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知君即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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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祁云安若是被毒死,或是被礼王杀死,那也省了我的事。

若是他胜了礼王,我再找机会便是。

但祁云安却没有回应皇帝的话。

众人去看,才发现他双眼透着不正常的红,似乎看见了什么极度恐惧之事。

皇帝沉声问:「云安?身体不舒服?」

祁云安却目光放空,惊恐出声,完全没了平日里清风朗月的样子。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杀他们!」

他状若癫狂,跪倒在地,双手胡乱挥着,似乎在拉扯什么人。

「我不跟你们回去!我不是什么太子,我叫盛棋!求求你们!」

此话一出,周围人瞬间一惊,恨不得立刻消失。

礼王叹口气道:「皇兄这疯病已经多年没犯了,今日怎么又......」

皇帝面色难看,吩咐太监侍卫将太子扶下去。

祁云安却奋力挣扎。

「我要杀了你们!你们住手啊!」

「好!我跟你们回去!我是太子!我不是盛棋!求你们住手,住手啊!」

「别杀了......别......」

「我听你们的话。」

「都死了吗?」

在侍卫的控制下,祁云安似乎冷静了下来。

最后一句甚至冷漠到与刚刚的癫狂判若两人。

人群之外,我如坠冰窟。

封平学鸟叫催促我趁混乱离开,可我却僵在原地。

当年我回去的时候,只看见盛棋冷漠的问那些人,就理所当然地认定他是凶手。

可......他若不是呢?

礼王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过来,意味深长地低声开口。

「烟罗姑娘该不会做了几个月太子妃,舍不得了吧?」

我动了动嘴唇,一时竟没发出声音。

喉咙里像烧了火炭,一直灼烧到心脏,疼到极致,无处缓解。

「那药......是什么?」

「不过是添加了曼陀罗、天仙子之类能致幻的药粉,我倒没想到皇兄给了我这么一个惊喜。」

见我疑惑,礼王得意地笑了笑。

「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位皇兄幼时流落民间,长到十九岁才被找回来。他竟然还娶了个身份低微的医女。」

「他不承认自己是太子,死活不跟常德太监回来,而太监早就得了密旨,便当着他的面清理那一家子,也才十几口人而已。」

也才十几口人而已,多轻描淡写啊。

嘴里蔓延出一丝血腥味,我极力忍住想杀人的冲动。

礼王说:「人都死了干净,他倒是老老实实回来了,但却犯了疯病,每天夜里......」

他停住,用眼神示意被侍卫扶着要强行带回去的祁云安。

「喏,就像刚才那样。」

「天潢贵胄,哪能这样丢人现眼?他每发疯一次,父皇就命人把他四肢绑住,嘴巴堵住,用沾了水的藤鞭抽他,呵呵有些宫女见了晚上都做噩梦。」

「用父皇的话说,他发疯就让他疼,次数久了,自然就不会再发疯了。」

「后来他果然好了,除了身体不好,哪哪都得父皇欢心,甚至立了他太子。」

说到这,礼王语气变得嫉妒,随即又恢复如初。

他像是一个胜利者,居高临下地点评着。

「不过无所谓了,父皇绝对无法容忍一个有疯病的太子。」

可谁也没想到有疯病的太子竟然一把抢了侍卫的剑,身形迅疾,追上皇帝,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将他一剑封喉。

变故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礼王先是愣了一瞬。

随即眼中蹦出巨大的惊喜。

他高呼:「祁云安谋逆!刺杀陛下!快来人!抓住他!」

他原本只打算先让他出丑,失去太子之位,没想到祁云安在那药的**下疯得不轻,竟然直接杀了皇帝......

他几乎要压抑不住嘴角的笑容,皇位,是他的了!

祁云安和常德太监打得难分难解,一队御林军跑过来。

他兴奋得说:「杨统领,快拿下祁云安这个乱臣贼子!」

杨统领却帮着太子杀了大太监,又单膝下跪,举起一件黄袍。

「请太子殿下登基!」

礼王:「......」

缩在一边试图装鹌鹑的大臣们:「......」

礼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怒道:「杨千!你——你竟然背叛陛下,勾结贼子!」

祁云安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计划的是诬陷礼王造反,自己带兵救驾,混乱中皇帝中箭身亡,如今虽有偏差但也还能控制。

他似乎恢复了清醒,可下一秒又淡淡吩咐杨统领。

「把所有人都杀了。」

霎时求饶声哭喊声辱骂声混作一团。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也要疯了。

他们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杀了我的亲人。

还要高高在上地嘲讽,才十几条命而已。

他们训狗一样把我的夫君训成他们想要的,芝兰玉树的太子。

还要人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而我差一点......差一点就杀了他......

「殿下!」

一声惊呼响起,祁云安竟然面色发青,口吐鲜血。

我心跳漏了一拍,那药......到底是毒药......

礼王目眦欲裂,煽动士兵。

「祁云安残忍狠毒,他若登基,你们真以为能飞黄腾达?」

「他身中剧毒,自身难保!今日随我平叛者,既往不咎——」

咔嚓——

今早饭菜里的软筋散份量很少,药效虽然还没有完全消散,但扭断礼王脖子的力气还是有的。

他死不瞑目,我却难得有些快意。

无数双眼睛看着我,我缓缓开口:「谁还有异议?」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毅力,祁云安竟然撑着没有晕过去。

封平躲在暗处目瞪口呆地看了这一场大戏,尘埃落定后来找我,开口就是:「姐姐,您赶紧跟我走吧!还等什么呢!」

我回头,对上祁云安的目光。

他衣襟上都是血,竟还笑了笑。

「都结束了。」

我没答。

他便有些怅然又有些释怀地说:「再见。」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没认出我,还是装的。

离开行宫和封平喝酒时,我才恍惚想到,就算他不是我的仇人,就算他和我一样牢记着那场屠杀,就算他处心积虑为我复仇......

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除了生死,还有一个鸢儿。

那是他深爱的亡妻。

少年时期,他真的爱过我。

那在他以为我死了的十年里,自然也可以再爱上一个鸢儿。

但到底还是会不忿,他爱死去的鸢儿胜过我。

祁云安登基称帝,风格强硬,大刀阔斧地杀了很多贪官污吏。

当年的黑衣人,全被凌迟而死。

鲜血染红了午门长街。

朝堂上无不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了哪句话就被这喜怒无常的暴君砍了头。

朝堂外倒是平和。

百姓们不关心谁是造反谁是正统,谁能让他们过得好,他们就拥护谁。

支撑我前行的仇恨一朝消散,生活变得乏味无趣起来。

难眠的夜里,我会忍不住想,就这样再也不见了吗?

他在高高的皇宫里,思念着鸢儿,度过一生。

而我只是他年少时的青梅,噩梦的一部分。

我开始去调查那位鸢儿。

她父亲战死沙场,母亲病死,皇帝为了彰显对功臣孤女的抚恤,将她嫁给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