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柳玉茹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来了沈念的小院。

名为探望，实为施压。

“妹妹昨晚可想清楚了？”柳玉茹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悠闲地品着丫鬟新泡的茶，眉眼间尽是得意。

沈念的小院极为偏僻简陋，连套像样的茶具都没有。

柳玉茹带来的，是她自己院里的**雨过天青色汝窑茶具。

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时时刻刻提醒沈念她们之间的云泥之别。

沈念从屋里走出来，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一夜未眠。

“嫂嫂，此事……能否容我再想想？”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柳玉茹见她这副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想？还有什么好想的？”她冷哼一声，“我这是在给你指一条登天的路，你别给脸不要脸。”

她身后的一个婆子立刻上前一步，厉声呵斥：“二**，少夫人的话你没听见吗？这可是天大的福气，你别不知好歹！”

另一个丫鬟也阴阳怪气地说道：“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能被王侍郎看上，那是您貌美。若是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一句句，一声声，像针一样扎在沈念心上。

沈念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她知道，跟柳玉茹是说不通的。

她越是反抗，柳玉茹就越是会变本加厉。

看来，只能去找父亲了。

虽然希望渺茫，但终归是唯一的指望。

“嫂嫂教训的是。”沈念顺从地低下头，“只是此事体大，我想亲自去求一求父亲，让他老人家定夺。”

柳玉茹挑了挑眉。

去求父亲？

她料定了沈老爷会站在她这边。

毕竟，能攀上王侍郎这条线，对沈家的生意大有裨益。

一个庶女而已，牺牲了又何妨？

“也好。”柳玉茹故作大方地挥了挥手，“你去吧。也让你彻底死了这条心。”

“让你知道，在这沈家，到底谁说了算。”

沈念屈了屈膝，转身便朝前院书房走去。

她走后，柳玉茹身边的丫鬟不解地问：“少夫人，您就这么让她去了？万一老爷心软了……”

“心软？”柳玉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以为老爷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在他眼里，只有利益。”

“沈念这张脸，能换来王侍郎的人情，这笔买卖，他比谁都会算。”

她端起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我就是要让她去，让她亲耳听到她父亲是如何卖掉她的。我要让她所有的希望，一点点破灭。”

“我要让她明白，除了乖乖听我的话，她别无选择。”

……

沈念跪在沈老爷的书房外。

冰冷的青石板硌得她膝盖生疼。

她已经跪了快一个时辰了。

从她过来求见，管家就说老爷在会客，让她等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沈念知道，父亲这是在故意晾着她。

他早就从柳玉茹那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这是在用沉默，告诉她他的决定。

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终于，书房的门开了。

一个穿着华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是沈老爷的生意伙伴。

沈老爷满脸堆笑地将人送到门口，一回头，看到跪在地上的沈念，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变得冷硬无比。

“你来做什么？”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情。

沈念抬起头，看着这个血缘上的父亲，只觉得陌生无比。

“父亲，”她哑着嗓子开口，“女儿听说，嫂嫂要将我……许给王侍郎做妾？”

沈老爷眉头一皱，不耐烦地道：“你嫂嫂也是为了你好。王侍郎身份尊贵，你嫁过去，吃穿不愁，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父亲，他已经年过花甲，而且……”

“够了！”沈老爷厉声打断她，“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你的婚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能为家族做出贡献，是你的荣幸！”

“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日王侍郎府上的人就会过来，你给我安分点，别丢了沈家的脸！”

说完，他看也不看沈念一眼，甩袖便要回书房。

“父亲！”沈念悲声喊道，“女儿也是你的亲骨肉啊！你怎能如此狠心，将我推入火坑！”

沈老爷的脚步顿住了。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

他的眼神冷漠得像一块冰。

“亲骨肉？”他冷笑一声，“你和你那个**的娘一样，只会给我惹麻烦。”

“若不是看在你还有几分姿色，能为沈家换点用处，我早就把你打发到庄子上自生自灭了！”

“记住你的本分。你只是沈家的一颗棋子。”

“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觉悟。”

说完，他“砰”的一声关上了书房的门。

那一声巨响，像是重锤，狠狠砸在了沈念的心上。

彻底砸碎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原来，在他心里，她连女儿都算不上，只是一件可以随时用来交易的货物。

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沈念趴在冰冷的地上，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绝望，像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柳玉茹，沈老爷……

他们没有一个人，把她当人看。

远处，柳玉茹正站在回廊下，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她身边的丫鬟婆子脸上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少夫人真是神机妙算。”

“这下，看她还怎么折腾。”

柳玉茹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沈念，你斗不过我的。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沈家的管家一路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慌张和不解。

“老爷，少夫人，不好了！”

柳玉茹秀眉一蹙：“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管家喘着气，指着大门的方向：“外面……外面来了好多官兵，把咱们家给围了！”

“什么？”柳玉茹和刚从书房里出来的沈老爷都吃了一惊。

官兵？

沈家安安分分做生意，从不惹事，怎么会招来官兵？

“领头的是谁？可说了所为何事？”沈老爷急忙问道。

管家脸色发白，声音都在抖：“领头的……领头的人说，他……他是靖王府的人！”

“靖王府？！”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沈家众人头顶炸响。

柳玉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沈老爷更是吓得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靖王府？

那可是跺一跺脚，整个京城都要抖三抖的存在！

他们沈家这点家业，在靖王府面前，连蝼蚁都算不上！

怎么会突然派官兵围了沈家？

难道……是哪里得罪了那位活阎王？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一个身穿玄色劲装，腰佩长刀的男人，在一队甲胄鲜明的护卫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面容冷峻，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扫过院中众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还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的纤弱身影上。

那冷漠的眼神，在看到她的瞬间，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变化。

跪在地上的沈念也听到了动静，她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了过去。

当她看到那个领头的男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个男人，她认得。

是那日，秘密给她传圣旨的公公身边，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侍卫。

他怎么会来？

还是以靖王府的名义，如此大的阵仗？

难道……是圣旨的事情暴露了？

沈念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