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山路,被雨水泡成了泥浆。
周承宇的越野车碾过坑洼,车灯刺破黑暗,像两把摇晃的刀。雨刮器单调地左右摆动,刮不开他心头的浓雾。导航早已失去作用,他靠着记忆和下午研究地图的印象,朝着野狐岭后山那个废弃停车场摸去。
越往里开,路越不像路。灌木枝桠刮擦着车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终于,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边缘是黑黢黢的松林,中间歪斜着几根水泥柱,是当年停车场的残骸。
他熄火,关灯。
黑暗和雨声瞬间吞没了一切。
他坐在车里,点了支烟,没抽,只是看着猩红的火点在黑暗里明灭。几分钟后,他戴上手套,拿出手电和强光勘查灯,推门下车。
冷雨和山林特有的腐殖质气味扑面而来。泥地松软,脚印杂乱。他蹲下身,勘查灯低角度照射。很快,他发现了目标——几道深深的车辙印,花纹清晰,是较新的越野胎。其中一道车辙旁,伴着一串高跟鞋印。
不是登山鞋。
是细跟。
印迹很深,说明走路的人体重不轻,或者……当时被施加了额外的压力。
周承宇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顺着高跟鞋印往前走,印迹延伸到停车场边缘一棵巨大的老松树下,然后消失了。树下有一小片被踩踏压倒的草丛。
他蹲在草丛边,仔细照射。草叶上沾着几缕极细的藕荷色纤维。他小心地用镊子夹起,放入证物袋。灯光继续移动,在潮湿的泥土里,他发现了一个反光点。
是一枚耳钉。
小巧的珍珠,周围镶着一圈碎钻。耳针弯曲了,像是被匆忙扯下或刮落。
周承宇认识这耳钉。是他和沈清姿结婚一周年时,他送给她的礼物。她很喜欢,说珍珠温润,钻石坚定,就像她想要的婚姻。
后来她戴得少了,说怕运动时弄丢。
现在,它躺在这深山泥泞里,像一句无声的嘲讽。
他收起耳钉,站起身,勘查灯扫向松树树干。在约一人高的位置,树皮有新鲜的、细小的刮擦痕迹。他凑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苦橙檀木香。
证据链在脑海里逐渐拼合:
车辙(陆琛的奔驰)。
高跟鞋印(沈清姿的鞋,她车里常备一双高跟鞋)。
耳钉(她的)。
香气(陆琛的)。
树干的刮擦(可能的倚靠或……)。
周承宇关掉灯,在黑暗的雨里站了很久。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流下,冰凉刺骨,却浇不灭胸腔里那团越烧越旺的火焰。那火焰的名字,叫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