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腊月,大雪封了紫禁城,铅灰色的宫墙被白雪覆盖,却盖不住墙内的寒彻骨。
冷宫的窗棂糊着破旧的纸,寒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卷着雪沫子落在沈凝华的发间,
她蜷缩在冰冷的榻上,身上只裹着一床薄如蝉翼的旧锦被,指尖冻得青紫,
连呼吸都带着白雾。殿门被猛地推开,风雪裹挟着寒气涌进来,
几个宫女太监端着水盆和药碗,脸色冰冷地站在门口。为首的掌事姑姑瞥了她一眼,
语气刻薄:“沈氏,该喝药了。”沈凝华缓缓抬起头,昔日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眸,
如今只剩一片死寂,眼尾的红痕是昨夜未干的泪渍。她曾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女,
是圣上亲封的凝华妃,宠冠六宫,可如今,却成了这冷宫里苟延残喘的罪妃。
药碗被重重放在矮桌上,黑漆漆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息,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味道。
沈凝华盯着药碗,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这药,我不喝。”“放肆!
”掌事姑姑厉声呵斥,“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的补药,你也敢不喝?难不成还想抗旨不成?
”皇后娘娘,苏婉柔沈凝华的心像被冰锥狠狠刺穿,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补药?
苏婉柔怎么会好心给她送补药?这药里藏着什么猫腻,她比谁都清楚。自从她被打入冷宫,
苏婉柔就从未停止过对她的折磨,先是断了她的吃食,又派人日日掌掴,
如今送来这所谓的补药,怕是想让她死得悄无声息。“我无旨可抗,
也无福消受皇后娘娘的好意。”沈凝华别过脸,语气平静得近乎麻木,“姑姑请回吧。
”掌事姑姑脸色一沉,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两个小太监立刻上前,粗暴地按住沈凝华的胳膊,
另一个宫女端起药碗,就要往她嘴里灌。苦涩的药汁呛进喉咙,烧得她喉咙生疼,
沈凝华拼命挣扎,却抵不过几人的力气,大半碗药还是被灌进了肚子里。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嘴角溢出黑色的药沫,浑身泛起一阵寒意,小腹隐隐传来坠痛。“这才乖。
”掌事姑姑拍了拍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沈氏,你最好识相点,好好喝药,
或许还能多活几日。若是再敢忤逆皇后娘娘,有你好受的。”几人扬长而去,
殿门被重重关上,留下沈凝华独自蜷缩在榻上,小腹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浸湿了鬓发。她知道,这药里定是加了堕胎的成分,可她早已没有孩子了,苏婉柔这般做,
不过是想让她受尽苦楚,生不如死。三年前,她初入宫,
凭借着镇国公府的势力和圣上的宠爱,一路平步青云,封为凝华妃,住进了奢华的凝华宫。
那时的圣上,慕容珩,待她极好,会陪她看遍宫中春色,会为她亲手描眉,
会对她说“往后余生,唯你一人”。她曾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能与君白首,
共度此生。可她忘了,深宫之中,最是无情帝王家。苏婉柔是太后的侄女,家世显赫,
入宫后便对她百般嫉妒,处处针对。而慕容珩,在苏婉柔和太后的谗言下,
渐渐对她冷淡疏离。一年前,她怀了身孕,这本是稳固地位的契机,却成了她噩梦的开始。
苏婉柔设计陷害,让她误食了滑胎药,失去了腹中的孩子,还反咬一口,说她与人私通,
故意打掉孩子,败坏宫闱风气。慕容珩震怒,不听她的任何解释,下令将她打入冷宫,
削去妃位,贬为庶人。镇国公府为了救她,**,却被太后扣上了谋反的罪名,
满门抄斩,血流成河。那天,她在冷宫里,听到了家人被处死的消息,瞬间痛不欲生,
想一头撞死,却被看守的太监拦下。从那以后,她就成了行尸走肉,活着,只是为了看看,
苏婉柔和慕容珩,到底能得意到几时。小腹的疼痛渐渐缓解,沈凝华虚弱地喘着气,
目光落在窗外的白雪上。雪越下越大,像要把这世间的一切都掩埋。她想起年少时,
在镇国公府的梅园里,兄长曾对她说,往后要为她寻一个良人,护她一世安稳。可如今,
兄长不在了,镇国公府不在了,那个曾许诺护她一生的人,却成了将她推入深渊的刽子手。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慕容珩。
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身姿挺拔,面容依旧俊朗,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威严和冷漠。
他站在殿中,目光落在沈凝华苍白憔悴的脸上,眼神复杂,看不出丝毫情绪。沈凝华看到他,
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她缓缓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指尖死死攥着身下的旧锦被,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你还好吗?”慕容珩的声音低沉,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沈凝华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慕容珩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朕问你话,你听不到吗?”“罪妇不敢。
”沈凝华的声音平淡无波,“陛下驾临冷宫,是来看罪妇的笑话吗?
”慕容珩的脸色沉了下来:“沈凝华,你非要这样跟朕说话吗?”“不然呢?
”沈凝华抬起头,终于看向他,眼中满是嘲讽和恨意,“陛下希望罪妇如何跟你说话?
像以前那样,对你言听计从,百般讨好?陛下忘了,是你亲手将我打入冷宫,
是你下令处死我的家人,是你毁了我的一切!”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慕容珩,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对你一片真心,
从未有过半分背叛,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相信苏婉柔的谗言,
置我和沈家于死地?”慕容珩的脸色苍白了几分,眼神闪烁,避开了她的目光:“当年的事,
证据确凿,并非朕听信谗言。”“证据确凿?”沈凝华笑了,笑得撕心裂肺,“所谓的证据,
不过是苏婉柔精心设计的骗局!慕容珩,你就是个昏君!你被苏婉柔蒙蔽了双眼,
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杀了对你忠心耿耿的镇国公府,你会遭报应的!”“住口!
”慕容珩怒吼一声,上前一步,死死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的下巴捏碎,
“沈凝华,你竟敢辱骂朕!别忘了,你的性命还在朕的手里,朕想让你生,你才能生,
想让你死,你随时都能死!”下巴传来剧烈的疼痛,沈凝华却毫不畏惧,直视着他的眼睛,
眼中满是倔强:“你杀了我吧,我早就不想活了。死了,就能见到我的家人了,
总比在这冷宫里受尽折磨,看着你们逍遥快活强!”慕容珩看着她眼中的决绝,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痛难忍。他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胸口剧烈起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看到她这副模样,心里会如此难受。这些日子,
他时常会想起以前的时光,想起沈凝华笑靥如花的模样,想起她在梅园里为他舞剑的身影。
他也曾怀疑过当年的事,可苏婉柔有太后撑腰,又拿出了所谓的“证据”,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相信她。“朕不会杀你。”慕容珩的声音恢复了冷漠,
“你就在这冷宫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向朕和皇后认错,
朕或许会饶你一命。”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再回头。殿门关上的那一刻,
沈凝华再也忍不住,趴在榻上,放声大哭。她知道,慕容珩永远都不会相信她了,
她和沈家的冤屈,永远都无法洗刷。日子一天天过去,苏婉柔送来的“补药”从未间断,
沈凝华的身体越来越差,脸色苍白得像纸,连走路都需要扶着墙。可她依旧倔强,
每次都拼尽全力反抗,哪怕被灌得呛咳不止,也不肯轻易喝下那碗药。这天,
冷宫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林公公,慕容珩身边最得力的太监。
林公公看着沈凝华虚弱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从袖中拿出一个小锦盒,
递给她:“沈姑娘,这是陛下让老奴送来的,说是给你补身体的。”沈凝华愣了愣,
没有接锦盒,语气冷淡:“陛下的好意,罪妇不敢受。还请林公公带回吧。”“沈姑娘,
你就收下吧。”林公公叹了口气,“陛下这些日子,心里一直惦记着你,
只是碍于皇后娘娘和太后的面子,不便来看你。这锦盒里是上好的人参和燕窝,
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你就收下吧。”沈凝华看着林公公真诚的眼神,犹豫了片刻,
终究还是接过了锦盒。她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人参和燕窝,还放着一张纸条,
上面是慕容珩熟悉的字迹:“保重身体,静待时机。”静待时机?沈凝华的心颤了颤,
难道慕容珩知道当年的事有蹊跷,想为她和沈家翻案?一丝微弱的希望,在她心底悄然升起。
从那以后,林公公每隔几日就会来一次冷宫,送来一些补品和衣物,
有时还会偷偷告诉她一些宫里的消息。她知道了苏婉柔虽然被封为皇后,却一直没有怀孕,
太后为此很是着急;知道了慕容珩近来时常冷落苏婉柔,
独自在御书房待着;知道了朝中已有大臣开始质疑当年镇国公府谋反一案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