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林婉清依然五点起床。

但今天，她没有做全家人的早餐。她只煮了自己和乐乐的粥，煎了两个蛋。然后她叫醒儿子，母子俩在厨房的小餐桌上安静地吃完。

六点半，婆婆起床了，看到空荡荡的餐桌，脸色立刻沉下来：「早饭呢？」

「在厨房，」林婉清正在给乐乐穿鞋，「妈您自己盛一下吧，我要送乐乐上学。」

「你什么意思？让我自己动手？」

「您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能自己动手？」林婉清抬起头，眼神平静，「还是说，您觉得儿媳妇就该伺候婆婆？」

张秀英被噎得说不出话。

林婉清牵着乐乐出门，在电梯里遇到邻居王阿姨。王阿姨惊讶地看着她：「婉清，你今天气色不错啊！」

「是吗？谢谢王阿姨。」林婉清笑了笑。她今天特意化了淡妆，穿了件许久**的米色针织衫——虽然已经有些旧了，但比那身起球的居家服好太多。

送完乐乐，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附近的咖啡馆，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美式，打开电脑。

邮箱里有一封未读邮件，来自一家小型设计工作室。对方看到了她在设计论坛上发布的旧作品集，问她是否愿意接一个Logo设计的私活，报价三千。

林婉清的手微微发抖。三千块，对她来说是一笔巨款。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愿意。请问具体要求是什么？」

等待回复的间隙，她登录了那个尘封已久的设计师社交账号。最新动态还停留在六年前，她离职那天发的：「暂别设计，开启人生新篇章。」

多么天真。

她更新了状态：「我回来了。」

很快，几条评论跳出来：

「婉清？真的是你？！」

「天啊，六年了！」

「还在做设计吗？要不要看看我们公司的项目？」

林婉清一条条回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那一刻，她感觉自己枯萎的某部分，正在重新活过来。

十一点，她回到家。婆婆不在，茶几上留了张字条：「我去老姐妹家打牌，晚上回来吃饭。」

林婉清把字条扔进垃圾桶。她走进婆婆房间——这是她六年来第一次未经允许进入这个空间。房间很整洁，床头柜上摆着公公的遗像，旁边是一个上锁的抽屉。

她知道钥匙在哪里。婆婆总是把钥匙藏在衣柜最上层的一个旧钱包里。

打开抽屉，里面有一些首饰、存折，还有一本笔记本。林婉清翻开笔记本，心跳加速。

这竟然是婆婆的「账本」。

「3月5日，婉清上交生活费2000。」

「4月12日，明哲给5000，说是奖金。」

「5月20日，从婉清账户转30000，她应该不会发现。」

「6月3日，给薇薇买包，12000，明哲出的钱。」

薇薇？

林婉清继续翻，看到更多关于「薇薇」的记录：「薇薇怀孕了，要吃燕窝」「薇薇看中一条项链」「给薇薇租房子的钱」……

原来如此。

她把关键页面拍下来，然后把一切恢复原状。锁好抽屉，放回钥匙，退出房间。整个过程她的手很稳，心也很静。

下午她去医院复查。医生看着检查报告，眉头紧皱：「林女士，你贫血很严重，还有早期胃溃疡。不能再这么劳累下去了。」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还有，」医生犹豫了一下，「你身上的淤青……」

林婉清下意识拉了拉袖子。那是上周周明哲推她时撞到桌角留下的。

「不小心撞的。」她说。

医生没再追问，只是开了些药，叮嘱她定期复查。走出医院时，林婉清想，是该做个了断了。

晚上周明哲回家时，林婉清正在教乐乐画画。婆婆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

「明哲，你可算回来了！」婆婆立刻告状，「你看看你媳妇，现在早饭都不做了！还要跟我AA制！这日子没法过了！」

周明哲看向林婉清，眼神复杂。经过昨晚的冲突，他似乎也意识到，这个女人和以前不一样了。

「林婉清，我们谈谈。」

「好。」林婉清让乐乐自己玩，跟着周明哲走进卧室。

关上门，周明哲点燃一支烟——他以前从不抽烟，至少在她面前不抽。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问。

「我想拿回我的钱，」林婉清直截了当，「妈转走的三万，还有你每个月剩下的那一万九，我需要知道去向。」

「那是我的钱！」

「夫妻共同财产，」林婉清纠正，「法律上，你挣的每一分钱，都有我一半。」

周明哲死死盯着她：「林婉清，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不然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多么熟悉的倒打一耙。

林婉清笑了：「周明哲，你出轨了，所以看谁都出轨吗？」

「你！」

「那个薇薇，怀孕几个月了？」她平静地问。

周明哲的脸色瞬间惨白：「你……你胡说什么……」

「张薇，二十五岁，你公司的行政助理，住在中山路那套你租的公寓里。月租五千，是你付的。她上个月看中的那条项链，一万二，也是你买的。」林婉清每说一句，周明哲的脸就更白一分，「需要我继续说吗？」

「你跟踪我？！」周明哲暴怒，扬起手。

林婉清没有躲，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打啊。你这一巴掌下去，我立刻报警。家暴加上出轨，你看法院会把乐乐判给谁？」

周明哲的手僵在半空。

「还有，」林婉清继续说，「我已经咨询过律师。如果你坚持离婚，我需要乐乐抚养权、房子一半产权、以及你支付抚养费直到乐乐成年。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法庭见。」

「你做梦！」周明哲吼道，「房子是我爸妈出的首付！凭什么给你！」

「婚后还贷部分，属于夫妻共同财产。过去六年，我虽然没有工作，但承担了全部家务和育儿责任，法律上这属于对家庭的贡献，有权分割财产。」林婉清一字一句，像在背诵法律条文——事实上，她确实背了整整三天。

周明哲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被你逼的。」林婉清拉开房门，「今晚你睡客厅，或者去薇薇那儿。我不想和你同床共枕。」

她走出卧室，抱起乐乐：「宝贝，今晚妈妈给你讲新故事。」

夜里，乐乐睡着后，林婉清打开电脑。设计工作室回复了邮件，发来了详细的需求文档。她开始画草图，专注得忘记了时间。

凌晨两点，她终于完成初稿。保存文件时，她看着屏幕上的作品，突然泪流满面。

她还能设计。她还没有废掉。

手机震动，是银行短信：「您尾号3476的账户收到转账3,000.00元，余额3,045.67元。」

第一笔收入。不是周明哲给的，不是婆家施舍的，是她自己挣的。

林婉清把这笔钱转到一个新开的账户里，备注：离婚基金。

然后她打开《破茧计划》，在第二项后面打勾：经济独立（1/5）。

路还很长，但她终于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