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风雪淬我骨,终成春山第一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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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了这份休书,你便自由了。”他将笔递来,目光冰冷如刀。我蘸着昨夜咳在心口的血,

一笔一划写下名字。他曾为娶我屠尽仇敌,也曾为护他白月光,亲手将我推入刺客剑锋。

后来,叛军围城,他身中剧毒濒死,我披甲握枪,孤身闯出重围为他求药。归来那夜,

他高热呓语,抱着我喃喃:“别走…”我一根根掰开他手指,将和离书放在他掌心。“侯爷,

”我笑得苍凉,“这次,是你该走了。”---卷一:血色同心第一章玉碎京城永宁侯府,

红绸未褪,喜字犹艳,空气却凝冻得能呛出血腥味。沈晏站在书房中央,一身玄色常服,

衬得面庞愈发冷峻,眼底却寻不出一丝大婚三日的余温。他面前紫檀案几上,摊开一张素笺,

墨迹新研,旁边搁着一支狼毫笔。“签了这份休书,”他的声音平平,

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目光却锋利地刮过对面女子的脸,“你便自由了。

”裴姝倚着门框,大红的嫁衣松垮挂在身上,更显单薄。她脸色惨白,唇上不见血色,

唯有左胸衣襟处,洇开一团暗沉得发褐的痕迹,那是昨夜急怒攻心呕出的血,未能及时浣去,

也或许,是她不想浣。自由?她几不可闻地扯了扯嘴角,尝到一点铁锈般的腥甜。

视线掠过他冰冷无波的眉眼,落在休书上那刺目的“七出”字样上。无子?善妒?口舌?

真是……煞费苦心。他曾是她的天。十年前上元夜,朱雀长街惊马,

是少年沈晏飞身将她护在怀中,自己臂骨裂开一条长缝。五年前裴家卷入逆案,

满门男丁发配,女眷没入教坊,是他,当时已掌部分军权的永宁侯世子,

于雷霆圣怒下力挽狂澜,留下她与母亲性命,脱了贱籍。一年前求娶,更是以军功相抵,

不惧圣心猜疑,惹得满城哗然,都说永宁侯疯了,为一个罪臣之女忤逆天子。大婚那日,

他执她手走过长长红毯,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气息灼热:“阿姝,此后风雨,我替你挡。

”声音里的珍重,几乎让她溺毙。可原来,风雨都是他带来的。

洞房花烛夜的冷落尚可自欺是前朝有事,婚后三日,他踏足她院中的次数屈指可数。

直到昨日,他那位青梅竹马的表妹,已嫁为翰林编修夫人的苏月柔“不慎”落水,

他当着一众仆妇宾客的面,毫不犹豫跳下冰寒刺骨的湖中,将人紧紧抱出。苏月柔湿发贴面,

瑟瑟躲在他怀里,眼角余光却向她投来轻飘飘的一瞥,带着水光的、胜利者的姿态。

昨夜她咳血,侍女惊惶去报,被他院中小厮拦下,只传回一句:“侯爷在照看表**,

吩咐无事勿扰。”心口那团瘀血,大概就是那时彻底凝住的。裴姝慢慢站直,

推开欲搀扶的侍女,一步步走到案前。她没去接那支笔,只伸出右手食指,

轻轻按在自己心口那片暗褐的衣料上,指尖传来湿冷黏腻的触感。然后,她将染血的指尖,

抵上休书末尾署名处的空白。沈晏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她恍若未见,以血为墨,

就着那空白,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裴姝”。字迹歪斜,力透纸背,

带着濒死般的决绝。最后一笔收尾,她身子晃了晃,喉头又是一股腥甜上涌,

硬生生咽了回去。血色在她苍白的指尖与素白的纸笺上晕开,像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

凄厉刺眼。沈晏盯着那血字,袖中的手微微收紧,语气却更冷:“收拾你的东西,

今日便离府。”顿了顿,补充道,“月柔受惊需要静养,她不喜人多杂乱。”裴姝缓缓抬眸,

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空洞洞的,像是望穿了十年光阴,又像是什么都没看见。她没说话,

只是慢慢转过身,扶着门框,一步一步挪了出去。阳光照在她背影上,那身大红嫁衣,

红得像要滴下血来,也像即将燃尽的炭。沈晏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休书那刺目的血名上,

许久未动。直到心腹侍卫陈溟悄声进来,低语几句。他眼中寒光一闪:“确定是北狄暗桩?

”“是,在表**落水处附近发现的痕迹,手法很像。他们或许……是冲着侯爷您来的,

表**可能只是误遭牵连。”沈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沉冷肃杀:“加派人手,

暗中保护她。至于裴氏……”他瞥向那张休书,“盯紧她出府后的动向,若有异常,

格杀勿论。”陈溟迟疑:“侯爷,夫人她……”“她已不是夫人。”沈晏打断他,

声音没有起伏,“按罪臣之女例,盯紧即可。”裴姝回到冷清得只剩下一个陪嫁丫鬟的院落,

只带走了母亲留下的一只旧木匣和几件素衣。出府时,侧门早已打开,无人相送。

只有苏月柔身边的大丫鬟“恰巧”路过,将一包散碎银子丢在她脚边,

掩鼻嗤笑:“侯爷仁慈,赏你的盘缠,快些滚,莫脏了侯府的地。”丫鬟扶着她,

气得浑身发抖。裴姝弯腰,捡起那包银子,掂了掂,然后轻轻一抛,银锭子滚落四处。

她看着那大丫鬟瞬间变色的脸,极轻、极缓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转身踏入门外凛冽的寒风里。背影挺直,如经霜的竹。身后,侯府巍峨的门楣上,

红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场盛大又荒诞的祭奠。第二章暗锋京西榆钱巷,

一间窄仄的旧屋,成了裴姝的容身之处。侯府“赏”的银子她分文未取,身上一点旧日体己,

勉强支撑。陪嫁丫鬟碧蘅红着眼变卖了自己的一对银镯子,才凑足药钱,

抓来几副治咳血的方子。药很苦,褐色的汤汁映着破窗漏下的天光。裴姝端着碗,一口一口,

平静地喝完。咳血的症状缓了些,心口的空洞却越来越大,夜里常被梦魇惊醒,

有时是父亲兄长流放路上回望的眼神,有时是沈晏跳下冰湖时决绝的背影,

更多的是无边无际的血色和刀光。她没有沉溺。母亲留下的木匣里,除了几件不值钱的首饰,

还有一本薄薄的、边缘卷起的册子,那是外祖父家传的、女儿家本不该学的——裴氏针谱。

非绣花针,是杀人针。幼时母亲拗不过她好奇,偷偷教过些皮毛,后来家变,再未碰过。

如今,这成了她唯一的依傍。白天,她闭门不出,对着册子,

用最普通的绣花针练习腕力、准头、认穴。指尖很快磨出薄茧,旧伤新痛叠加,她浑然不觉。

碧蘅看得心惊,却不敢多问,只默默将粗茶淡饭做得更精心些。她知道有人在盯梢。

巷口那个总在太阳下打瞌睡的货郎,对门突然搬来的沉默寡言的木匠父子,

目光偶尔掠过这扇破门时,带着职业性的审视。沈晏果然“周到”。七日后的黄昏,

暴雨倾盆。一个蓑衣斗笠的高大身影闪入院中,悄无声息。来人摘下斗笠,

露出一张被风霜侵蚀、却难掩激动忠厚的脸。“大**!”他压低声音,跪倒在地,

虎目含泪。是裴家旧部,父亲当年的亲卫队长,韩震。裴家出事时,他因在外公干逃过一劫,

这些年一直在北疆苦寒之地,暗中联络旧人,收集当年冤案的蛛丝马迹。“韩叔,快起。

”裴姝扶起他,冰凉的手指微微发颤。这是家变后,第一个找到她的旧人。

“侯爷他……竟如此待您!”韩震得知近况,须发皆张,怒不可遏,

“末将这就去……”“韩叔,”裴姝拦住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度,“我的事,

暂且不提。父亲和哥哥们……可有消息?”韩震神色一黯,摇头,随即又急道:“大**,

末将此番冒险入京,是因为查到一件紧要事。当年构陷老爷的罪证里,有几封关键信函,

笔迹摹仿得极像,但印鉴有一处极细微的破绽,非篆刻高手不能辨。末将顺着线索追查,

发现可能与北狄潜伏在京中的暗桩有关,他们似乎想搅乱朝局,特别是……针对永宁侯府。

”裴姝瞳孔微缩。北狄?沈晏近日忙于整顿京畿防务,风声鹤唳,原来根源在此。

苏月柔落水……真的是意外?“还有,”韩震脸上露出痛色,“末将隐约查到,

老爷当年获罪前,曾秘密截获一批欲运往北疆的违规铁器,上报后却石沉大海,

不久便出了事。而当时经办此事的……有户部一位侍郎,与永宁侯府……似有走动。

”雨点猛烈敲击窗棂,裴姝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与雨声同频,剧烈而沉重。沈晏……知道吗?

还是他也牵涉其中?不,不会。他虽负她,但铮铮傲骨,守卫疆土之心不似作伪。

可若是他身边人,或是永宁侯府这棵大树里藏着的蛀虫呢?“韩叔,此事凶险,你务必小心,

暂且按兵不动。”裴姝沉吟道,“我需要你帮我做两件事。第一,

继续暗中查访那批铁器和印鉴的线索,但切勿打草惊蛇。第二,”她抬眼,目光清冽如雪,

“帮我找一个人——‘鬼手’薛先生。”韩震一惊:“大**要学……”“防身而已。

”裴姝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薛先生,江湖奇人,精通机关暗器,亦擅易容隐匿之术,

与裴家旧识。她要的防身,恐怕不止于此。韩震重重点头:“末将明白。大**,

您千万保重。”韩震如来时般悄然离去。裴姝独立窗前,看檐下雨线如瀑。沈晏递来的休书,

苏月柔得意的笑靥,韩震带来的惊人消息……碎片在她脑中碰撞、拼接。

她不能再是被动承受风雨的孤女。裴家的血,母亲的泪,还有她自己那颗被碾碎的心,

都需要一个交代。第三章惊澜三月春猎,圣驾移跸西苑。京城略显空虚,

某些蛰伏的阴影便蠢蠢欲动。裴姝的日子表面平静。她通过韩震的安排,

“偶遇”了在京郊隐居的薛先生。老人头发花白,一双眼睛却亮得瘆人。他没问缘由,

只考察了裴姝三日的身手与心性,末了,

丢给她一柄特制的、比寻常发簪略长、中空可藏三根牛毛细针的乌木簪,

以及一本更晦涩的图谱。“心要静,手要稳,眼要毒。对敌,一线生机往往只在刹那。

”薛先生的声音嘶哑,“你心中有恨,可恨易使人盲。记住,活着,才能做想做的事。

”裴姝握紧乌木簪,冰凉触感直抵掌心。她日夜苦练,

将裴氏针法的灵巧与薛先生所授的诡谲狠辣慢慢融合,腕上旧伤叠着新伤,

身体却奇异地凝练出一股力量。碧蘅有时半夜醒来,见她仍在院中对月比划,身影孤峭,

仿佛与手中那点乌芒融为一体。春猎第五日,京城忽然**,

流言如野火蔓延:圣驾在西苑遇刺!刺客疑似北狄死士,虽未得逞,但天子震怒,

负责此次春猎护卫主要的永宁侯沈晏首当其冲,被罚俸降职,责令闭门思过,限期缉拿真凶。

消息传到榆钱巷,裴姝正在穿针。线头一下刺入指尖,沁出血珠。她怔了怔,

将指腹含入口中,铁锈味弥漫。沈晏……失势了?北狄的动作好快。

她立刻让碧蘅设法联系韩震,却得知韩震昨日出城后再无音讯,约定好的暗号也未留下。

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当夜,月黑风高。几条黑影如鬼魅般潜入榆钱巷,

精准地包围了裴姝的小院。他们动作迅捷无声,手中利刃在微弱天光下泛起冷蓝,

显然淬了毒。裴姝几乎在院墙微响的瞬间就惊醒了。她没有点灯,悄无声息地滑下床榻,

抽出枕下的乌木簪,贴上冰凉的墙壁。碧蘅睡在外间,呼吸均匀,尚不知危险临近。

门栓被极轻地拨动。裴姝屏住呼吸,在门扉被推开一道缝隙的刹那,手腕一抖,

一点乌芒疾射而出!“呃!”门外传来一声短促闷哼,重物倒地。但来人不止一个,

同伴见行踪暴露,立刻强攻,两道身影破门而入,刀光直劈床榻位置!裴姝早已不在原处。

她借着熟悉的地形和娇小身形,在桌椅阴影间灵活穿梭,手中乌木簪连连点出,

专攻来人关节、眼目。针细力巧,淬了薛先生给的麻药,虽不致命,却足以让中者动作迟缓,

痛痒难当。然而黑衣人训练有素,人数占优,且招招致命,很快将她逼入墙角。

险象环生之际,院外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唿哨!紧接着是兵刃交击与惨叫!

围攻裴姝的黑衣人动作一滞,似乎惊疑不定。裴姝抓住这瞬息之机,格开劈向面门的一刀,

反手一簪刺入对方咽喉偏半分处,鲜血喷溅。另一人怒吼扑来,她不及闪避,

只能侧身以左肩硬扛,“嗤啦”一声,衣袖撕裂,皮开肉绽,剧痛钻心。就在此时,

一道更凌厉的剑光自门外卷入,如雪浪翻涌,瞬间逼退剩余黑衣人。来人一身夜行衣,

蒙着面,但身形……裴姝的心猛地一沉。黑衣人见势不妙,唿哨一声,迅速撤退,

扶起受伤同伴,翻墙消失在夜色中。院子里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粗重的喘息。

裴姝靠着墙壁,按住肩头伤口,鲜血从指缝渗出。她抬头,

看向那救了她、却让她心绪更纷乱的黑衣人。黑衣人扯下面巾,果然是沈晏。

他脸上沾着几点血迹,眼神复杂难辨,有未散的杀意,有审视,还有一丝极淡的……焦灼?

他目光扫过她鲜血淋漓的肩膀,眉头紧锁,一步上前似乎想查看,却又硬生生顿住。

“你……”他开口,声音沙哑。“侯爷深夜莅临寒舍,有何贵干?”裴姝抢先打断,

语气疏离如对陌路,肩上的痛让她声音发颤,背脊却挺得笔直,“来看我死了没有吗?

”沈晏脸色一沉,眼中翻涌着怒意和别的什么:“这些是什么人?

你为何会惹上北狄暗桩的‘影杀’?”北狄影杀?裴姝心念电转。是了,

韩震查到北狄暗桩可能与当年裴家案有关,莫非是他们察觉韩震与自己接触,欲灭口?

沈晏又为何恰好出现?“侯爷说笑了,我一介弃妇,深居简出,能惹什么事?”她垂下眼睫,

掩去眸中情绪,“倒是侯爷,此刻应在府中思过,擅离府邸,若让人知晓,罪加一等。

”“裴姝!”沈晏低喝,逼近一步,周身寒意弥漫,“少跟我装糊涂!

你身边那个叫韩震的裴家旧部,前日是不是找过你?他今日在城外十里坡遭遇截杀,

尸首无存!”韩叔……死了?裴姝脑中“嗡”的一声,肩上的剧痛瞬间被更尖锐的心痛淹没,

眼前阵阵发黑。她用力咬住下唇,直至尝到新的血腥,才勉强站稳。“所以,”她缓缓抬眼,

直视沈晏,眸中一片冰封的荒原,“侯爷是来确认,我是否也该‘尸首无存’了?还是说,

截杀韩叔的人,与侯爷有关?”“你!”沈晏额角青筋跳动,

像是被她眼底的冰冷和指控刺痛,“不知好歹!若非陈溟察觉有异,

暗中跟着韩震又发现影杀动向可疑,你今夜早已是一具尸体!”原来他派人盯着韩震,

也盯着她。裴姝想笑,却笑不出来。所以,他是为了揪出北狄暗桩,还是为了别的?比如,

掩盖永宁侯府可能与当年事有关的痕迹?“那我是不是该叩谢侯爷救命之恩?”她语气讥诮,

撑着墙壁,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摇摇欲坠,“侯爷既已查验完毕,请回吧。我生死,

不劳费心。”沈晏盯着她惨白却倔强的脸,还有那不断渗血的伤口,胸中一股无名火灼烧着,

夹杂着更多他自己也辨不清的烦躁。他忽然抬手,快如闪电地点了她肩上两处穴道,

暂时止血。“别动!”他制住她下意识地挣扎,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药粉,

不由分说撒在她伤口上。药粉**,裴姝疼得一颤,却没吭声。“这金疮药药性烈,

但好得快。”他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迅速用扯下的干净内衬布料给她包扎,

打结时用力收紧。裴姝额上渗出冷汗,死死咬唇。包扎完,沈晏退开一步,

脸上恢复冷硬:“北狄影杀既已盯上你,此处不安全。明日我会派人……”“不必。

”裴姝斩钉截铁地拒绝,“我的安危,与侯爷无关。侯爷还是多操心自己的前程,

以及……”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如何向您的月柔表妹解释今夜之行吧。

”沈晏眸色骤然深寒,像是被戳中了最隐秘的痛处。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沉郁得可怕,

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如来时一般,融入沉沉夜色。院中重归死寂,

只有满地狼藉和血腥气证明方才的生死搏杀。裴姝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

肩头包扎处传来阵阵灼痛,却不及心中冰寒万一。韩叔死了。沈晏救了她,

却又将她推向更深的迷雾与寒意。北狄的刀,侯府的影,

还有沈晏那捉摸不透的态度……前路仿佛一张巨大的、充满荆棘的网。

她慢慢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摊开掌心,里面紧紧攥着的,是那支染了血的乌木簪。

尖端冷光闪烁,映着她眼中一点点凝聚起来的、绝不退让的孤光。

第四章藏机沈晏给的药粉确有奇效,伤口止血生肌,疼痛却并未稍减,反似带着细密的刺,

日夜啃噬。裴姝知道,那是心火。韩震的死讯像一块冰坨子,沉甸甸地坠在五脏六腑里,

又冷又硬,时时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与未雪的沉冤。她不能倒下。碧蘅连夜清扫了院中痕迹,

对外只说是遭了贼,邻里虽疑,见她主仆二人闭门不出,渐也无人细究。裴姝肩伤未愈,

便重新拿起乌木簪和图谱。这一次,练习的目的更加明确——不是防身,是复仇。

每一个穴位,每一种手法,都带着刻骨的恨意与求生的冷厉。薛先生留下的图谱旁,

有几行不起眼的批注,提到京中几处可能藏有“旧物”或“故人”的地点,其中一处,

竟是西城一家名为“漱玉斋”的古玩铺子,批注旁画了个小小的、歪扭的鼎形标记。

裴姝心中一动,父亲当年酷爱金石,收藏颇丰,家变后尽数抄没。

但这“鼎”……她依稀记得,父亲曾私下把玩过一尊来历不明、纹饰奇古的小铜鼎,

说是涉及一桩旧案关键,后来便不知所踪。莫非……她必须去一趟漱玉斋。

但沈晏的人想必还在暗中监视,北狄影杀也可能未远离。如何避开耳目?几日后,

榆钱巷来了个收旧衣裳、烂头发的婆子,吆喝声嘶哑难听。

裴姝让碧蘅将一些实在不能穿的旧衣拿出,那婆子翻拣着,浑浊的眼睛却飞快地扫过院内,

压低声音:“可是裴**?薛先生让老婆子捎句话,‘东西在老地方,水浑了,鱼自会跳’。

”裴姝心头一凛,面上不显,只挑拣着旧衣,低声问:“如何取?

”婆子塞过一枚生锈的铜钱,边缘磨得异常光滑:“明日申时三刻,西市脂粉摊,

拿这个买一盒‘玉楼春’。自有人引**去该去的地方。”婆子走后,裴姝捏着那枚铜钱,

指尖冰凉。薛先生果然留有后手。这京城的水,确实越来越浑了。次日,

裴姝换了碧蘅的粗布衣裳,脸上匀了层暗黄的膏子,眉毛描粗,发髻也改得老气,

拎着个旧竹篮,混在西市嘈杂的人流中。脂粉摊前,她摸出那铜钱,

摊主是个眉眼精明的中年妇人,见状眼皮都不抬,递过一盒劣质香粉,

手指在盒底某个凸起处轻轻一按,

极快地说:“跟着前面挎青布包袱、买完烧饼往‘墨韵书肆’去的人。”裴姝依言,

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毫不起眼的灰衣汉子,穿街过巷,最后竟从墨韵书肆的后门,

进入了一条僻静巷弄,停在一扇不起眼的黑漆小门前。汉子有节奏地敲了几下,

门开了一条缝,他闪身而入,裴姝紧随。门内别有洞天,是一处幽静小院,假山盆景,

清雅脱俗。正屋帘栊低垂,薛先生坐在一张宽大的扶手椅中,正对着一盘残局,闻声抬眼。

“丫头,伤可好些了?”他声音依旧嘶哑,目光在她改扮过的脸上顿了顿,“比上次见,

多了点煞气,也好。”“谢先生挂怀,已无大碍。”裴姝行礼,“先生传讯,可是有事吩咐?

”薛先生示意她坐下,手指点了点棋盘上几颗散落的棋子:“韩震折了,线断了。

但鱼饵还在,咬钩的不会只有一方。”他抬眼,目光锐利,“你可知,

永宁侯近日也在暗中查访当年裴家旧案,尤其那批违规铁器的去向?”裴姝指尖微微一颤。

沈晏在查?为什么?是为洗刷他自己的嫌疑,还是……别有深意?“侯爷他……查到什么了?

”“他知道的,未必比你多。”薛先生哼了一声,“但他身边,未必干净。那批铁器,

最后几经转手,疑似流入北疆某个与北狄有暗中贸易往来的马帮。而那个马帮,

明面上的靠山,是户部那位李侍郎的妻弟。李侍郎,与永宁侯府的二房老爷,

也就是沈晏那位热衷经商、不大管事的叔父,交情匪浅。”线索如蛛网,

渐渐交织出令人心惊的图案。裴姝感到呼吸发紧:“先生是说,

侯府内部可能有人……”“未必是沈晏。”薛先生打断她,“但水至清则无鱼,侯府这潭水,

深得很。那尊小鼎,”他话题一转,“当年你父亲秘密交予我保管,说事关重大,

若非裴家至亲来问,不可示人。鼎内中空,藏有一卷硝制过的羊皮,

上面是一些人名、数字和暗记,我看不懂,但你父亲说,涉及一条通往北狄的密道,

以及朝中某些人的‘生意’。”裴姝心跳如擂鼓:“那鼎……”“不在漱玉斋。

那只是个幌子,也是试探。看看还有谁在盯着这东西。

”薛先生从怀中取出一枚非金非铁、触手温凉的令牌,递给她,“真正的线索,

需要你自己去取。城东二十里,枯梅庵后山有一处废弃的砖窑,令牌是钥匙,

第三排第七块砖是活动的,内有夹层。东西取到后,立刻销毁令牌,抹去痕迹。记住,

你只有一次机会,今夜子时前必须拿到。我得到风声,另一批人,可能也在今夜行动。

”裴姝握紧令牌,冰冷的触感让她头脑异常清醒:“另一批人……是北狄影杀,

还是……”“或许是,或许不止。”薛先生目光沉沉,“丫头,这条路,踏上去就难回头了。

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找个地方安稳度日。”裴姝站起身,背脊挺得笔直,

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裴姝早无安稳可求。父亲的血,韩叔的命,

还有我自己……总该有个交代。”薛先生不再劝,只挥挥手:“去吧,小心。

”第五章夜夺天色向晚,阴云蔽月。裴姝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裤,

将乌木簪紧紧别在发间,怀里揣着令牌和一小包薛先生给的、能暂时扰乱犬类嗅觉的藥粉,

悄然从薛先生安排的密道离开了小院。城东地僻,枯梅庵更是香火寥落,后山荒草萋萋,

夜枭啼叫,平添几分阴森。裴姝依着薛先生给的简图,在乱石荒草间摸索,

终于找到了那座半塌的砖窑。窑口黑洞洞的,像野兽张开的巨口。她伏在草丛中,凝神静听。

除了风声虫鸣,并无其他异响。但空气中,

隐隐有一丝极淡的、不属于此地的陌生气息——是铁器摩擦后的微腥,

还是人身上沾染的、未散尽的市井烟火气?薛先生说得对,果然不止她一人。

她没有贸然进去,而是绕到砖窑侧后方,那里有一个因坍塌形成的缺口。她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地从缺口向内窥视。窑内光线晦暗,借着一角漏下的黯淡天光,

她看见窑底有几个人影晃动,隐约传来压低的争执声。“……确定是这里?第三排第七块?

别白费功夫!”一个粗嘎的男声。“错不了,上头给的消息,东西就在这儿。快点,别磨蹭!

”另一个声音略显尖细。“妈的,这砖头糊得真紧……有了!是空的!”粗嘎声音带着惊喜。

裴姝心一沉,他们先一步找到了!她捏紧乌木簪,目光迅速扫过窑内环境。对方至少三人,

从身形动作看,皆非庸手。硬拼毫无胜算。就在其中一人伸手探向砖内夹层的刹那,

裴姝眸光一凛,手中一枚小石子激射而出,打在窑壁另一侧一堆松动的碎砖上!

“哗啦——”碎砖滚落,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谁?!”窑内三人立刻警觉,

两人迅速持刀扑向声响处,留下一人继续取物。好机会!裴姝不再犹豫,

像一道轻烟般从缺口滑入,落地无声,直扑那留在原地的第三人!那人反应也快,

闻得脑后风响,不及回身,反手就是一刀劈来!裴姝矮身避过,

乌木簪闪电般刺向他持刀手腕的穴道!那人闷哼一声,刀势一滞。

裴姝另一手已疾探向那刚被掏出一半的油布包裹!指尖触及冰冷硬物,正是那小鼎形状!

“找死!”取鼎那人怒吼,弃了刀,合身扑上,意图抢夺。另两人也察觉中计,疾奔而回。

裴姝将油布包往怀里一塞,毫不恋战,足尖一点旁边残壁,借力向后翻去,

同时袖中一把薛先生给的铁蒺藜撒出,阻了阻追兵。她身形灵动,在废墟间几个起落,

已冲出砖窑,没入后山更深的黑暗。身后传来愤怒的呼喝和追赶的脚步声。裴姝不敢停留,

循着记忆中薛先生指示的另一条隐秘小径发足狂奔。山路崎岖,荆棘刮破了衣裤,

她也浑然不觉,只紧紧捂着怀里的油布包,那里面的东西,或许承载着裴家翻案的唯一希望,

也或许指向更骇人的真相。追兵似乎熟悉地形,越来越近。忽然,斜刺里一道劲风袭来!

裴姝急忙侧身,一道刀光擦着她耳畔掠过,削断几缕发丝。竟是另一伙人埋伏在此!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裴姝心沉到谷底,牙关紧咬,手中乌木簪连连疾刺,逼开迎面之敌,

寻找突围缝隙。但对方人数占优,配合默契,很快将她逼到一处陡坡边缘。

坡下是黑沉沉的深渊,风声呜咽。“东西交出来,留你全尸!”一个蒙面人哑声道,

眼中凶光毕露。裴姝背靠陡坡,退无可退。她喘息着,手指摸向怀中,不是掏那油布包,

而是握住了那包扰乱犬类嗅觉的藥粉。或许,

可以赌一把……就在她即将扬手撒出藥粉的千钧一发之际,陡坡下方的黑暗里,

骤然响起一声清越而冷厉的剑鸣!一道身影如苍鹰掠起,剑光如匹练倒卷,

瞬间将最靠近裴姝的两名蒙面人逼退!那人身形挺拔,剑气森然,虽也蒙着面,

但那出手的凌厉气势,那在危急关头总能出现的时机……沈晏?!裴姝瞳孔骤缩。

蒙面人们也是一惊,为首者厉喝:“什么人?少管闲事!”沈晏不答,剑光再展,更快更疾,

直取要害,显然不欲纠缠。他的剑法大开大合,带着军旅的煞气,

与这些江湖路数的杀手截然不同,一时间竟将对方数人压制住。“走!

”沈晏一剑逼开正面之敌,对裴姝低喝,声音透过面巾,有些模糊,

但那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裴姝瞬间回神,这不是犹豫的时候。她抓住这瞬息即逝的空隙,

毫不犹豫地转身,向沈晏剑光破开的缺口冲去!身后传来兵刃愈发激烈的交击声和怒吼。

她不敢回头,拼尽全力向山下狂奔,怀中的油布包硌得胸口生疼,却仿佛给了她无穷的力量。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确认身后再无追兵,她才扶着一棵老树剧烈喘息,汗水与血水混在一起,

冰冷黏腻。沈晏……他又救了她一次。为什么?他到底在扮演什么角色?是巧合,

还是他一直都在暗中关注她的动向,甚至知道她今夜会来取鼎?纷乱的思绪被怀中硬物拉回。

她颤抖着手,取出油布包,就着稀疏的星光打开。

里面果然是一尊巴掌大、纹饰古拙的青铜小鼎,入手沉甸甸,冰凉彻骨。她小心摸索,

在鼎足内侧发现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机括,轻轻一按。“咔哒”一声轻响,

鼎盖微微弹开一条缝隙。里面,一卷硝制过的羊皮卷,静静地躺着。裴姝的心,

跳得快要冲出喉咙。她深吸一口气,就着微光,缓缓展开羊皮卷……而此刻,枯梅庵后山,

打斗声已歇。沈晏以剑拄地,微微喘息,脚下躺着几具不再动弹的蒙面尸体。他扯下面巾,

露出冷峻的面容,眼神复杂地望向裴姝消失的方向。陈溟从暗处现身,低声道:“侯爷,

留了一个活口,服毒自尽了,是死士。兵器路数很杂,有北狄的影子,也有江湖黑道的痕迹。

”沈晏“嗯”了一声,用剑尖挑开地上另一具尸体的衣襟,露出腰间一块不起眼的木牌,

上面刻着一个扭曲的符文。“果然……”他眸色更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查查这符文,

还有,今夜都有哪些‘黄雀’出动了。”他顿了顿,“她……受伤没有?

”陈溟摇头:“裴**似乎只受了些皮外伤,行动无碍。侯爷,

您为何……”为何一再出手相助?后面的话,陈溟没敢问出口。沈晏沉默片刻,

望着沉沉夜色,缓缓道:“裴家旧案,或许比我们想的更复杂。她活着,线索才不会断。

”语气冷硬,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公务。但陈溟跟随他多年,却从那冷硬的语气里,

听出了一丝极难察觉的、连主人自己都未曾明了的波动。山风凛冽,吹不散弥漫的血腥,

也吹不散这夜色中越发扑朔迷离的迷雾。第六章裂帛羊皮卷上的字迹细小而清晰,

用的是某种暗语与代称的组合,若非自幼随父亲接触过类似密文,裴姝多半如同看天书。

但此刻,那些扭曲的符号、简略的图形、还有夹杂其间的日期与数字,

在她眼中逐渐拼凑出令人脊背发寒的脉络。这是一份“货”与“银”的流水,

也是一张沾满鲜血的联络网。货物代号“黑石”,

指向明确——正是当年父亲截获的那批违规铁器。银钱数目巨大,

经由几家看似毫无关联的南北货栈周转,最终流向几个化名,其中一个化名旁,

画着一枚小小的、只有裴姝才认得的家族私印变体——属于永宁侯府二房,沈晏那位叔父,

沈继川。不止如此。流水记录显示,这批“黑石”并非一次**易,而是持续数年,

最近一笔记录,就在三个月前。接收方代号“苍狼”,标注的交接地点,

赫然是北疆几个双方时有摩擦的边境隘口附近。而中间牵线担保的,有一个代号“灰隼”,

其联络方式指向京城某处——竟是苏月柔已故母亲名下的一处别院!

裴姝捏着羊皮卷的手指骨节发白,浑身冰凉,不是怕,是怒,是恨,是铺天盖地的荒谬感。

父亲因截获一批违规铁器遭构陷流放,而这生意竟一直在进行,甚至可能变本加厉!

沈继川贪财,苏家(至少是苏月柔的母亲)牵线,北狄收货……那沈晏呢?

他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是全然不知,还是默许纵容,甚至……也分了一杯羹?

她想起薛先生的话:“侯爷身边,未必干净。”想起沈晏救她时的复杂眼神,

想起他说的“线索才不会断”。他是在查,还是在掩饰?心口翻搅着恶心与刺痛,

肩上的伤也隐隐发作。她强迫自己冷静,将羊皮卷上的关键信息牢牢刻入脑中,

然后取出火折子,就着冰冷的山风,将那卷羊皮点燃。火光跳跃,

映亮她苍白的脸和决绝的眼。证据必须毁掉,但真相,她记下了。按照薛先生的嘱咐,

她将那块温凉的令牌用力砸向山石,令牌碎裂成几块不起眼的残片,被她踢入草丛深处。

做完这一切,她才拖着疲惫伤痛的身体,在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悄悄返回榆钱巷。

碧蘅一夜未眠,见到她浑身狼狈、肩头纱布渗血的样子,吓得几乎哭出来。

裴姝摆手示意无碍,只让打水清洗,重新上药包扎。她需要尽快养好伤,需要理清思绪,

需要决定下一步怎么做。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仅仅平静了两日,这天晌午,

巷口传来不同寻常的车马喧嚣。很快,一行衣着光鲜、神色倨傲的仆从拥着一顶软轿,

径直停在了裴姝那扇破败的木门前。轿帘掀开,先探出一只戴着翡翠镯子的纤纤玉手,随即,

苏月柔被丫鬟搀扶着,婷婷袅袅地走了下来。她今日打扮得格外素净,月白衫子,淡绿罗裙,

只鬓边簪一朵小小珠花,脸上薄施脂粉,眼圈却微微泛红,一副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

只是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得意与探究,未能逃过裴姝的眼睛。“表嫂……不,瞧我这记性,

该叫裴姑娘了。”苏月柔声音柔婉,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与同情,“前些日子我身子不适,

一直未能来看你。听说你这里前阵子遭了贼,还受了伤?可好些了?”裴姝站在门内,

并未让她进去的意思,只淡淡道:“苏夫人有心,已无大碍。寒舍简陋,不便待客。

”苏月柔仿佛没听出逐客之意,反而上前一步,目光关切地扫过裴姝肩头:“怎能说无碍呢?

我瞧着气色还是不好。唉,也是造化弄人,表哥他……性子冷硬,处事难免绝情些,

裴姑娘千万别往心里去。”她叹了口气,从身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精巧的食盒,

“这是我亲手炖的燕窝,最是滋补,你趁热用些吧。”“不必。”裴姝拒绝得干脆,

“苏夫人的心意我领了,东西请拿回。”苏月柔笑容微僵,随即眼圈更红,

泫然欲泣:“裴姑娘可是还在怪我?那日落水,实是意外,

我绝无他意……表哥他只是顾念旧情,才……你若因此与表哥生分,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她说着,竟拿起帕子拭泪。这番做作,引得巷中零星几个探头探脑的邻居窃窃私语。

裴姝心中冷笑,面上却无波澜:“苏夫人言重了。我与永宁侯已和离,前尘往事,不必再提。

您的燕窝,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裴姑娘!”苏月柔忽然提高了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你何必如此倔强?离开侯府,你一个弱女子如何生计?不如……不如我向表哥求求情,

让你回来,哪怕只是个侍妾……”“苏月柔!”裴姝终于抬眼,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她,

声音不大,却带着凛冽的寒意,“收起你的惺惺作态。永宁侯府的门,我裴姝既出来了,

便不会再踏入半步。至于你,”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好好守着你的‘表哥’,

祈祷你们之间,永远没有需要‘万死难辞其咎’的那一天。”这话说得极重,

隐含的机锋让苏月柔脸色瞬间白了白,她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惊疑和阴狠,

但很快又被委屈覆盖:“裴姑娘,你……你怎能如此误解我?

我是一片好意……”“你的好意,我承受不起。”裴姝不再看她,转身对碧蘅道,“关门。

”木门在苏月柔面前“砰”地合上,险些撞到她鼻尖。她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破门,

脸上柔弱的表情一点点褪去,换上冰冷的怨毒。裴姝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了什么?“夫人,这裴氏也太不识抬举了!”身边大丫鬟忿忿道。苏月柔冷哼一声,

压低声音:“派人盯紧了,她这几日见了什么人,去了哪里,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还有,

”她眼中闪过厉色,“去告诉我娘留下的那个老仆,查查当年那件事,有没有留下什么尾巴,

特别是……跟我娘有关的部分。”她总觉得,裴姝刚才看她的眼神,

不像仅仅是因为沈晏的恨,倒像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门内,裴姝背靠着门板,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与苏月柔这番交锋,看似她占了上风,实则凶险。苏月柔突然来访,

绝不仅仅是**或炫耀,更像是……试探。她是否从什么渠道,得知了枯梅庵后山之事?

还是因为沈晏近日的异常,感到了不安?肩伤处又传来隐痛。裴姝按了按额头,思绪纷乱。

羊皮卷烧了,但线索还在。沈继川、苏家(或苏月柔)、北狄……还有沈晏。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或许,该从那个代号“灰隼”的苏家别院查起?或者,

想办法接近沈继川?但无论哪一条,都步步惊心。第七章迷局接下来的日子,

裴姝深居简出,专心养伤,同时通过薛先生留下的隐秘渠道,

开始收集沈继川与苏家别院的信息。沈继川好赌,常混迹于京中几处地下赌坊,挥金如土,

与三教九流皆有往来。苏家那处别院,则在城西,表面闲置,却时有陌生面孔出入,

守卫看似松散,实则外松内紧。这日,碧蘅从外采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