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屋孤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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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朔方寒夜,十年饮冰朔方的夜,冷得能穿透骨头。我缩在破庙的草堆里,

怀里那半块麦饼硬得像石头,啃一口硌得牙酸,却不敢浪费——这是三天来唯一的吃食。

庙门烂了半边,北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把墙角的蛛网扯得粉碎,像极了十年前沈家被抄时,

那些散落在地的字画书卷。十年了。只要一闭眼,冲天的火光就会烧进眼底,

父亲被按在刑场上的模样、母亲呕血倒地的瞬间,

还有老仆王伯临死前扒着草堆喊“少爷快跑”的声音,像刀子似的在脑子里反复割。

那年我十五,是青州沈记粮行的独子。父亲沈万山乐善好施,

镇上一半人家的活命粮都出自沈家,母亲绣的帕子是闺阁里的稀罕物,

我本该在私塾里念圣贤书,等着春闱考个功名。可这一切,全毁在了赵德发那个狗贼手里。

赵德发那时是县衙捕头,生了双贼眼,盯上了沈家的家产,

又听说父亲藏着张“前朝藏宝图”——不过是父亲偶然收的古画,画着几座山几条河,

竟被他编造成通匪的罪证。官府被他喂饱了,不问青红皂白就把父亲打入死牢,抄家那天,

衙役们像恶狼似的抢东西,母亲护着祖上传下的砚台,被一脚踹在胸口,当场就没了气。

行刑那天,赵德发穿着新官服,站在高台上喊“沈万山通匪谋反,罪该万死”,

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我,那眼神,像猫戏老鼠。父亲被刽子手一刀斩下头颅,鲜血溅了我满脸,

我想冲上去,却被王伯死死按住。他连夜带我逃到这破庙,给了我半块麦饼和一把锈刀,

说“少爷,活着,一定要报仇”。可王伯没能等到那天。三天后,他为了给我找吃的,

被赵德发的人追上,活活打死在庙外的树林里。我躲在草堆里,听着他的惨叫声越来越弱,

牙齿咬得咯咯响,嘴里满是血腥味——从那天起,沈砚死了,活下来的,

只有一个为报仇而生的恶鬼。十年间,我当过乞丐,在街边捡别人啃剩的骨头;当过学徒,

被掌柜的打骂,被伙计们往饭菜里吐口水;甚至跟着盗匪抢过商队,只为了活下去,

只为了练一身能杀人的本事。我把自己磨得没了一点温度,像这朔方的寒石,

只等着哪天砸在赵德发的头上。风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我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

把锈刀紧紧攥在手里。刀把被我磨得光滑,沾着这些年杀野兽、退劫匪的血,

早已没了最初的锈迹,只剩刺骨的寒光。我要去青州府。赵德发如今已是青州通判,

住着我家的宅子,用着我家的银子,妻妾成群,儿女绕膝,活得比谁都滋润。而我,

像阴沟里的老鼠,躲了十年,忍了十年。现在,该让他还债了。走出破庙,脚下的路结着冰,

每一步都走得沉重,却异常坚定。路两旁的枯树像鬼爪似的伸向天空,我不怕鬼,

因为我见过比鬼更狠的人。赵德发,你的死期,到了。2青州暗流,

狭路相逢青州府比十年前更繁华了,街道上车水马龙,商铺林立,

可我眼里只看到了赵府那朱红的大门——那是我家的门,如今却挂着赵家的牌匾,

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我找了家最偏僻的客栈住下,老板娘见我穿得破,收了双倍房钱,

把我打发到顶楼的小房间。房间里霉味扑鼻,墙角结着蛛网,正好,

没人会注意一个穷酸的流浪汉。接下来的三天,我每天都蹲在赵府附近的街角,装作乞丐,

观察着里面的动静。赵德发每天辰时去府衙,午时回家吃饭,晚上要么去酒楼,要么去**,

日子过得奢靡又规律。他身边总跟着十几个护卫,个个腰佩长刀,眼神警惕,硬闯肯定不行。

我还打探到,赵德发有个独子叫赵天成,是个十足的纨绔,仗着老子的权势,

在青州府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百姓们敢怒不敢言。这天下午,我正蹲在街角啃干硬的窝头,

忽然听到一阵嚣张的笑闹声。抬头一看,一群人簇拥着个穿锦袍的公子走来,

那公子面白无须,眼神轻佻,手里摇着折扇,正是赵天成。他身后的恶奴跟着起哄,

把路边小贩的摊子踢翻,吓得小贩连连磕头求饶。“这小丫头长得不错啊。

”赵天成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卖花的小姑娘身上。那姑娘也就十三四岁,

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手里捧着个花篮,见赵天成走来,吓得浑身发抖。“公子饶命,

我还要卖花换钱给娘治病。”小姑娘往后退,花篮掉在地上,鲜花散了一地。“治病?

”赵天成狞笑一声,伸手就去摸小姑娘的脸,“跟爷走,爷给你钱,保你娘平安。

”周围的行人都停下了脚步,却没人敢上前。他们怕赵德发,怕这个恶少,就像十年前,

没人敢为我父亲求情一样。一股怒火从心底窜起,烧得我浑身发烫。我想起了母亲,

想起了王伯,想起了那些被赵德发父子迫害的人。这十年,我忍了太多,

可看着这无辜的小姑娘,我忍不了了!我猛地站起身,手里还攥着没啃完的窝头,

一步步朝着赵天成走去。“放开她。”我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十年积攒的恨意。

赵天成愣了一下,转过头见我穿得破破烂烂,嗤笑一声:“哪里来的野狗,也敢管爷的闲事?

”他身后的恶奴立刻围了上来,个个凶神恶煞:“小子,识相的赶紧滚,不然打断你的腿!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赵天成,那眼神,一定像极了当年盯着猎物的狼。

赵天成被我看得发怵,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地喊:“告诉你,我爹是青州通判赵德发,

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让你死无全尸!”“赵德发?”我冷笑一声,牙齿咬得咯咯响,

“我就是来找他的!”话音未落,我猛地冲了上去。十年的流浪生涯,

让我练就了一身敏捷的身手,避开恶奴的阻拦,一把抓住了赵天成的手腕,用力一拧。“啊!

”赵天成发出一声惨叫,手腕被我拧得脱臼,疼得眼泪都掉了下来。旁边的恶奴都傻了,

没想到我这么能打。我趁机一脚踹在赵天成的肚子上,把他踹倒在地,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

抵在他的脑袋上。“滚。”我咬着牙说,声音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赵天成吓得魂飞魄散,

捂着脱臼的手腕,连滚带爬地跑了,恶奴们也跟着屁滚尿流地逃走了。周围的行人都看呆了,

有个老汉忍不住说:“这小伙子,真勇敢!”我没理会他们,走到小姑娘身边,

帮她捡起地上的花,放进花篮里。“快回家,以后别一个人出来了。”小姑娘抬起头,

眼里含着泪,给我磕了个头:“谢谢大哥,你是好人。”好人?我自嘲地笑了笑。

我手上沾着血,心里装着恨,怎么配当好人?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像我当年一样,

在绝望中失去一切。回到客栈,我坐在床边,手心还在发烫。刚才那一瞬间,

我真想一石头砸死赵天成,可我不能——杀了他,只会打草惊蛇,让赵德发提高警惕。

我的目标是赵德发,是那个毁了我全家的狗贼,我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坏了十年的谋划。

可赵天成的嚣张跋扈,更让我坚定了报仇的决心。这对父子,作恶多端,天理难容,

我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接下来的几天,我发现赵府的守卫更严了,

赵德发晚上也不怎么出门了,想来是赵天成受了伤,让他起了疑心。

就在我琢磨着怎么接近他时,客栈里来了个黑衣人。那黑衣人出手阔绰,

给了老板娘一锭银子,要了我隔壁的房间。半夜里,我听到他和人低声说话,

提到了“赵德发”“青龙寺”“十五”。我心里一动,凑到墙边仔细听。

“赵德发十五要去青龙寺上香,那条路偏,是动手的好机会。”黑衣人声音低沉。

“他身边护卫多,不好对付。”另一个声音说。“放心,我们埋伏在峡谷里,先射倒护卫,

再杀他狗命!”我握紧了拳头——原来,想杀赵德发的,不止我一个。第二天一早,

黑衣人就走了。我跟着他们出了城,看到他们在城外树林里研究地图,

地图上画着从青州府到青龙寺的路线,峡谷的位置被打了个红圈。我从树后走了出来,

手里攥着锈刀:“我跟你们合作。”黑衣人警惕地看着我,为首的人眼神锐利:“你是谁?

”“沈砚,赵德发的仇人。”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十年前,他抄了我家,杀了我父母,

我找了他十年。你们要杀他,我能帮你们,而且,我比谁都想让他死。

”为首的人沉默了片刻,打量着我:“我叫秦风,这是李虎。既然目标一致,就一起干。

”他伸出手,我握住他的手,他掌心的老茧和我的一样厚,都是练家子。“十五那天,

我们在峡谷埋伏,你负责吸引护卫注意力,我们趁机杀了赵德发。”秦风道。“没问题。

”我点点头,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有了帮手,报仇的胜算更大了。我等了十年,

终于要等到这一天了。3青龙寺惊变,血债血偿十五这天,天还没亮,我就出发了。

穿着一身黑衣,背着锈刀,沿着小路往青龙寺走。这条路十年前我逃走过,

两边是茂密的树林,中间有个峡谷,两边是悬崖,正是埋伏的绝佳地点。雾气很重,

能见度很低,我躲在峡谷一侧的灌木丛里,手里的刀被攥得发热。十年的仇恨,

像一团火在胸口燃烧,几乎要把我吞噬。辰时过半,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和脚步声。我探出头,

看到赵德发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官服,头戴乌纱帽,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身后跟着十几个护卫,正慢悠悠地走进峡谷。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他最后的路。“来了。

”秦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和李虎躲在另一侧的悬崖上,手里拿着弓箭。

当赵德发和护卫走到峡谷中间时,秦风一声令下,箭如雨下,几个护卫当场被射倒在地。

“有埋伏!”剩下的护卫惊呼着拔出刀,想要护住赵德发。我趁机冲了出去,锈刀出鞘,

寒光一闪,朝着离我最近的护卫砍去。“赵德发,拿命来!”护卫们没想到侧面还有人,

被我杀了个措手不及。我一刀砍断一个护卫的胳膊,鲜血溅在我脸上,

温热的触感让我更加兴奋——十年了,我终于能亲手报仇了!赵德发被吓得从马上摔下来,

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跑。我一脚踹在他的后背,把他踹倒在地,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狗贼,

你还记得我吗?”我咬着牙,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赵德发抬起头,看到我的脸,

脸色瞬间惨白,身体不停地发抖:“沈……沈砚?你……你没死?”“托你的福,我没死。

”我冷笑一声,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你抄我家的时候,杀我父母的时候,

怎么没想过我会回来报仇?”“饶命!沈少爷饶命!”赵德发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我给你钱,给你官做,只要你放了我,我什么都给你!”“钱?官?”我哈哈大笑,

笑声里满是悲凉和愤怒,“这些东西,能换回我父母的命吗?能换回沈家的一切吗?

”我想起了母亲临死前的眼神,想起了父亲被斩下的头颅,想起了王伯的惨死,

心里的恨意再也忍不住,举起刀就要砍下去。“大人快走!”一个护卫突然冲过来,

一把推开我,用身体护住赵德发。我被推得一个趔趄,刀掉在了地上。

那护卫举刀朝着我砍来,我就地一滚,捡起地上的石头,猛地砸在他的膝盖上。

护卫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我趁机夺过他的刀,一刀刺穿了他的胸膛。可就在这时,

赵德发已经爬起来,朝着峡谷外跑去。“别让他跑了!”秦风和李虎解决了剩下的护卫,

朝着我大喊。我咬紧牙关,追了上去。赵德发跑得很快,嘴里还喊着“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