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然看着苏念星眼中熟悉的光芒——那种不顾一切、坚定不移的光芒。他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秘密进行。”

接下来的两周，苏念星和温景然在顾沉舟看不见的地方，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一切。他们联系了国内最好的血液科医院，安排了温景然的全面体检，确定了手术团队。与此同时，苏念星继续扮演着“逐渐接受新恋情”的角色，而顾沉舟的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他开始频繁请假，脸色越来越苍白，体重持续下降。但他依然坚持每天为苏念星准备早餐，依然在温景然来“约会”时礼貌地避开，依然在深夜里独自忍受病痛的折磨。

苏念星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无数次想冲过去抱住他，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告诉他奇迹已经发生。但她不能，她必须等到手术前一天，等到一切已成定局。

终于，手术日期定在了下周二。

周一晚上，顾沉舟罕见地早早回家。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疲惫，但精神似乎不错。餐桌上，他做了苏念星最喜欢的红烧排骨，还开了一瓶红酒。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苏念星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顾沉舟笑了笑，给她倒了一小杯酒：“没什么特别，就是想……和你一起吃顿饭。”他顿了顿，补充道，“和景然一起。”

温景然坐在苏念星旁边，神色复杂。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顾沉舟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苏念星，眼神温柔得让她的心一阵阵绞痛。饭后，温景然起身收拾碗筷，顾沉舟却叫住了他。

“景然，能让我和念星单独待一会儿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温景然看了苏念星一眼，点了点头，默默走进了客房。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顾沉舟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苏念星走过去坐下，距离他一只手臂的长度——这是“朋友”应有的距离。

“念星，”顾沉舟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这段时间……你快乐吗?”

苏念星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她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嗯，景然对我很好。”

“那就好，”顾沉舟点点头，目光望向窗外渐深的夜色，“景然是个好人，值得托付。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苏念星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她知道顾沉舟在说什么——他在交代后事，在为他离开后她的生活做安排。

“沉舟，”她轻声说，“你有没有什么事……想告诉我?”

顾沉舟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转过头，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化为平静：“没有。只是……作为朋友，希望你能幸福。”

“朋友”这个词，再次刺痛了苏念星。

她终于忍不住了。

“顾沉舟，”她的声音在颤抖，“你到底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顾沉舟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念星，你在说什么……”

“白血病，晚期，最多一年，唯一的希望是骨髓移植。”苏念星一字一句地说，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些，我都知道。从看到你公文包里的诊断报告那天起，我就知道了。”

顾沉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还有，”苏念星继续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捐献者已经找到了。十点全相合，手术就定在明天。捐献者是温景然。”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顾沉舟的心上。他猛地站起来，却又因为虚弱踉跄了一下。苏念星想要扶他，却被他推开。

“你……你们……”顾沉舟的声音在颤抖，眼中充满了震惊、愤怒，还有深深的无助，“谁让你们这么做的?谁让你们擅自决定的?”

“是我，”苏念星也站起来，毫不退缩地看着他，“是我要这么做的。顾沉舟，你以为把我推开就是对我好吗?你以为一个人承担所有痛苦就是爱吗?你错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压抑了数周的情绪终于爆发：“爱是要在一起!是要共同面对!是要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放开彼此的手!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认为我承受不了失去你的痛苦?顾沉舟，你太自私了!”

顾沉舟怔怔地看着她，眼中的愤怒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痛苦。他缓缓坐下，双手捂住脸，肩膀开始颤抖。

苏念星走到他面前，跪下来，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在微微发抖。

“沉舟，”她的声音变得温柔，“看着我。”

顾沉舟慢慢抬起头，眼中已经满是泪水。这个总是沉稳内敛，总是把一切情绪藏在心底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一个孩子。

“我爱你，”苏念星说，每个字都发自肺腑，“过去爱你，现在爱你，将来也会一直爱你。所以，让我陪你一起战斗，好吗?不要推开我，不要一个人承担所有。我们有希望，景然给了我们希望。明天的手术，我们一起面对，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不分开。”

顾沉舟看着她，泪水无声地滑落。许久，他终于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脸。

“对不起，”他哽咽着说，“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害怕你看着我消失，害怕你以后一个人……”

“我不会是一个人，”苏念星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只要你还在，我就不是一个人。就算……就算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也会带着对你的爱，好好活下去。但那是最后的选择，而现在，我们还有希望。”

客房的门轻轻打开，温景然走出来，眼中也闪着泪光。他走到顾沉舟面前，蹲下身，认真地看着他最好的朋友。

“沉舟，让我帮你，”温景然说，“不是为了念星，也不是为了任何人，是为了你。我们是兄弟，这辈子都是。兄弟有难，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顾沉舟看着温景然，又看看苏念星，终于，他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涌出。

“谢谢，”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谢谢你们……对不起……”

苏念星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顾沉舟也用力回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温景然站在一旁，看着相拥的两人，脸上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窗外的夜色渐深，但在这个小小的客厅里，终于没有了谎言，没有了伪装，只有最真实的泪水，和最深沉的爱。

明天的手术，是他们共同的战斗。

而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将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