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走了。
洞府的石门缓缓关上,隔绝了他身上那股让我不舒服的静神香。
我立刻在洞府内布下了一个最简单的隔音禁制。
然后,我摊开手里的《合欢天书》,一**坐在蒲团上。
心跳得有点快。
不是怕,是兴奋。
像一个赌徒,终于等到了掀开底牌的时刻。
我看着书页上那些繁复的灵力运行图,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裴玄啊裴玄,你可真是我的送宝童子。
这本功法,他肯定也研究了很久。
但他这个人,太傲了。
他骨子里就认定,自己是天之骄子,是掌控一切的人。
所以,他看这本功法的时候,只会代入“主者”的视角。
他只关心,如何更高效地从“副者”身上汲取力量。
他根本不会,也不屑于,去琢磨“副者”的经脉该如何运转。
在他眼里,副者不过是一个提供灵力的容器,一个工具,不需要有思想,更不需要有反抗。
这就是他的盲点。
也是我的生机。
穿过来的半年,我一直在识海里复盘原书的情节。
我发现了一个细节。
原书里提到,纪瑶被吸干后,裴玄在处理她尸体时,曾皱着眉说了一句:“奇怪,为何她的灵脉会有灼烧的痕迹?”
当时这段描写一闪而过,是为了体现裴玄的冷酷无情。
但我却抓住了“灼烧”这两个字。
双修采补,是水磨工夫,讲究的是一个“润物细无声”。
怎么会出现“灼烧”这种爆裂的迹象?
唯一的解释就是,功法在运转过程中,出现了某种纪瑶无法承受的冲突。
而这种冲突,根源不在纪瑶,而在功法本身。
我将自己代入“副者”的视角,一遍又一遍地推演《合欢天书》里的灵力路线。
终于,在几百次的模拟后,我找到了那个“冲突点”。
在功法的第三个大周天循环里,主者的灵力会经过副者的“神阙穴”,这是一个中转站,灵力在这里短暂逗留后,会被提纯,再返回主者体内。
这是整个采补过程最核心的一环。
但书里,在这一环的描述旁,用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古篆,注解了一句话。
“阴阳逆转,乾坤倒悬,此乃一线生机。”
裴玄肯定没看到这句话。
或者说,他看到了,也只当是某种心法口诀,不以为意。
但他不知道,这句话,才是整本功法的精髓。
它说的不是心法,而是一个操作。
一个可以瞬间改变主副地位的操作。
当主者的灵力进入“神阙穴”的瞬间,副者如果能用自己全部的灵力,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反向冲击这个穴位。
就能瞬间切断主者对这股灵力的控制权。
并且,像是在水管上装了一个反向的阀门一样,把“吸”的通道,变成“送”的通道。
到那时候,主者源源不断的灵力,就会通过这个被夺取了控制权的“阀门”,疯狂涌入副者的体内。
所谓的“灼烧”,就是原主纪瑶在无意识间,因为痛苦,灵力紊乱,恰好冲击到了神阙穴。
但她的冲击是无序的,微弱的。
所以她没能成功,只是在自己的灵脉上留下了灼烧的痕迹。
而我,纪瑶。
我要做的,就是把这种无意识的挣扎,变成一次蓄谋已久、精准无比的绝地反击。
当然,这事风险极大。
我的修为远不如裴玄,一旦失败,当场就会被他庞大的灵力撑爆气海,死得比原书还惨。
我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裴玄在双修时,掉以轻心的契机。
我合上书,把它贴身收好。
接下来的几天,我表现得像一个即将得到天大好处的幸运儿。
我每天都去裴玄的洞府外“请教”功法上的问题。
当然,我问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甚至显得很愚蠢的问题。
“大师兄,这里说灵力要沉于丹田,可我的丹田总感觉像个漏气的皮球,怎么办呀?”
“大师兄,这个手印好难结啊,我的手指都快打结了。”
裴玄每次都表现得很有耐心。
他会亲自示范,甚至握着我的手,帮我纠正手印的姿势。
他的手很温暖,干燥,带着强大的力量。
但我只觉得一阵恶寒。
我知道,他眼底深处的那一丝不耐烦和轻蔑,越来越浓了。
这就对了。
你越是觉得我蠢,越是觉得我好拿捏。
到时候,你死得就越快。
宗门里很快就传遍了。
说我纪瑶走了狗屎运,被大师兄裴玄看上,要亲自指点我修行。
不少女弟子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嫉妒和不屑。
“就她?一个炼气七层的废物,大师兄能看上她什么?”
“我猜啊,大师兄就是太善良了,看她可怜罢了。”
“哼,八成是用了什么狐媚法子勾引大师兄!”
其中,叫得最凶的,是一个叫阮玲的女弟子。
她一直倾心于裴玄,是裴玄最忠实的拥趸之一。
这天,我从裴玄洞府出来,就被她堵在了路上。
“纪瑶!”她一脸倨傲地看着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警告你,离裴玄师兄远一点!他不是你这种废物能肖想的!”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点可笑。
在原书里,这个阮玲,是我的“继任者”。
在我被吸干后,裴玄又用同样的法子,把阮玲也变成了炉鼎。
真是可悲。
我们本该是同仇敌忾的,现在却在这里为了一个渣男内斗。
我没理她,绕开她就想走。
她却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你什么态度!我在跟你说话!”
我皱了皱眉,甩开她的手。
“阮师姐,请自重。”
“我自重?你一个不知廉耻的……”
她话还没说完,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够了。”
裴玄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们身后。
他看都没看阮玲一眼,径直走到我身边。
“纪师妹,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
那姿态,像极了保护自己所有物的雄狮。
阮玲的脸瞬间惨白。
“师、师兄……我……”
“回去,禁足一月,抄门规百遍。”裴玄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阮玲咬着嘴唇,眼眶都红了,最后只能屈辱地应了一声“是”,含泪跑了。
处理完阮玲,裴玄才转过头,对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师妹,别怕,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他顿了顿,又说:“功法参悟得如何了?三日后,便是月圆之夜,是开始修行的最佳时机。”
我点点头,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精光。
“全听大师兄安排。”
三日后。
很好。
裴玄,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