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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秋脑子轰的一声。
她一路踉跄着,摔地浑身血迹也不以为意。
午门那块空地上乌泱泱围满了看戏的人。
刑场中央的女子被蒙着头,痛苦地嘶吼着,语调偏地不成样子,仿若厉鬼哀嚎。
“铃铛!我的铃铛......”
女子的一节手臂上露出了森森白骨,偶尔从嗓子中蹦出来的声音扭曲地不成样子。一片又一片的血肉纷然落下,一下一下,不亚于凌迟在她心头。
沈清秋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切,指甲嵌进手心,血滴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脑海中反反复复浮现的,是铃铛曾经俏皮鲜活的模样。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一遍一遍,脑海中回荡着一句又一句。
为什么......
她不知道是怎么被拖到他面前的。
死死地盯着祈远许久,她才吼出来那句话:“祈远,为什么!”
“进宫这么多天,还是没学会规矩?”祈远垂眸看着她,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身边的太监上前一脚狠狠地踹在沈清秋的心口。“大胆!敢对陛下不敬!”
身体里气血翻涌,沈清秋强忍着,生生咽下去了涌到喉咙的血沫。
祈远的眼神微微偏向一边,安静了好几秒,他终究没有什么动作。
一旁的徐岚娇笑出声——铃铛死后,她被新封为贵妃。
“铃铛领了陛下的旨教你规矩,却私下里教你耍小聪明使些手段!”
一摞纸哗啦啦甩出。
“对照了字迹,这十万字竟然有许多都是出自铃铛之手!这难到不是欺君大罪!难道不是对太后的大不敬?”
看这徐岚那张近在咫尺得意洋洋的脸,沈清秋怒气翻涌。
她猛地拔下头上的木簪,发狠地朝着徐岚刺去:“你还我铃铛的命!”
“陛下救我!”徐岚脚一崴,顺势倒在了祈远怀里。
簪子直直地朝着祈远的胸口刺去。
沈清秋想收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手一抖,簪子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血液氤透了他的衣服。
沈清秋呆在原地:“不是,我......”
心中一阵钝痛,那一簪子不亚于刺在她的心头。
两人视线交汇,她手抖得不成样子。
三年前,她便衣外出寻访,他怕她受伤,特意定了这个簪子送她,表面看是木头材质平平无奇,可是尾端却藏着尖锐的刺。
原本是他送给她防身用的,可是她也没想到,她会用这东西伤了他。
“清秋。”
沈清秋心头一颤,不可置信又缓慢地抬起了头——这是一个月以来,他第一次这么缠绵地叫她的名字。
他距离她很近,却又像是离她很远。
“只要你告诉我,母后一事,与你无关,我就相信你,好不好?”
沈清秋抬起头,死死咬着牙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口腔带着血腥气。
一个好字,太轻,也太重了。
一个好字,上面系着国仇家恨,系着她的父母她的铃铛,系着无数声哀嚎无数眼泪。
她说不出口。
盯着他的眼睛,沈清秋扬起一抹挑衅的笑。
“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呢?就是我杀了,没办法,我就是如此深恶痛绝和你有关的一切。”
她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一起毒死你!”
话落,沈清秋的唇角也不自觉地抖了抖,猛地别过了头。
祈远声音低沉地笑了笑。
“很好,很好。朕突然觉得,我们这样也很好。”
下一秒,沈清秋只觉得自己像是失重一般,栽倒在地上,脑袋磕到了桌角。
宫人将她拖去了外面。
沈清秋头疼欲裂,几乎没有力气挣扎。
板子一下又一下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抬起眼,清晰地看着不远处,祈远将徐岚抱在怀里,轻轻地吻了吻她的侧脸。
心口猛然一疼,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沈清秋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