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星悦深刻体会到了“名人”的滋味。

无论她走到哪里，总能收获各种含义不明的注目礼。去上课，有隔壁班的同学特意绕到计算机系教室门口“围观”；去食堂，能感觉到周围压低声音的议论；甚至连她去图书馆，都有人在她身后指指点点。

论坛上那个帖子热度居高不下，偶尔还会有新的“目击证词”或“深度分析”冒出来，将她的“心机”描绘得更加栩栩如生。

苏晴为此愤愤不平，几次想在网上跟人对线，都被林星悦拦住了。

“清者自清，没必要浪费口水。”林星悦表面平静，照常上课、去图书馆、在宿舍敲代码，仿佛一切流言蜚语都与她无关。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颗被攥在手心、边缘几乎要嵌入掌纹的贝母纽扣，以及夜深人静时电脑屏幕上关于江辰的寥寥几条**息，透露了她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她林星悦，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任人拿捏的性子。江辰那句冰冷的评判和随之而来的网络暴力，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拔掉它最好的方式，不是哭诉，不是辩解，而是……用事实说话。

或者说，用一种让他无法忽视、甚至可能让他刮目相看的方式，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机会，在她缜密的“信息搜集”和一点点运气下，很快露出了端倪。

通过校园内部系统一些不起眼的课程安排和社团活动记录，结合“星语”APP后台某些匿名但特征明显的动态（比如吐槽金融模型太难、抱怨某个教授布置的论文等），林星悦大致摸清了江辰近期的行动规律。

他每周二、四下午没课，通常会去图书馆三楼的东南角，那里位置僻静，靠窗，有电源，是学习的好地方。时间，一般是下午两点到五点。

周五，下午两点十分。

星城大学图书馆三楼，静谧得只能听到书页翻动和键盘敲击的细微声响。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辰坐在他惯常的位置上，面前摊开着厚重的英文金融文献，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是复杂的K线图和数据分析模型。他神情专注，眉眼低垂，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感。

突然，一道纤细的身影，端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看似不经意地，在他对面的空位旁停顿了一下。

然后——

“哎呀！”

一声轻微的、带着恰到好处惊慌的低呼。

紧接着，是杯子倾倒，深褐色的液体泼洒出来，大部分落在了光洁的桌面上，也有一小部分，溅到了江辰摊开的那本珍贵外文书籍上，以及他放在桌边的笔记本电脑电源适配器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星悦脸上写满了慌乱和愧疚，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去擦拭桌上的咖啡渍，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同学，你的书……还有你的适配器……”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衬得皮肤愈发白皙，此刻因为“惊慌”，眼眶微微泛红，看起来楚楚可怜，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只是一个笨手笨脚、不小心闯了祸的女孩。

江辰的眉头瞬间蹙起，周身的气压更低了几分。他抬眸，冰冷的目光落在肇事者脸上。

当看清是林星悦时，他眼底的寒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又是她。

那个在开学典礼上“投怀送抱撕衣服”的女生。

现在，是“图书馆精准泼咖啡”。

一次是意外，两次……还是在他明确表达过厌恶之后？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她“更文明”的引起注意的方式。

“同学，真的非常抱歉！”林星悦仿佛没有看到他眼中的冰霜，依旧努力擦拭着，动作“笨拙”地又将几滴咖啡蹭到了他放在旁边的笔记本外壳上，“你这本书很贵吧？还有适配器……如果坏了，我赔给你！”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图书馆里，足以引起附近几个同学的侧目。

江辰看着她“表演”，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耐心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他伸手，一把按住了她还在胡乱擦拭的手腕。

他的手指修长，力道不小，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意味。肌肤相触的瞬间，林星悦能感觉到他指尖微凉的体温和清晰的骨节。

林星悦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氤氲着水汽（努力憋气的结果），怯生生地看着他：“对、对不起……”

江辰收回手，抽出几张湿巾，面无表情地、极其细致地先擦拭自己那本被咖啡玷污的书页边缘，然后又擦了擦适配器和笔记本外壳。他的动作有条不紊，带着一种洁癖般的严谨，仿佛在清理什么污染物。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将目光投向林星悦，眼神里的厌烦几乎要溢出来。

“林星悦同学，”他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带着十足的讽刺，“如果你的‘不小心’仅限于此，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锁住她，带着洞悉一切的冷冽。

“现在，可以请你，以及你的咖啡，离开我的视线了吗？”

他的语气平淡，却比直接的斥责更让人难堪。那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将她所有行为都定性为“蓄意勾引”的蔑视。

附近听到对话的同学，已经有人忍不住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显然在努力憋笑。

林星悦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这次不是憋气，是真实的血气上涌。一半是计划顺利的紧张，另一半，是被他这种毫不留情的态度激起的怒火。

她攥紧了手心，指甲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很好，他果然是这样想的。

她低下头，像是被他的话语刺伤，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般的倔强：“我……我只是想道歉，并赔偿你的损失……”

“不需要。”江辰冷冷地打断她，重新将目光投向自己的电脑屏幕，直接下了逐客令，“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损失。请离开。”

彻底的无视，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林星悦站在原地，像是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带着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承受不住这种羞辱，猛地转身，快步离开了这个角落。背影看上去，仓促又狼狈。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书架尽头，江辰敲击键盘的手指才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看向她离开的方向，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还是……这个女人，真的有什么别的目的？

他不喜欢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更不喜欢被人如此处心积虑地“设计”。

他重新专注于屏幕上的数据，但脑海里，却不期然地闪过刚才她靠近时，身上那股极淡的、像是茉莉混着青草的味道，以及她那双看似慌乱，眼底深处却异常清亮冷静的眼睛。

有点意思。

江辰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如果他没看错，刚才她“不小心”碰到他笔记本外壳时，指尖似乎有一个极其快速、隐蔽的点击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