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下的期望,坚持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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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已经塌了半边。一根沉重的梁柱砸下来,恰好架在供案前,形成一个狭窄的三角空间。妻子就蜷在那里,额角流着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深蓝色的布包——那是存放族谱的匣套。

“大山……”她看见他,眼睛亮了一下,随即被剧痛取代。她的腿被碎砖压着。

大山疯了一样徒手扒开砖石,碎瓦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淋漓,他感觉不到疼。他只想把她弄出来。终于,他搬开最后一块压在她腿上的青砖,将她抱了出来。她的左腿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弯曲着。

“走……快走……”妻子把布包塞进他怀里。布包湿漉漉、沉甸甸的,不是匣子的重量,是一种粘稠的、温热的液体浸透了粗布。大山低头,看见深蓝色上正泅开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黑红。那不是妻子的血,供案方向,躺着好几具熟悉的躯体,血泊漫延,浸透了供桌下的地面,也浸透了跌落在血泊中的族谱匣子。

妻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保住……谱……咱娃儿……还没上谱……”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神开始涣散。

“别说话,我背你走!”大山想抱起她。

妻子用尽最后力气,冰凉的手按住他染血的手背,按在那湿透的布包上。“跑……别管俺……”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望向他们家的方向,那里已是浓烟滚滚。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混入额头的血污里。“……照顾好……咱娃儿……”

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还望着家的方向,没有闭上。

大山像被冻住了。怀里是迅速冰凉的身体,手里是浸透鲜血的布包。枪声、爆炸声、哭喊声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水传来,模糊不清。他呆呆地坐着,直到一颗流弹擦着祠堂残破的飞檐掠过,打在旁边的石墩上,溅起火星,他才猛地一哆嗦。

他笨拙地将妻子的遗体放平,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她脸上。然后,他紧紧抱住那个湿冷、血腥的布包,踉跄着站起来,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麻木地、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原本要去的鹰嘴山方向,走去。背后,是冲天的火光和渐渐微弱的惨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