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飘荡了多久。

时间对于一个死人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我看着天色渐亮，看着城市苏醒，看着人们开始新的一天。

而我，永远留在了昨天。

我又飘回了医院。

太平间外面，我爸妈还守着。他们一夜未眠，我妈的眼睛肿得像核桃，我爸的头发好像一夜之间白了许多。

"江先生，江太太，"一个警察走过来，"我们调查了昨晚的情况，目前来看，令千金的死亡应该是意外坠楼。"

"不可能！"我妈激动地站起来，"我女儿不喝酒的，她怎么可能喝醉了去天台？一定有人害她！"

"江太太，请您冷静，"警察说，"我们调取了监控，确实看到令千金在订婚宴上喝了酒，而且神智不清。至于她为什么会去天台……"

"为什么？"我爸问。

警察犹豫了一下，"根据我们的了解，昨晚订婚宴上，令千金的未婚夫贺先生和他的前女友关系亲密，有很多宾客都看到了。我们怀疑令千金可能是因为情绪失控……"

"你说什么？！"我妈尖叫起来，"你是说我女儿是因为感情问题自杀？！"

"我们没有说自杀，只是意外坠楼。"警察连忙解释。

"意外个屁！"我妈冲上去要打那个警察，被我爸拦住了。

"你们就是想草草结案！你们收了贺家的钱是不是！"我妈哭喊着。

警察脸色难看，"江太太，请您注意言辞。我们是根据证据说话的。"

"证据？什么证据？"我爸冷声说，"天台的监控坏了，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女儿是意外坠楼？"

"监控确实坏了，但是……"

"既然监控坏了，为什么不往谋杀的方向查？"我爸打断他，"我要求重新调查。"

警察为难地看着他，"江先生，我理解您失去女儿的痛苦，但是没有证据表明这是一起谋杀案。"

"没有证据不代表就不是谋杀！"我妈歇斯底里地喊。

警察还想说什么，我爸摆了摆手，"行了，你们走吧。这件事我会自己查。"

警察松了口气，匆匆离开了。

我妈瘫坐在椅子上，哭得不能自已，"晚星，我的晚星……"

我爸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老赵，帮我查一个人，白艳秋，贺沉舟的前女友。"

他顿了顿，声音很冷，"对，我要她所有的资料，越详细越好。还有，帮我查一下昨晚订婚宴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挂了电话，我爸看着太平间的方向，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晚星，爸爸一定会查出真相，给你讨回公道。"

我飘在我爸身边，想要告诉他，爸，凶手就是白艳秋。

可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时候，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人。

是贺沉舟。

他穿着昨天的西装，皱皱巴巴的，头发也乱了。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妈看见他，立刻冲了过去，扬起手就是一巴掌。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走廊里回荡。

"是你害死了我女儿！"我妈尖叫着，"你在订婚宴上和那个女人勾勾搭搭，气得我女儿跳楼！你这个畜生！"

贺沉舟任由她打，没有躲也没有反抗。

我爸拦住我妈，冷冷地看着贺沉舟，"你还有脸来？"

"伯父，我想见晚星最后一面。"贺沉舟的声音很哑。

"见？你有什么资格见她？"我妈哭喊着，"你不配！"

"我知道我不配，"贺沉舟的眼眶红了，"但是我想见她，求你们让我见她最后一面。"

我爸盯着他看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进去吧。"

"承远！"我妈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爸。

"让他见，"我爸说，"让他好好看看，他害死了一个多好的姑娘。"

贺沉舟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太平间的门。

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消毒水的味道让人作呕。贺沉舟走到存放我尸体的冷藏柜前，手放在把手上，却迟迟没有拉开。

他的手在抖。

过了很久，他终于拉开了柜门。

冷气涌出来，我的尸体躺在里面，脸色惨白，身上还穿着昨晚那件香槟色礼服。礼服上沾满了血迹，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贺沉舟看着我，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我的脸，手指却在半空中颤抖着，最终还是没有碰下去。

"晚星，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飘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

"我不该让艳秋来订婚宴的，"贺沉舟继续说，"我以为给过去一个体面的告别，我们就能好好开始。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脸上。

"晚星，如果你还活着，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他说完这句话，终于忍不住，趴在冷藏柜边哭了起来。

我看着他哭，心里却没有一丝波动。

如果？

如果我还活着？

可是我已经死了。

而且就算我活着，他也不会好好对我。他爱的从来都是白艳秋，我不过是个替代品。

从我们订婚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了。

那天他向我求婚，说的却是：晚星，我们结婚吧，我会努力去爱你的。

努力去爱。

多可笑的一句话。

爱一个人需要努力吗？需要这个努力，就说明他根本不爱我。

贺沉舟哭了很久，最终还是站起来，合上了柜门。

他走出太平间，眼睛红肿，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伯父，伯母，"他看着我父母，"我会查清楚晚星死亡的真相。"

"不用你查，"我爸冷声说，"从今天开始，你和我们江家再无关系。我会让律师去办理解除婚约的手续。"

贺沉舟身体晃了晃，"伯父……"

"滚！"我妈尖叫，"我不想再看见你！"

贺沉舟看了他们一眼，最终转身离开了。

我飘在后面，看着他踉跄的背影。

他走到医院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

白艳秋站在那里，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脸上画着淡妆，看起来楚楚可怜。

"沉舟，你没事吧？"她关切地问。

贺沉舟看着她，眼神很复杂。

"艳秋，昨天晚上，晚星去天台之前，你们见过面吗？"

白艳秋的脸色变了变，"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是敬了她一杯酒。"

"只是敬酒？"贺沉舟盯着她，"你确定？"

"当然确定，"白艳秋有些慌了，"沉舟，你到底想说什么？"

贺沉舟沉默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他转身要走，白艳秋连忙跟上。

就在这时，贺沉舟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喂？"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贺沉舟的脸色突然变了。

"什么？监控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