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楼时，苏晴正不耐烦地看着手表，顾辰则站在她身边，一身白色西装，风度翩翩，两人站在一起，确实很像一对金童玉女。

看到我，顾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但脸上却堆起了热情的笑容。

“阿衍，你可算下来了，晴晴都等急了。”他亲热地走过来，想拍我的肩膀。

我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手。

他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

苏晴立刻皱起了眉，呵斥道：“林衍，你什么态度？顾辰跟你打招呼呢！”

“没什么，只是有点洁癖。”我淡淡地开口，目光扫过顾辰那只手。

上一世，就是这只手，拿着我的图纸，领走了本该属于我的荣耀。

也是这只手，在废墟之下，紧紧地抱着我的妻子。

顾辰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打着圆场：“哈哈，阿衍还是这么爱干净。走吧走吧，别迟到了，今天可是我们的大日子。”

“是啊，”我看着他，意有所指，“是你的大日子。”

我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到让顾辰和苏晴都有些发毛。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困惑。

今天的我，太反常了。

没有质问，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嫉妒。

平静得，像是在看两个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

去颁奖礼的车上，苏晴和顾辰坐在后排，兴奋地讨论着获奖之后如何开庆功宴，如何接受媒体采访，如何让苏氏和顾氏的产业更上一层楼。

我坐在副驾驶，闭着眼，像是在假寐。

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苏晴的目光，时不时地会透过后视镜，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猜疑。

她肯定在想，我为什么会这么安静。

按照她对我的了解，此刻的我，就算不当场发作，也该是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可我没有。

我甚至还有心情欣赏窗外的风景。

因为我知道，后排那两个人的所有幻想和期待，都将在两个小时后，化为泡影。

而我，将是这场盛大落幕的唯一见证者。

这种感觉，很奇妙。

就像一个全知全能的神，静静地看着两个小丑，卖力地表演着滑稽的戏码，期待着他们知道真相后，那崩溃绝望的表情。

这，就是爽文里常说的，最高级的信息差吧。

“林衍，”苏晴忽然开口，打破了我的思绪，“待会儿到了会场，你别乱说话。我已经跟媒体打过招呼了，这次‘空中花园’项目，总设计师是顾辰，你是他的副手，知道吗？”

“哦？”我睁开眼，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我什么时候成副手了？”

苏晴的语气理所当然：“你那点资历，怎么可能撑得起这么大的项目？挂在顾辰名下，对你我都好。你是我的丈夫，我们是一体的，顾辰的荣耀，不就是你的荣耀吗？”

又是这套说辞。

上一世，我就是被她这套“我们是一体的”的鬼话，骗得心甘情愿为她，为顾辰当牛做马。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的沉默，让苏晴更加不悦。

顾辰连忙出来打圆场：“晴晴，别这么说。阿衍的才华，我是很佩服的。这次主要还是靠他的创意，我只是做了点统筹和管理的工作。阿衍，你放心，等项目分红下来，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他一边说，一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到我面前。

“阿衍，这里面有五十万，算是哥哥给你的零花钱。别嫌少，主要是份心意。”

他的语气，充满了施舍和炫耀。

我看着那张卡，就像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五十万？

买断我十年心血，买断我本该拥有的一切？

上一世，我愤怒地把卡扔回他脸上。

这一世，我只是伸出手，接了过来。

“谢谢辰哥。”我把卡收进口袋，语气真诚，“还是辰哥大气。”

我的反应，让顾辰和苏晴再次愣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震惊，疑惑，还有一丝……鄙夷。

他们肯定觉得，我就是个为了五十万就能折腰的软骨头。

这样更好。

小丑，就该有小丑的样子。

我就是要让他们在最志得意满的时候，摔得粉身碎骨。

车子很快抵达了颁奖典礼的会场——那栋拔地而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空中花园”。

看着这座熟悉的建筑，我的心脏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这是我的孩子。

我曾为它付出了全部。

但现在，它却成了一座即将吞噬生命的坟墓。

真是讽刺。

“哇，好宏伟啊！”苏晴下了车，发出一声惊叹，随即满脸爱慕地看着顾辰，“顾辰，你太厉害了！这简直就是一座艺术品！”

顾辰得意地挺了挺胸膛，伸手揽住苏晴的腰，意气风发地开口：“只要你喜欢，以后我为你造一座真正的空中城堡。”

“讨厌！”苏晴娇嗔着捶了他一下，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

我站在一旁，像个多余的背景板。

周围的记者已经围了上来，闪光灯不停地闪烁。

“顾少，苏**，恭喜二位！”

“顾少，据说这次‘天筑奖’您是最大的热门，请问您有什么感想？”

顾辰享受着众人的追捧，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感谢大家的关注。‘空中花园’是我和晴晴共同的心血，能得到大家的认可，我们非常荣幸。当然，这其中也离不开我的团队，尤其是我的副手，林衍先生。”

他故作大方地把我拉到镜头前。

记者们的镜头立刻对准了我。

“林先生，作为顾少的副手，能和这样一位天才合作，您有什么感想？”

我看着提问的记者，又看了看旁边满脸得意的顾辰和苏晴。

感想？

我的感想就是，你们很快就要一起去见阎王了。

我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说一些感激涕零的客套话。

苏晴甚至用警告的眼神看着我，生怕我乱说话。

我笑了。

“我的感想是，”我顿了顿，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中，缓缓开口，“今天天气真好，风和日丽，是个……杀人放火的好日子。”

全场，瞬间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