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撕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我用一双满是机油的手,硬是托举出了一个燕大物理系的高材生。
可毕业前夕,她为了留美名额,转头上了大院子弟顾凯的床。我放手了,成全她的光明前程,
从此彻底消失在她的眼前。可三年后,你又为何跪在我的豪车前求再看你一眼。可惜,
这一次,是我不要你了。1、北京深秋的风硬得像刀子,顺着领口往里灌。
我缩在街角红色的公用电话亭里。“强子,月底我就回东北。那边要是还有修车厂招工,
你帮我占个坑。”电话那头传来发小王强的大嗓门:“林峰你大爷的!脑浆子让门挤了?
苏晓婷现在可是燕大物理系的高材生,系里唯一的公派留学名额据说就是她的!
”“你供了她这么多年,没日没夜地扛大包、修车,眼看她要分配工作成国家干部了,
你这时候要走?她是不是在那边给你戴绿帽子了?”**在电话亭上,
看着外面骑着二八大杠匆匆路过的人群,“她很好,比以前更好。就是因为太好了,
我才得走。”“少跟我扯犊子!到底咋回事?”我闭上眼睛,夕阳照在我的脸上。
“因为她是天上的凤凰,我是地里的泥鳅。我这样的身份和身份,只会拖累她。”挂断电话。
我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那是顾凯托人递给我的:【你是个聪明人,为了她的前途,
你知道该怎么做。另外,这张支票够你回老家盖三间大瓦房。】我看都没看那张支票,
直接撕碎了扔进垃圾桶。过了很久,我才去邮局发了一封电报,只有短短几个字:【好,
我会离开。】我想起第一次遇见苏晓婷的情景。那是70年代末,
在东北老工业基地的工人文化宫里。她穿着白裙子站在舞台上拉小提琴,
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那时候她父亲还是厂里的总工,家境优渥,
是所有大院子弟仰望的女神。而我,只是锅炉房里一个烧煤的临时工,
只敢躲在幕布的阴影里,偷偷看她一眼。命运的转折发生在那个严打的夏天。
苏晓婷的父亲因为“经济问题”被带走调查,家被抄了,母亲病倒。一夜之间,
她从云端跌落泥潭。昔日的玩伴对她避之不及,甚至有人往她身上扔石头,
骂她是“坏分子”的女儿。当我在废弃大楼的天台边缘找到她时,她正面对着深渊,
身形摇摇欲坠。那一刻,我没有犹豫,扑过去死死抱住了她的腰,
将她硬生生拖回了安全地带。“为什么要救我?
我什么都没有了……”她在高处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我把自己的破棉袄裹在她身上,
笨拙地说:“你还有命,活着就有希望。”为了这句话,我们一路逃到了北京。
为了供她复读考大学,我在胡同口支了个修车摊。白天修自行车,晚上去火车站扛大包,
甚至冒着被抓“投机倒把”的风险去倒腾电子表。当苏晓婷拿到燕京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
我悄悄把自己的成人院校录取通知书撕碎了扔进炉子里。苏晓婷握着我满是冻疮和伤口的手,
流着泪发誓:“林峰,等我毕业分配了,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没想到,她真的出息了。
苏晓婷一路读研,成了物理系的重点培养对象,报纸上都登过她的名字,
称她是“未来的女科学家”。我以为,苦日子终于熬到了头。那天夜里,
我收了修车摊回到那个只有十平米的大杂院小屋。却看见苏晓婷正坐在书桌前,
手里拿着一本外文原版书,旁边放着几块进口巧克力。那是顾凯送的。那个住在大院里,
父亲是部委领导,刚从国外回来的顾凯。他骑着进口的本田摩托车,戴着蛤蟆镜,
潇洒得像电影里的男主角。我看到苏晓婷的日记本摊开着,
上面夹着顾凯写的诗:【你是普希金笔下的致凯恩,是照亮我灵魂的星辰。
】而苏晓婷在下面写了一行小字:【我也希望能和你探讨更多关于量子力学的奥秘,
而不是仅仅谈论诗歌。】第二天清晨,苏晓婷穿着的确良白衬衫准备去学校,
突然转身问正在生煤炉的我:“林峰,如果想送给一个男生回礼,
送英雄钢笔还是外文磁带比较好?”2、我手里的火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溅起一片煤灰。这么多年,我从未奢望过苏晓婷会爱上我这个大老粗。
我总以为她是高不可攀的雪莲,心中只有科学。可现在我懂了。苏晓婷对我,
是落难时的救命稻草,是亲情,唯独不是爱情。没过几天,顾凯直接找到了修车摊。
那个下午,顾凯穿着笔挺的西装,与周围满地油污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这里面是苏晓婷父亲当年的审查材料,
还有她同父异母哥哥准备举报她的黑材料。”顾凯点了一根外烟,
语气平静却高高在上:“她马上就要政审了,如果这些东西被捅上去,别说公派去美国留学,
就连毕业分配都成问题。她这辈子就毁了。”“林峰同志,我和她是精神上的伴侣。
但她因为觉得欠你的恩情,一直不敢迈出这一步。”“你是个体户,没权没势,保不住她。
如果你继续纠缠,这些材料就会出现在系主任的办公桌上。”“但如果你主动退出,
”顾凯弹了弹烟灰,“我爸打个招呼,不仅能帮她洗清档案,还能保送她出国。”那个夜晚,
我一个人坐在大杂院的屋顶上,看着北京城稀疏的灯火直到天亮。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红墙上时,我做出了决定。顾凯说得对。在这个讲究出身和档案的年代,
我一个修车的,拿什么保护她?只要我放手,她就能飞向大洋彼岸,拥有光明的前途。
脚踝处传来钻心的剧痛。为了给她凑够去市里参加竞赛的报名费,
我去工地搬了整整两天的水泥。下工时实在太累踩空了台阶,脚肿得像个馒头。
我疼得蜷缩在煤堆旁,额头冷汗直冒,正试图把淤血揉散。门被推开,苏晓婷回来了。
看到倒在地上的我和那只高高肿起的脚踝,她脸色一白,冲过来扶起我:“怎么弄成这样?
红花油呢?”我指了指五斗柜。她慌乱地找来药油,倒在掌心搓热,按在我的脚踝上。
“让你担心了。”我虚弱地说。“你说什么傻话。”苏晓婷一边给我揉着淤青,一边责备,
“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小心?不是说了别去那些危险的地方打工吗?”她的手很软,
以前每次我受伤,她都会这样照顾我。但这一次,我轻轻推开了她的手。苏晓婷愣住了。
“晓婷,其实我……”话没说完,楼下传来了摩托车的轰鸣声,
紧接着是宿管大妈的大嗓门:“苏晓婷!苏晓婷!有人找!”是顾凯。苏晓婷神色一变,
急忙站起身整理衣服:“顾凯搞到了两张内部电影票,是美国片,对练习口语很有帮助,
我得赶紧去。”她匆匆拿起书包,甚至没注意到我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绝望。
我看着她轻快跑出去的背影,想起多年前那个缩在我怀里哭泣的小女孩,恍如隔世。
我独自坐在昏暗的小屋里,直到午夜。桌上放着一碗已经坨掉的长寿面。
苏晓婷从来记不住我的生日,但每年的这一天,我都会给自己煮一碗面。今年,
我对着冷面许下一个愿望:愿她飞过沧海,永远不要回头看这泥潭里的我。3、第二天,
我照常出摊。中午时分,有人喊我去燕大修车。说是有一辆进口轿车坏在了校园里,
那是外宾来访的车。踏进校园,那种天之骄子的氛围让我自惭形秽。在公告栏前,
我看到了一张大幅海报。海报上,苏晓婷穿着借来的礼服,顾凯一身西装,
两人站在“中美学术交流会”的横幅下,金童玉女,光彩夺目。“哎,这修车的,看什么呢?
”几个穿着喇叭裤、提着录音机的男学生走过来,“看得懂吗你?
”“这是咱们系的苏大才女和顾公子,听说马上就要一起去美国了。”“啧啧,
听说苏晓婷以前有个对象是个修车的个体户?”“真的假的?那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现在讲究知识化,一个大老粗哪配得上未来的科学家。”我压低了帽檐,提着工具箱,
像个小偷一样快步走过。来到行政楼下,那辆黑色的轿车旁围满了人。
当那些学生认出我就是传闻中的“修车工男友”时,起哄声更大了。“哟,
这就是那个前任啊?”“听说苏晓婷这些年的学费都是他出的?这算什么?长期饭票?
”“人家顾凯一句话就能解决出国名额,这修车的能干嘛?除了把手弄脏,什么也干不了。
”我的手在发抖,但我还是熟练地检查着发动机。就在这时,
有个女生小声说了一句:“不过苏学姐前两天还说,有个人手特别巧,什么都能修好,
那是她最信任的人。”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但另一个男生立刻接话:“那是以前吧。
现在顾公子给她配了最先进的实验室,谁还需要修修补补的旧东西?”修完车,
我拿着微薄的工钱逃离了现场。刚出校门,我就看见苏晓婷坐上了顾凯的摩托车后座。
深秋风大,苏晓婷自然地把手伸进顾凯的风衣口袋里取暖。“刚才那个讲座太精彩了。
”苏晓婷脸上洋溢着我从未见过的光彩。顾凯回头笑:“今晚带你去国际大饭店吃饭,
庆祝你通过预选。”摩托车绝尘而去,留下一串蓝色的尾气。我站在路边的落叶堆里,
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笑话。回到大杂院,苏晓婷正在收拾行李。
她看到桌上那碗没动的面,愣了一下:“昨天是你生日?”我点点头,
把面倒进泔水桶:“没事,都馊了。”苏晓婷有些愧疚:“对不起,
最近忙着准备出国的材料,完全忘了。等去了美国,我给你寄最好的礼物回来。”“不用了。
”我背过身,“你专心忙你的。”苏晓婷看着我的背影,欲言又止。就在这时,
楼下的传呼电话响了。又是顾凯。“晓婷,我在友谊宾馆这边,
有个美国教授想见见你……哎哟,我的腿……”电话那头顾凯似乎受了伤。苏晓婷脸色大变,
抓起书包就往外冲:“我马上来!”她甚至忘了关门,风灌进来,吹得屋里的煤炉火苗乱窜。
4、苏晓婷已经三天没有回那个十平米的小屋了。大杂院里的流言蜚语像长了翅膀一样,
传得比风还快。有人说看见她坐着小轿车进了涉外宾馆,
有人说她已经搬进了顾凯在大院里的洋房。我没去辩解,
只是沉默地把那几件破旧的衣服叠了又叠,整齐地码进那个泛黄的蛇皮袋里。
那是当年我背着苏晓婷逃难来北京时用的袋子,如今又要陪着我一个人离开。深夜十一点,
胡同口的寒风像是要把人的骨头缝都吹透。我还是没忍住,披着那件单薄的工装走出了门。
哪怕决定要走,我也想再看她最后一眼,确认她平安无事。刚走到巷口,
一辆黄色的“面的”出租车急刹在路边。车门拉开,苏晓婷踉踉跄跄地走了下来。
她显然喝了不少酒,脚步虚浮,高跟鞋在青石板上踩得凌乱无章。“晓婷!”我快步迎上去。
苏晓婷身形一歪,差点摔倒。我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别走……别丢下我……”她含混不清地呢喃着,满身的酒气夹杂着一股昂贵的古龙水味道,
那是属于顾凯的味道。我的心被刺痛了一下,但我还是温顺地任由她抓着,
低声道:“我不走,我在这儿,咱们回家。”回大杂院的路只有几百米,却走得格外漫长。
苏晓婷似乎真的醉得厉害,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我的肩头。她的脸颊因为酒精而绯红,
呼吸滚烫地喷洒在我冰凉的脖颈上。紧接着,苏晓婷把头在我颈窝里蹭了蹭,像只撒娇的猫,
嘴里轻轻吐出了三个字:“顾凯哥……”我浑身僵硬,如坠冰窟。
怀里的人还在断断续续地呓语:“谢谢你带我看的世界……你是光……林峰他……他太闷了,
他不懂诗,也不懂未来……”这一刻,北京深秋的夜风仿佛变成了无数把尖刀,
将我那颗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凌迟得鲜血淋漓。原来,在她的潜意识里,
那个能给她依靠、带给她光明的“家”,早就换了男主人。我只是一个被错认的替身,
一个在黑暗中负责把她背回现实的苦力。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收紧了手臂,
将她背得更稳了一些。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对自己说。把苏晓婷安顿在床上,
帮她脱去沾满酒气的鞋袜,盖好被子。我坐在床边的马扎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
贪婪地描摹着她的睡颜。这一夜,我彻夜未眠。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碎裂的窗纸洒进屋内。
苏晓婷揉着太阳穴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
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陈醋香气。床头的小柜子上,放着一碗温度适宜的醒酒汤,
旁边还整齐地摆着两片止痛药和一杯温水。这就是我,永远这么细致,永远这么周全,
像空气一样理所当然地存在着。苏晓婷端起汤喝了一口,酸暖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
胃里的翻江倒海顿时平复了不少。她转头看见我正背对着她,在收拾桌角的一摞旧报纸。
“林峰,”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昨晚……我是不是喝多了?没说什么胡话吧?
”我的手顿了顿,没有回头:“没有。你睡得很沉。”苏晓婷松了口气,
有些歉疚地说:“这两天为了陪那个美国考察团,实在太忙了。等忙完这阵子……”“晓婷。
”我打断了她,转过身来。我的脸色很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乌青,但眼神却异常平静。
那个蛇皮袋已经被我悄悄踢到了门后。“我有话跟你说。”我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
“什么事这么严肃?”苏晓婷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我打算……”“铃铃铃——”楼道里那部公用电话刺耳的**突然炸响,
紧接着传来了王大妈的大嗓门:“苏晓婷!又是找你的!急事儿!”苏晓婷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