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带回他的白月光那天,我正在院里赏着新开的西府海棠。
他满眼爱意地看着身边的女子,对我说:“晚宁,如烟身子弱,以后就住在我们府里,你多担待。”
我笑了,将刚拟好的和离书拍在他面前。
“可以,萧玄,我们和离。”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一把撕碎了和离书,赤红着眼低吼:“沈晚宁,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他想坐拥齐人之福,既要我的泼天富贵,又要他的心头真爱。
可他不知道,我能给他这一切,也能亲手收回。
萧玄将柳如烟带回驸马府的时候,我正在修剪一盆刚开的墨兰。
他一身锦衣,风尘仆仆,眼底却带着久别重逢的星光,那光芒,我从未在他看我的眼神里见过。
他身后的女子,着一身素白长裙,弱柳扶风,眼波流转间,是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
“晚宁,”萧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这是如烟,我跟你提过的。”
我放下手中的金剪,视线从那盆墨兰移到柳如烟苍白的脸上。
提过?何止提过。
三年前,我下嫁于他,新婚之夜,他醉得一塌糊涂,嘴里念的,便是这个名字。
后来我才知道,柳如烟是他的青梅竹马,是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只因她父亲是戴罪之身,她才被没入教坊司,与他失散。
如今,想必是萧玄权势滔天,终于将他的心上人从泥潭里捞了出来。
“参见公主。”柳如烟盈盈一拜,声音细若蚊吟,身子晃了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萧玄立刻紧张地扶住她,眉头紧锁地看向我:“晚宁,如烟身子弱,刚从那种地方出来,受不得风。以后,她就住在我们府里,你身为公主,又是主母,多担待些。”
他的语气,是命令,是理所当然。
仿佛我身为他的妻,就该为他的爱情让步,为他的心上人腾出一方天地。
我看着他们紧紧相握的手,忽然就笑了。
三年的相敬如宾,三年的自我欺骗,在这一刻,碎得彻彻底底。
“好啊。”我轻声应道。
萧玄和柳如烟都愣住了。
萧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或许是没想到我如此轻易就答应了。他大概以为,我会大吵大闹,会去宫里告状,会用我公主的身份压他。
柳如烟的眼底,则飞快地掠过一抹失望和不甘。
我没理会他们的神情,转身回到书案前,从一叠宣纸下,抽出了一张早就拟好的文书。
我走回他面前,将那张纸,轻轻拍在他的胸口。
“可以,萧玄,我们和离。”
纸张轻飘飘的,上面的两个字却重如千钧。
萧玄脸上的从容和镇定瞬间凝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
“沈晚宁,你说什么?”
“我说,和离。”我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你娶你的心上人,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他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你疯了?”他眼眶赤红,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我平静地看着他,甚至还有心情冲他笑了笑:“我清醒得很。是你疯了,萧玄。你以为,这世上真有坐拥齐人之福的好事?”
“你……”
“驸马,”柳如烟怯怯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泪眼婆娑,“是不是……是不是如烟的到来,让公主不快了?若是这样,我……我还是走吧……”
她说着,便要挣脱萧玄的手,一副要自我牺牲的悲壮模样。
好一朵善解人意的白莲花。
萧玄果然心疼了,他反手将柳如烟护在身后,怒视着我:“沈晚宁!你别太过分!如烟受了那么多苦,我只是想给她一个安身之所,你何至于如此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萧玄,你将外室带回府中,要我这个正妻担待,到底是谁在逼谁?”
“我没有!”他矢口否认,“我只是可怜她……”
“那正好,”我抽出被他攥得生疼的手腕,揉了揉红痕,“你可怜她,我成全你。和离之后,这驸马府你做主,你想让她住哪儿就住哪儿,想给她什么名分就给什么名分,都与我无关。”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不准走!”萧玄一个箭步拦在我面前,他眼中的慌乱再也掩饰不住,一把抢过我手中的和离书,三两下撕得粉碎。
“沈晚宁,我告诉你,和离,你想都别想!”他咬牙切齿地低吼,“你是皇家公主,是我的妻,这辈子都只能是!”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惊涛骇浪,有愤怒,有不甘,更多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恐惧。
他在怕什么?
怕我离开他?
不,他爱的是柳如烟。
我看着他失态的模样,心中那点残存的爱意,终于彻底凉了。
我忽然明白,他不是不愿放我走,而是不敢。
他要的,从来不是我沈晚宁这个人。
他要的,是我公主的身份,以及我身后,那富可敌国的沈家商号。
他想娶他的真爱,又不想放弃我的泼天富贵。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萧玄,我能给你这一切,也能……亲手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