒适透气的纯棉款。鞋子36码,平底软底的。记住,安安喜欢浅色系,柔软亲肤的材质,别买错了。”
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怀里微微发抖的林时安,补充道,“快去快回,安安受了惊吓,不能一直穿着不合身的衣服。”
云岁站在原地,像是被冻住了。
凌晨的寒意顺着脚底爬遍了全身,她看着霍行深,喉咙像是被什么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想告诉他,她不是他的跑腿秘书,更不是他用来讨好新欢的便利工具。
她想质问他,知不知道......
她刚刚亲手扔掉了所有关于他的念想,正准备彻底离开?
然而,所有的情绪和话语,在撞上霍行深扫过来视线时,全部哽在了喉头。
那眼神里带着威胁,仿佛在说:照做,别在这里给我添乱,别让我在“外人”面前难堪。
又是这样。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她指尖都在发麻。
云岁垂下眼睫,避开了那道目光,也避开了林时安悄悄投来的、带着得意和挑衅的一瞥。
“好。”
“这怎么行!”
身后,林时安的声音响起,云岁的脚步顿了一下。
“霍总,这太麻烦云岁姐了。”
林时安的声音传来,充满了歉意,“我都知道,云岁姐是您的妻子呀!您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还能让您的太太为了我这样奔波?还是让我自己......”
“妻子”两个字,像两根细针,狠狠扎进云岁的耳膜。
紧接着,她听见霍行深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嗤笑。
“难道你对我,心里就只有感恩吗?”
霍行深的声音响起,压得有些低,却让云岁心头发冷。
她不敢回头。
原来,她这个“妻子”的身份,不仅对他而言形同虚设。
甚至在林时安面前,都成了他用来撇清、甚至用来调情的一句玩笑。
尖锐的疼痛从心脏炸开,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云岁再也无法停留,小跑着冲出了警局大门。
一个小时后,云岁重新回到了警局。
霍行深看到她回来,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眉头立刻拧紧。
“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不满的斥责脱口而出,“效率这么低,浪费时间!不知道安安等着换吗?”
云岁沉默地将袋子递过去,指尖冰凉。
她身上只穿着来时那件不算厚的大衣,深夜的寒气早已浸透衣衫,让她控制不住地发抖。
霍行深接过袋子,小心翼翼地递给林时安,声音温和:“安安,快去换上,小心别着凉。”
他细心地将宽大的外套拢了拢,将她裹得更严实。
林时安接过袋子,朝云岁投去轻飘飘的一瞥。
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嘲讽,仿佛在说:看,你有的名分,我有的才是偏爱。
霍行深的声音再次响起,“云岁,你去跟警察对接一下,把笔录的事情处理了,该签字签字,该沟通沟通。我要先送安安去医院做个检查,她受了惊吓,需要看看。”
云岁看着他呵护备至地搀扶着林时安,看着他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开风,寒意从心底一阵阵涌上,混合着麻木的疼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阿嚏!”
林时安忽然打了个喷嚏,往霍行深怀里缩了缩,声音带着颤意,“行深哥哥,这里好冷啊,空调是不是开太大了?”
霍行深立刻紧张地低头看她:“冷吗?”
他毫不犹豫地开始解自己睡袍的带子,“我把这个给你......”
“你胡闹什么?”
林时安娇嗔着按住他的手,眼里却漾着促狭的笑意,“你里面又没穿多少,感冒了怎么办?”
霍行深动作一顿,似乎也意识到不妥。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一转,落在了几步之外的云岁身上。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开口,“云岁,把你的大衣脱下来给安安。她受了惊吓,身体弱,不能再着凉了。”
他的目光扫过云岁苍白失温的脸,补充了一句,“你多担待点。”
云岁缓缓抬起头,毫无避让地迎上霍行深催促的目光。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