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三年,沈屿恨了我三年。他不知道我寄给他的纸箱里,装着他父亲害死我全家的证据。
我看着他把箱子踢到墙角,就像当年看着我父亲咽气。今天他父亲病危住院,
我听见他吩咐助理:“江家的事,今后不必再提。扔掉那个破箱子!”1我快消失了。
我能感觉到,就像沙子从指缝里流走,抓不住。三年了,我跟在沈屿身边当了三年孤魂野鬼。
眼看他从一无所有的穷学生变成现在身价亿万的沈总。我的时间到了。
今天沈屿有个大学同学聚会。我跟着他飘进包厢,里面热闹得很。他坐在主位,
身边围着以前那帮哥们儿,个个都在奉承他。“沈总现在可是咱们班混得最好的了!
”“那是,屿晚科技现在可是行业龙头。”我飘在沈屿身后,看着他的侧脸。他瘦了,
也冷了,嘴角那点笑像是画上去的,根本不达眼底。就在我发呆的时候,
不知道哪个没眼力见的突然提了一嘴:“哎,说起来,当年追沈屿追得最凶的那个江烬晚,
后来怎么样了?听说她……”包厢一下子安静了。我看见沈屿的手指猛地收紧,
酒杯里的液体晃了晃。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来,
那双我曾经最爱看的眼睛此刻冷得像冰。“提她干什么?”沈屿的声音不大,
却让整个包厢的温度都降了下来,“一个虚荣的女人。我恨她。”恨。这个字像把刀子,
直直**我心里。我愣住了,飘在那里一动不能动。恨?他恨我?凭什么?
明明是他爸害得我家破人亡。明明是我为了不拖累他才提的分手。明明是我到死都还爱着他!
我想冲到他面前问他,想揪着他的衣领让他说清楚。可我伸出的手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我想喊出来的话都化作了无声的气流。他就坐在那里,恨着我。
而我连问他一句为什么都做不到。我真傻,真的。死了三年,跟了他三年。直到今天才知道,
原来在他心里,我江烬晚是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人。那我这三年不肯散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2我跟着沈屿回到他那套顶层公寓。这地方我来过无数次。三年里,
我看着这里的装修从简到奢。看着他从睡沙发到拥有全景落地窗的主卧。可今晚不一样,
他那句“我恨她”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打转。他没开大灯,径直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
我就飘在他对面,死死盯着他。“凭什么?”我对着空气质问,“沈屿你凭什么恨我?
你知不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分手?你知不知道我死的时候口袋里还装着你的照片?
”他当然听不见。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喉结滚动。我看着他走到书桌前,打开最底下的抽屉。
那里面放着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他很少开这个抽屉。抽屉里很空,只有一张照片。
当他拿出那张照片时,我感觉我的魂体都在发抖。那是大学时拍的。
我穿着傻兮兮的碎花裙子,正把一封情书塞到他手里。他当时明明一脸不耐烦,
可不知道谁抓拍的角度,看起来竟像是他在笑。三年了。他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扔了,
连一支我用过的笔都没留下。我一度以为他真的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可现在,
他拿着这张照片,指节泛白。“江烬晚。”他突然对着照片开口,声音又冷又沉,
“你最好永远别让我找到你。”我愣住了。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时间都静止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动作——他把照片翻过来,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
在背面用力地写字。我飘过去,看清了那行字。“虚荣的女人,我恨你。
”每一个笔画都透着力道,几乎要戳破相纸。写完后,他把照片随手扔回抽屉,关上了。
就像关上一个无关紧要的盒子。我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被关上的抽屉,突然明白了。
他不是忘了我。他是用恨意把我封存在了这里。就像对待一件不光彩的战利品。
3我飘到储藏室,那个贴着“沈屿收”封条的纸箱还待在角落。这箱子是我死前寄给他的。
当时我知道自己要去山区出差,怕回不来,
就把爸爸留下的那些文件和我那本日记打包寄给了他。我想着,万一我出事,
他总有一天会看到真相。可我没想到,他连拆都没拆。箱子上的胶带已经发黄,
我写的“沈屿收”三个字落满了灰。三年了,他就让这个箱子在这里积灰。我蹲在箱子前,
徒劳地想碰碰它。手指一次次穿过纸箱。“你拆开啊。”我对着空气说,“沈屿,
你拆开看看行不行?”外面传来脚步声。是沈屿。他居然来储藏室了。这很反常,
三年来他进储藏室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喝得有点多,脚步不稳,眼神却清醒得可怕。
他在找什么,翻箱倒柜,最后视线落在我这个箱子上。我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他要打开了吗?
他终于要打开了吗?他蹲下身,伸手拂去箱子上的灰尘。当看到我写的字时,
他的动作停住了。我就飘在他对面,死死盯着他的手。“江烬晚。”他对着箱子冷笑,
“你又想玩什么把戏?”我的心沉了下去。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箱子,
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寄这么一箱东西给我,是炫耀你过得很好?还是缺钱了,
想来讨点分手费?”他说着,突然抬脚,重重踢在箱子上。箱子被踢得撞在墙上,
发出一声闷响。封口的胶带裂开了一道缝。我眼睁睁看着,魂体都在发颤。
他看都没再看箱子一眼,转身走了。储藏室的门被砰地关上。我看着那个被踢坏的箱子,
看着那道裂开的缝。真相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可他宁愿踹上一脚,也不愿意弯腰打开。
4从储藏室出来后,沈屿接了个电话。我听见他对着电话那头说:“林**,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只是商业合作关系。”是林薇,他现在的女伴。十分钟后,
林薇直接找上门来了。她穿着高定套装,妆容精致,手里提着保温盒。“沈总,我炖了汤。
”她笑得温婉,“你最近应酬多,喝点汤养养胃。”沈屿站在门口,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
我飘在两人中间,看着林薇那张精心修饰的脸。她看沈屿的眼神里有野心,有关心,
但唯独没有我当年那种不管不顾的喜欢。“不必了。”沈屿的声音很淡,“我还有工作。
”林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自然:“就喝一口好不好?我炖了三个小时呢。
”她说着就要往里走。沈屿伸手拦住了她。“林薇,”他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
“我们之间仅限于合作关系,希望你不要越界。”林薇的脸色终于挂不住了:“沈屿,
所有人都说我们是一对。这半年我陪着你出席各种场合,帮你应付那些难缠的客户。
你就一点都感觉不到我的心意吗?”沈屿沉默了一会。我飘到他面前,
想从他眼睛里看出点什么。可他眼里什么都没有,就像一潭死水。“我不需要这些。
”他终于开口,“如果你觉得委屈,我们可以终止合作。”林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眼眶红了。她把手里的保温盒往地上一放,转身就走。沈屿关上门,
看都没看那个保温盒一眼。他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景。我站在他身边,
看着他映在玻璃上的侧脸。突然,他极轻地笑了一声。“江烬晚,”他对着玻璃中的倒影说,
“你看,我现在多受欢迎。”他的语气里没有得意,只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嘲讽。
“可是为什么,”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总觉得身边站着的应该是另一个人。
”我怔怔地看着他。这一刻,我分不清他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他自己。5第二天一早,
沈屿接到一个电话。是他父亲沈明辉打来的。“阿屿,晚上回家吃饭。
”沈明辉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李叔的女儿从国外回来了,
你们见见。”沈屿正在系领带,动作一顿。我飘在他旁边,心里一紧。李叔是沈家的世交,
他的女儿李媛,大学时追沈屿追得人尽皆知。“我没空。”沈屿系好领带,语气冷淡。
“你必须来。”沈明辉加重语气,“李媛刚拿到MBA,她父亲在科技圈人脉很广,
对你的公司有帮助。”沈屿拿起西装外套:“我的公司不需要靠这种关系。”“沈屿!
”沈明辉的声音带着怒意,“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给你的第一笔启动资金,你能有今天?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沈屿心里。我看见他的下颌线绷紧了。“我记得。
”沈屿的声音更冷了,“我也记得您是怎么得到那笔钱的。”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晚上七点,别迟到。”沈明辉说完就挂了电话。沈屿站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发白。
他突然抬手,狠狠将手机砸在墙上。“都在逼我。”他盯着碎掉的手机屏幕,眼神阴鸷,
“一个个都在逼我。”我看着他暴怒的样子,突然想起大学时的一件事。
那时他父亲强行要求他修双学位,他不想,父子俩大吵一架。那天晚上,他跑到我宿舍楼下,
抱着我说:“晚晚,等我毕业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我当时笑他傻,说:“好啊,你去哪我都跟着。”可现在,他哪里也去不了。
我也哪里都去不了了。沈屿平复了呼吸,捡起摔碎的手机,换上一部新的。他整理好西装,
又变成了那个无懈可击的沈总。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裂开了。
就像那个被摔碎的手机屏幕,看似还能用,其实已经布满裂痕。6晚上七点,
沈屿还是去了沈家老宅。我跟着他飘进那扇熟悉的雕花大门。三年没来,这里的一切都没变,
还是那么富丽堂皇,令人窒息。沈明辉和李家父女已经坐在客厅里了。
李媛穿着一身香奈儿套装,笑盈盈地看着沈屿。“阿屿来了。”沈明辉难得露出笑容,
“快坐,李媛特意从法国给你带了红酒。”沈屿在李媛对面的沙发坐下,姿态疏离。
“沈屿哥,好久不见。”李媛的声音甜美,“听说你的公司发展得很好,真为你高兴。
”“谢谢。”沈屿的回应很简短。佣人开始上菜。席间,沈明辉和李父一直在谈论商业合作,
话里话外都在撮合沈屿和李媛。“阿屿啊,李媛刚回国,对国内市场不太熟悉,你多带带她。
”沈明辉说。李媛适时地接话:“是啊沈屿哥,我听说你们公司正在开拓海外市场,
也许我能帮上忙。”沈屿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不必了。”他说,“公司的事,
我不喜欢外人插手。”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僵住了。李媛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沈明辉的脸色沉了下来。“李媛怎么能算外人?”沈明辉强压着怒气,“我们两家是世交,
你们从小就认识。”沈屿抬眼看向他父亲,眼神锐利。“是啊,世交。”他轻轻重复这个词,
语气里带着说不清的讽刺,“就像当年你和江家也是世交一样。
”沈明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我飘在空中,魂体一阵发冷。江家,我的家。
这个词已经三年没有在这个家里出现过了。“别提江家!”沈明辉猛地拍桌,“那个江烬晚,
要不是她勾引你,耽误你的前程……”“她没勾引我。”沈屿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
“是我追的她。”李媛和李父尴尬地坐在一旁,不敢出声。“而且,”沈屿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父亲,“我的前程,从来就不需要靠踩着别人来换取。”他说完,
转身就走。我跟着他飘出沈家老宅,看着他坐进车里,却没有立即发动引擎。
他只是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江烬晚……”他低声念着我的名字,
像是在咀嚼一个苦涩的秘密。夜色中,他的侧脸显得格外孤独。7沈屿没有回家,
而是把车开到了江边。这是我们大学时常来的地方。那时候没钱,
最奢侈的约会就是买两罐啤酒,坐在江边的石阶上,看对岸的灯火。他停好车,
走到我们常坐的那个位置。三年过去,这里的石阶都重新修葺过了,比以前整齐干净得多。
我在他身边坐下——虽然魂体根本坐不住,只是维持着一个坐着的姿势。江风很大,
吹乱了他的头发。他望着江面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帮我查个人。”他对电话那头说,“江烬晚。查她这三年的下落,
所有的银行记录、工作记录、出行记录,全部查清楚。”我的心猛地一沉。他还在查我。
三年了,他从来没有停止过追查我的去向。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什么,
沈屿的眉头越皱越紧。“什么叫查无此人?”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继续查!她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或者……或者改了名字。
”江风把他的声音吹得支离破碎。我看着他焦躁地在江边踱步,对着电话那头发火。
“她肯定还活着。”他像是在说服自己,“她那种人,怎么可能甘心过平凡日子?
一定是攀上了更高的枝头,所以才藏得这么深。”我听着他的话,心里一片冰凉。
他宁愿相信我是跟了别人,宁愿相信我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也不愿意相信另一种可能——我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加钱。”沈屿对着电话说,
“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把她找出来。我要亲口问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对我。”他说完,
狠狠挂断电话,把手机摔在石阶上。这一次,手机没有碎。只是弹了几下,滚落到我脚边。
我低头看着那个手机,屏幕还亮着,屏保是他公司大楼的照片。
他把我从他的生活里抹得干干净净,却把自己困在了对我的恨意里。江风吹过,
我感觉到自己的魂体又变淡了一些。沈屿,别找了。我在心里说。你找不到我的。
永远都找不到了。8三天后,沈屿的助理送来一份文件。“沈总,
您让我查的三年前江家破产的详细资料。”沈屿正在看合同,头也没抬:“放那儿吧。
”助理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一角,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我飘到文件旁边,看着那个牛皮纸袋。
这里面装着真相,装着我家破人亡的原因。只要他打开,就能看到那些他父亲做的手脚。
整个上午,沈屿都在处理工作。他打了几个电话,签了几份文件。甚至起身泡了杯咖啡,
却始终没有碰那个纸袋。中午,他把助理叫进来。“把这些没用的东西处理掉。
”他指着角落里的几个纸箱说,视线扫过那个牛皮纸袋,停顿了一瞬,却最终移开了。
助理开始收拾。当他的手伸向那个牛皮纸袋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助理快要碰到纸袋时,沈屿突然开口:“等一下。”他起身,从助理手中拿回纸袋。
他拆开了它,抽出了第一页纸。他的目光扫到“恶意做空”、“资金链断裂”等关键词。
他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那张纸塞了回去,
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什么。然后他才像之前一样,
迅速地将整个文件袋随手扔进最底下的抽屉,“咔哒”一声上了锁。“你出去吧。”他说。
抽屉关上的那一刻,我感到一阵无力。他明明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他查了,资料送来了,
就在他手边。可他宁愿锁起来,也不愿意看。下午有个重要的合作谈判。
对方公司的代表恰好姓江,和沈屿年纪相仿。谈判间隙,
那位江总开玩笑说:“沈总年轻有为,听说大学时就很出色,一定很多人追吧?
”沈屿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确实有一个。”他的声音像是结了冰,“姓江的,
都挺会骗人的。”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那位江总尴尬地笑了笑,没再接话。
我看着沈屿,忽然明白了。他不是不想知道真相。他是不敢。他宁愿活在对我的恨意里,
因为恨比愧疚好受得多。如果他发现错怪了我,发现我承受了那么多,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锁在抽屉里的不是文件,是他的懦弱。9夜里下起了暴雨。
沈屿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突然,一道闪电劈开夜空,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他的手机响了,是他母亲。“阿屿,”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爸爸心脏病发了,现在在抢救!”沈屿的脸色瞬间变了:“在哪家医院?
”他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我紧跟在他身后。暴雨倾盆,雨刷器开到最大也看不清前路。
他的车速很快,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撑住,爸。”他低声说,不知是在对谁说话。
赶到医院时,沈明辉已经被送进手术室。沈屿站在手术室外,浑身湿透,水珠从发梢滴落。
他盯着那盏“手术中”的红灯,一动不动。三个小时后,医生走出来。“抢救过来了,
但还没脱离危险期。”医生摘下口罩,“病人需要静养,不能再受任何**。
”沈屿靠在墙上,长长舒了口气。我看着他疲惫的侧脸,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我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我爸爸车祸重伤。等我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那天晚上,
我也是这样站在手术室外,看着那盏红灯熄灭。医生走出来,对我摇了摇头。命运真是讽刺。
如今轮到沈屿站在这里,体会我当年的绝望。护士推着沈明辉从手术室出来。沈屿快步上前,
看着他父亲苍白的脸。沈明辉微微睁眼,嘴唇动了动。沈屿俯身去听。
“公……公司……”沈明辉的声音微弱,“不能落到外人手里……”沈屿直起身,眼神复杂。
“还有……”沈明辉艰难地喘息,“离江家的人……远点……”这句话像一盆冷水,
浇灭了我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同情。沈屿没说话,只是目送护士推着他父亲进了ICU。
他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双手捂着脸。雨水从他的外套上滴落,在脚边形成一滩水渍。
“江烬晚……”我听见他轻声说,“如果当年你没有离开……”他的话没有说完。
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如果当年我没有离开,此刻他至少有人可以依靠。可是沈屿,
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我离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10沈屿在医院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
他回家换衣服。经过储藏室时,他停住了脚步。那个被我寄予厚望的纸箱还躺在角落里,
封口处因为他那一脚裂开了一道缝。他盯着那道裂缝看了很久。
我屏住呼吸——如果魂魄需要呼吸的话。他会打开吗?在经历了昨晚的生死时刻后,
他会不会想要看看我最后留给他的东西?他往前迈了一步。我的心提了起来。
他的手伸向纸箱,指尖几乎要碰到那道裂缝。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
说他父亲醒了,情况稳定。“我马上过来。”他挂断电话,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那只伸向纸箱的手,终究没有落下。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看向那个裂开的纸箱。
希望升起又破灭,比从未有过希望更让人绝望。下午,沈屿回到公司。他叫来助理,
下达了一个让我心冷的指令。“把储藏室里那个纸箱处理掉。”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以后不要再让任何无关的东西出现在我面前。”助理点头应下。我冲到他面前,
徒劳地想要阻止:“不要!沈屿,那里面是你父亲害我家的证据!那里面有我的日记!
你看看好不好?就看一眼!”他当然听不见。助理转身要去执行命令。
我看着沈屿冷漠的侧脸,突然意识到,他是故意的。他不敢知道真相。
所以他要把这个可能揭露真相的箱子彻底清除。就像他清除所有关于我的记忆一样。“等等。
”沈屿突然又叫住助理。我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他却说:“直接扔掉太显眼。先搬到仓库去,
和其他待处理的文件放在一起。”助理虽然疑惑,但还是照做了。我看着那个箱子被搬走,
心里一片冰凉。沈屿,你宁可把它藏起来,也不愿意面对。你到底在害怕什么?11一周后,
沈屿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是他大学时最好的哥们儿陈浩,现在在山区做扶贫项目。
“沈屿,我这边有个项目,想请你公司技术支持。”陈浩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失真,
“就是信号基站的建设,这边山区信号太差了。”沈屿正要拒绝,陈浩接着说:“说起来,
这地方你可能有印象。三年前不是有场特大山体滑坡吗?就这儿,当时还上新闻了。
”我的魂体猛地一颤。就是那里,我死去的地方。
沈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什么时候的事?”“就三年前的这个时候。
”陈浩叹了口气,“听说死了不少人,有个女孩特别可惜,好像是出差路过,
被连人带车埋里面了……”电话两头都沉默了。我紧紧盯着沈屿,期待他能问下去,
问那个女孩的名字,问更多的细节。但他只是淡淡地说:“把项目书发我邮箱。”“好嘞!
”陈浩语气轻松起来,“对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这边风景其实不错,就是路不太好走。
上次我们项目组的车差点翻沟里,幸好……”“不了。”沈屿打断他,“我很忙。
”电话挂断了。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沈屿坐在那里,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他在想什么?会不会想起我?会不会把那个“出差的女孩”和我联系起来?过了很久,
他打开电脑,开始搜索“三年前山体滑坡”。我的心跳加快了。屏幕上弹出新闻页面。
遇难者名单很长,他滚动着鼠标,一页页往下翻。快到了,我的名字就在下一页。
沈屿滚动鼠标,页面停留在“遇难者名单(J开头)”的按钮上。他的手指放在鼠标左键上,
迟迟没有按下。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近乎痛苦挣扎的表情。最终,
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几乎是自暴自弃地直接关闭了浏览器,并主动拿起会议资料,
近乎逃离般地离开了办公室。就在他要点击下一页时,内线电话响了。
秘书提醒他五分钟后的会议。他毫不犹豫地关掉了网页,起身整理西装。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