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庭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行字,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方淮。
那个只接大案,从无败绩的方淮。
林晚竟然去找了他。
她不是在“闹脾气”。
她是真的,铁了心要离婚。
一股无名火混杂着莫名的恐慌,从沈泽庭的心底窜起。他猛地抬头,看向林晚,眼神锐利如刀。
“你去找了方淮?”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林晚没有丝毫意外。
以沈泽庭的控制欲,他会查她,是意料之中的事。
“是。”她平静地承认。
这个“是”字,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沈泽庭的心上。
他一直以为,林晚是温室里的花,柔弱、顺从,离了他这片土壤就无法存活。
他习惯了她的依赖,习惯了她的仰望,甚至习惯了把她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
可现在,这朵他以为永远不会离开他的花,却要连根拔起,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为什么?”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在他看来,他给了她最优渥的生活,给了她沈太太的身份,他自认已经尽到了一个丈夫的责任。
林晚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悲凉,一丝嘲讽。
“你哪里都对得起我。”她说,“你给了我一个华丽的牢笼,一个空洞的身份,和一个沉默的五年。沈泽庭,你给我的,没有一样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沈泽庭的耐心彻底告罄,他上前一步,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你说啊!”
肩膀被他捏得生疼,但林晚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检测到男方实施肢体暴力,并进行精神压迫。】
【婚姻余额扣除:-30.00。】
-283.00。
面板上的数字还在持续下跌,林晚却已经毫不在意。
“我想要的,是五年前,那个会在下雨天跑遍半个城市,只为给我买一块刚出炉的栗子蛋糕的沈泽庭。”
“是那个会在我生病时,笨手笨脚地学着熬粥,结果烫了一手泡的沈泽庭。”
“是那个会把我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记得我所有喜好的沈泽庭。”
她每说一句,沈泽庭的脸色就白一分。
那些被他遗忘在岁月尘埃里的过往,被她血淋淋地翻了出来,像一面镜子,照出他如今的冷漠和不堪。
“可是他已经死了。”林晚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从你第一次为了一个合同,忘记我们的约会开始;从你第一次觉得我的关心是啰嗦,我的付出是理所当然开始;从你第一次,把工作看得比我和这个家更重要开始,他就已经死了。”
沈泽庭的身体僵住了。
他抓着她肩膀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力道。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说的,全都是事实。
他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事业越做越大,应酬越来越多,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耐心也越来越少。
他以为只要给家里足够的钱,就够了。
他以为林晚会永远在那里,永远温柔地等着他。
他从未想过,她也会累,也会失望,也会离开。
“林晚……”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我们……我们可以……”
“我们不可以了。”林晚打断他,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沈泽庭,我们的婚姻余额,已经严重透支了。”
【婚姻余额已不足。】
她说完这句话,脑海里的机械音竟然跟着重复了一遍,带着一种宣判的意味。
【当前余额:-283.00。】
【‘资产清算’程序正式启动。】
【正在生成财产分割方案……】
【正在评估子女抚养权归属……】
【正在计算精神损失赔偿金额……】
一连串的提示,让林晚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沈泽庭听不懂她口中的“婚姻余额”,他只听懂了“严重透支”这四个字。
他看着林晚决绝的眼神,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
不。
他不能离婚。
沈氏集团正处在上市的关键时期,任何负面新闻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他和林晚的婚姻,在外人看来是恩爱典范,是商界的一段佳话。
如果此时爆出离婚,对公司股价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更重要的是……
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脏传来一阵细密的疼。
他不想让她离开。
这个认知,让他自己都感到了震惊。
“我不同意离婚。”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恢复了往日那个杀伐果断的沈总的模样,“林晚,你别忘了,我们签过婚前协议。一旦离婚,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他试图用钱来威胁她,这是他最后的,也是他认为最有效的武器。
然而,林晚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
那份协议,还是她亲手签的。
那时候,她爱他,爱得纯粹,爱得不计后果。她觉得谈钱,是对他们感情的侮辱。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她的平静,让沈泽庭的最后一丝依仗也崩塌了。
他发现,自己对她,竟然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林晚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女儿念念的班主任。
她立刻接通,声音瞬间变得温柔。
“喂,李老师。”
“念念妈妈,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是这样的,念念今天在学校跟同学打架了,现在情绪有点不太好,一直哭着要找妈妈。”
林晚的心猛地一紧。
“打架?她有没有受伤?严重吗?”
“您别担心,没受伤,就是跟同学推搡了几下。对方家长也过来了,您看您方便现在过来一趟吗?”
“方便!我马上过去!”
林晚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走,整个过程,没有再看沈泽庭一眼。
沈泽庭站在原地,看着她焦急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女儿在学校打架了。
作为父亲,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甚至不知道女儿的班主任姓什么,不知道女儿在哪间教室。
巨大的挫败感和失落感,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看着空荡荡的玄关,第一次,感觉这个他亲手打造的家,变得如此冰冷和陌生。
林晚赶到学校的时候,念念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角落里,抱着膝盖,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的头发有点乱,眼眶红红的,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