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医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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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尸语者上海法租界巡捕房验尸间里,

林慕安戴上乳胶手套的动作带着二十一世纪的肌肉记忆,尽管这双手现在属于另一个身体,

属于1937年那个被誉为“手术刀精魂”的顶级外科医生。“林医生,这个送来两小时了。

”巡捕房小陈递来记录本,眼神不敢看不锈钢台面上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日本领事馆那边催得紧,说是意外溺水,让我们快点出报告。”林慕安点点头,

掀开白布的动作干脆利落。尸体是名三十出头的亚洲男性,皮肤浸得苍白,

但颈部两侧隐约可见的平行条索状压痕让他立刻眯起了眼睛。“溺水?”他轻声反问,

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是...是啊,虹口公园的湖里捞上来的,日本领事馆的二等秘书。

”小陈翻着记录,“日本宪兵队那边亲自来打过招呼,让咱们...”“让咱们尽快结案,

别多事。”林慕安接上话,手中解剖刀已经划下了第一道Y形切口。他专注地工作着,

仿佛回到了自己在北京协和医院的手术室。只不过那时的病人是活的,

现在的是死的;那时救人是唯一目的,现在尸体却可能开口说话。

肺叶表面可见的淡红色水肿区域,气管内确实有少量泡沫状液体——符合溺死特征。

但死者颈部深层肌肉的点状出血,甲状软骨上缘的骨折痕迹,都在无声控诉着另一个事实。

“机械性窒息,”林慕安低声自语,“被人勒死后抛尸水中。”他正要继续探查,

眼角余光瞥见解剖台边缘的一抹暗红。很小,几乎看不见,像是蹭上去的颜料。

林慕安用镊子小心刮取一点,在灯光下观察——氧化铁混合着某种植物胶,是油画颜料。

“小陈,死者被发现时穿什么衣服?”“普通西装,湿透了,口袋里什么也没有。

”林慕安点头,继续手头工作。当检查到胃内容物时,他停顿了。除了未消化的米饭和鱼肉,

还有一些难以辨认的纸纤维。“给我个滤网和蒸馏水。”半小时后,

他在显微镜下看到的东西让呼吸微微一滞。那些纸纤维经过小心清洗和整理后,

约可见字迹碎片:“...行时间...更改...十六日...虹桥...”更关键的是,

纸的边缘有不规则的撕痕,显然是从某本册子上匆忙撕下的。

而纸张的质地和印刷方式——林慕安在民国这两个月已经熟悉了这种特殊的**用纸。

这是一个情报人员的死前挣扎。“林医生,日本领事馆又来电话了...”小陈推门进来,

看到林慕安专注的神情,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告诉他们,初步判断是意外溺水,

详细报告明天送达。”林慕安头也不抬地说,

手上却在用极细的针提取死者指甲缝中的微量物质。小陈离开后,

林慕安迅速完成了剩下的工作。他将那些纸纤维小心收好,藏进自己特制的双层怀表夹层中。

那块表是他穿越后唯一保留下来的“未来物品”,外壳是民国常见的银质怀表,

内部却被他改造过,有一个微小的密闭空间。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两个月,

林慕安逐渐接受了现实:他,中国顶尖心胸外科医生,在一次长达二十八小时的手术后晕倒,

再醒来就成了1937年上海法租界的一名华人法医。原主也叫林慕安,

毕业于圣约翰大学医学院,父亲是上海有名的实业家,三年前死于一场“意外火灾”。

融合了原主记忆后,林慕安意识到那场火灾并不简单。而更不简单的是,三天前,

一位自称“钟表匠”的神秘联系人找到了他,

揭开了原主的另一重身份——地下情报网络“晨星”的休眠特工。

“我们需要一双能看穿死亡的眼睛,”“钟表匠”在法租界一家咖啡馆低声说,“而你,

林医生,是唯一合适的人选。”林慕安同意了。不仅因为原主的记忆和情感影响着他,

更因为他作为医生无法对眼前这场即将席卷中国的战争视而不见。

他掌握着超越这个时代的医学知识,

知道如何从最微小的生理细节中读取信息——这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情报工具。

完成解剖报告已是傍晚。林慕安将真正的发现写在另一张极薄的卷烟纸上,

用密码编译后塞进特制的香烟中。这是“钟表匠”教他的传递方式之一。离开巡捕房时,

天空飘起了细雨。林慕安走向公共租界方向,在约定的电话亭旁停下,买了一份晚报。

报童找零时,他手中已经多了一盒火柴——其中一根比其他的略短,里面藏着一张纸条。

“安全,可传递。”他继续前行,来到南京路上一家德国人开的诊所。

这是“晨星”的一个安全点,表面上为租界外籍人士提供医疗服务,实际上是情报中转站。

“林医生,您来了。”诊所护士周雨薇迎上来,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笑容温柔,

“霍夫曼医生在等您。”德国医生霍夫曼六十多岁,是真正的反法西斯主义者,

三年前来到上海。“林,听说你今天接了日本领事馆的案子?”他在诊室里低声问道,

手中摆弄着听诊器。林慕安点头,将香烟递过去:“报告在这里,官方版本是意外溺水。

”霍夫曼会意,接过香烟:“我们会处理。另外,有个病人需要你看看。

”他将林慕安引向后面的处置室。床上躺着一名年轻男子,左肩包扎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

“流弹伤,自己处理的,感染了。”霍夫曼简单说道,

“但我们需要知道他能承受什么样的转移方式。”林慕安洗手上前,拆开纱布。

伤口感染严重,周围组织红肿发热,有化脓迹象。“清创,抗生素,至少卧床一周。

”他皱眉,“如果必须移动,需要静脉输液维持。”“一周太长了。”伤员虚弱地说,

“我必须在三天内到达南京。”林慕安看着这个最多二十岁的青年,

意识到这可能是前线急需的通信员或技术兵种。他思索片刻:“有一种方法,但风险很高。

我可以做一个局部的持续引流,配合高浓度磺胺溶液冲洗,也许能控制感染,

让你在严格监护下转移。”伤员眼中闪过希望:“风险多大?”“百分之四十的失败率,

失败意味着败血症,死亡。”“比被日本人抓到的死亡率低。”青年苦笑道,“拜托了,

医生。”林慕安看向霍夫曼,后者点头:“物资我们有,磺胺粉储备还算充足。

”手术在简陋的条件下进行。林慕安凭借精湛的技术,

在几乎没有合适器械的情况下完成了清创和引流管置入。当他缝合最后一针时,

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霍夫曼医生!日本宪兵在街上设卡检查!”周雨薇推门进来,

脸色发白,“他们在查枪伤患者,说是有抗日分子逃进了租界!”处置室里气氛骤然紧张。

伤员试图坐起,被林慕安按住。“别动,你现在的体温和脉搏一查就知道有问题。

”“地下室,”霍夫曼当机立断,“老地方。”但林慕安摇头:“他们既然来查,

一定会搜地下室。”他环顾四周,目光停在墙边的医用推车上,“我有一个计划,

但需要大家配合。”五分钟后,当日本宪兵少尉山田带着两名士兵闯入诊所时,

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一位德国医生正在训斥他的中国助手,

推车上躺着一名全身盖着白布的病人,只露出一只肿胀溃烂的脚。“霍夫曼医生,

我们奉命搜查可疑分子。”山田的汉语带着浓重口音,眼睛却锐利地扫视着诊所每个角落。

“少尉先生,我这里只有病人。”霍夫曼不悦地说,

“而且正在处置一个严重的糖尿病足坏疽病例,如果感染扩散,可能要截肢。

”山田皱眉走近推车。白布下的人毫无动静,**的脚部确实严重肿胀,皮肤发黑,

散发着腐肉的气味——这是林慕安紧急从医疗废物中找来的真正坏疽标本,

巧妙固定在伤员脚部。“什么名字?”山田盯着白布下的人问。“约翰·史密斯,英国商人。

”霍夫曼流利地回答,“他不会说中文,现在因为败血症昏迷中。”山田犹豫了。

他伸手想掀开白布,林慕安突然上前:“少尉,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我需要给患者注射胰岛素。他的血糖已经高到危险水平,随时可能死亡。

如果这位英国绅士死在您检查的过程中,领事馆那边...”话未说完,

推车上的人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这是林慕安在布下用极隐蔽的手法**了伤员的神经反射。

山田后退一步,显然不想惹上外交麻烦。他最后扫了一眼诊所,挥手带人离开:“打扰了,

医生。但如果看到可疑人员,请立即报告。”诊所门关上的一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林慕安掀开白布,伤员已经满头冷汗,但意识清醒。“谢谢...医生...”“别说话,

保存体力。”林慕安检查了他的生命体征,还算稳定,“霍夫曼医生,他需要真正的抗生素,

而不是磺胺粉。”霍夫曼苦笑:“盘尼西林比黄金还贵,

而且日本人严格控制...”“我知道哪里有。”林慕安平静地说,“日本陆军医院的药房,

上周刚到了一批美国进口的盘尼西林。”周雨薇倒吸一口凉气:“林医生,

你不能...”“我不是去偷。”林慕安脱下手套,“明天,

日本陆军医院邀请法租界的医学专家去交流最新法医学技术,我是受邀者之一。

”他看着窗外的夜色,雨已经停了,但乌云仍然厚重。“既然他们请我去,

我总不能空手而归。”当夜,林慕安回到自己在法租界的公寓。

这是一处不起眼的老式里弄房子,二楼,前后都有出口。他锁好门,拉上厚重的窗帘,

才打开台灯,从怀表中取出白天发现的纸纤维碎片。在放大镜下,他仔细拼接那些碎片。

除了“行时间...更改...十六日...虹桥...”之外,

还有一些笔画:“...车队...特使...”林慕安拿起今天的报纸,翻到社会新闻版。

一则小标题引起他的注意:“日本经济考察团抵沪,拟考察长三角投资环境。”经济考察团?

特使?车队?他的目光转向日历——今天是民国二十六年十月十二日。

距离那个改变历史的日子,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林慕安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医学典籍,翻开中间被挖空的部分,

里面是一台小巧的短波收音机。他戴上耳机,调整频率,

在干扰的杂音中捕捉断断续续的电码声。这是“晨星”的夜间广播,每日密码不同。

今天用的是解剖学术语对照表,他白天刚收到的。

电码翻译过来只有短短一行:“‘画家’牺牲,情报未送出,与‘双十’有关。

速查日本领事馆死亡事件。”林慕安关掉收音机,陷入沉思。死者指甲缝中的油画颜料,

胃里的纸纤维碎片,所谓的“经济考察团”,以及“画家”这个代号...突然,

楼下传来汽车刹车声。林慕安迅速藏好设备,走到窗边,微微掀开窗帘一角。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弄堂口,两个穿风衣的男人下车,正在向邻居询问什么。

其中一人抬头看向他的窗户。林慕安轻轻放下窗帘,黑暗中,他的表情冷静如常。

从怀中掏出怀表,打开表盖,指针正常走动。但若仔细看,

表盘上的罗马数字“IV”比其他的略微凸起。他按下那个数字,表盘悄然滑开,

露出一小管透明液体和一枚极细的针头。楼下的敲门声已经响起。林慕安将针管藏在袖中,

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走向房门。他的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略带倦意的礼貌表情,

仿佛只是一位刚结束漫长工作的医生。门开了,风衣男子出示证件:“林慕安医生?

日本领事馆警务处。关于今天的解剖,有些细节需要再请教一下。”“这么晚了?

”林慕安侧身让路,“请进,不过我这里有点乱。”两个日本人走进房间,

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简朴的客厅。其中年长的那位微笑道:“抱歉打扰,林医生。

只是山田少尉回去后提到,您似乎对那位溺水秘书的死因...有些不同看法?

”林慕安迎上那人的目光,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属于学者的固执微笑:“关于死因,

我坚持专业判断。不过既然你们来了,

们可以从颈部索沟的形成机制开始讨论——这涉及到力学、组织学和尸体现象学的交叉领域,

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他故意用了一连串专业术语,看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茫然。

医学不仅是救人的工具,也是最好的伪装。在这个杀机四伏的夜晚,林慕安知道,

他的战争已经开始了——用手术刀和知识作为武器,在尸体与谎言之间,寻找真相的脉搏。

第二章:夜雨密码雨丝在昏黄的路灯下织成细密的网,

林慕安站在公寓门口目送黑色轿车驶离弄堂,直到尾灯的红光彻底融入夜色,

才缓缓松开了袖中紧握的针管。那个年长的日本人,松本,表面客气,

眼底却藏着刀刃般锋利的审视。两人的问答持续了四十分钟,

林慕安用近乎炫技的医学解释包裹着核心事实——死者确实是先被勒毙后抛尸,

但他只暗示这可能是“抢劫引发的意外冲突”,巧妙地避开了情报暗杀的推断。

“林医生的专业知识令人敬佩。”松本临走前意味深长地说,

“希望您在法租界的工作一切顺利。毕竟,在如今的上海,专业人才应当专注于本职,

不是吗?”这是警告,也是试探。林慕安回到屋里,反锁房门,却没有开灯。他靠在窗边,

在黑暗中梳理思绪。松本知道些什么?为什么特意深夜来访?是常规的施压,

还是“画家”的身份已经暴露?怀表在掌心沁着微凉的金属触感。他打开表盖,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检查那些纸纤维碎片。突然,

他发现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碎片边缘有极细微的色斑,不是血,也不是胃液,

而是一种蓝绿色泽。林慕安立刻起身,

从书桌抽屉里取出简易化学检测工具——这是他穿越后根据原主实验室遗物组装的。

他用镊子夹起最小的一片纤维,滴上稀释的硝酸。没有反应。不是铜化合物。

他又试了盐酸蒸汽。碎片边缘的蓝绿**域微微泛白,释放出微弱但特殊的气味。

“铬绿...”林慕安低声自语。这是油画颜料中常用的色料,但铬绿在酸性环境下会变色。

死者胃里的纸片接触过油画颜料,而且是未完全干透的颜料。

一个画面在他脑中逐渐清晰:情报员“画家”在完成情报抄录后,匆忙将纸片吞下,

但手上沾有未干的颜料,污染了纸片边缘。这意味着他是在绘画过程中突然收到紧急情报,

或是在绘画作为掩护的情况下进行记录。林慕安铺开上海地图,手指点在虹口区。

日本领事馆、海军陆战队司令部、还有...他指尖停在北四川路的一片区域。

那里有几家画廊和艺术用品商店,也是外国侨民聚集地。“双十”...今天是十月十二日,

那么“双十”指的是十月十日,两天前。那天发生了什么?他打开收音机,

调到公开的新闻频道。日语广播正在重播近日要闻:“...十月十日,

大日本帝国驻上海领事馆举办秋季文化交流展,

展出多位日满艺术家作品...”文化交流展。艺术家。画家。林慕安关掉收音机。

他需要与“钟表匠”紧急联络。但常规联络时间是明日下午三点,地点在城隍庙的茶楼。

太久了。他翻开医学典籍,找到夹在《人体寄生虫图谱》中的一张卡片。

上面只有一行字:“极端情况下,圣玛利亚医院急诊室,找威尔逊医生,

说‘需要盘尼西林治疗梅毒’。”这是“晨星”的紧急联络方式之一,只能用一次,

用后即废。凌晨三点,雨势转大。林慕安穿上深色雨衣,从后门离开公寓。

他没有直接去医院,而是绕道法租界边缘,穿过两条小巷,

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叫了一辆黄包车。“圣玛利亚医院,急诊。”医院急诊室灯火通明,

这个时间只有零星病人。林慕安走向分诊台,值班护士抬起头。“我找威尔逊医生,

需要盘尼西林治疗梅毒。”他说得平静自然,仿佛真的在陈述病情。

护士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威尔逊医生在处置伤员,请稍等。”五分钟后,

一个穿白大褂的英国医生走出帘幕。他五十岁上下,头发花白,眼镜后的眼睛透着疲惫。

“我是威尔逊,你哪里不舒服?”“下疳溃疡,怀疑二期梅毒。”林慕安按照预定暗号回应,

“之前在别的医生那里看过,但盘尼西林效果不佳。”威尔逊点点头:“跟我来检查室。

”关上检查室的门,威尔逊的表情立刻变了。“你不是我们的人,为什么用紧急代码?

”“代号‘解剖刀’,隶属‘晨星’,上线‘钟表匠’。”林慕安快速说道,“情况紧急,

需要立即联系。”威尔逊审视他几秒,转身打开药柜,从后面取出一台电话机。

“只有三分钟,线路不安全。”林慕安拨通记忆中的号码,等待音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说。”是“钟表匠”经过处理的声音。“‘画家’牺牲,我从尸体胃中获得纸片碎片,

关键词‘行时间更改、十六日、虹桥、车队、特使’。死者指甲有油画颜料,

推测‘画家’以艺术家身份为掩护。另外,今晚日本领事馆警务处的松本带人上门试探。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纸片内容确定吗?”“需要化学显影才能完全读取,

但基本可以肯定。另外,‘双十’是什么?”“十月十日领事馆艺术展,

我们怀疑是情报交接场合。‘画家’的任务是确认日本特使的真实行程。

你的信息证实了我们的猜测——原定公开行程是掩护,真正行动在十六日。

”林慕安看了眼墙上的钟:“今天已经是十三日凌晨,离十六日只剩三天。”“是的。

我们需要完整情报,确认特使身份、车队路线和真实目的。

这可能关系到一场重大军事行动的预警。”钟表匠顿了顿,“你能完成纸片显影吗?

”“可以,但需要实验室级别的设备。”“明早八点,带东西来南京西路129号,

二楼牙科诊所,找陈医生。他会提供你需要的一切。”钟表匠的语气加重,“林医生,

松本找你意味着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法医这条线。从今天起,你转入深度潜伏状态,

非必要不使用任何已知联络点。”“明白。还有一件事,我需要盘尼西林,真正的盘尼西林,

不是磺胺。”“医院药房有管制...”“我知道日本陆军医院有货。”林慕安说,

“明天下午我会按计划参加他们的法医学交流会,有机会接触到药房。

”电话那头传来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太危险。你已经被注意了。

”“霍夫曼诊所的伤员等不起。如果感染扩散,他撑不到南京。”最终,

钟表匠让步了:“只取必要量,绝不冒险。如果情况不对,立即放弃。

你的价值远高于一管盘尼西林。”通话结束。威尔逊医生收起电话:“你需要离开。走后门,

外面有车等,车牌号沪B-7732,司机会送你去安全屋,明天再从那里出发。”“谢谢。

”“为了中国。”威尔逊医生用生硬的中文说道,眼中闪过某种复杂的光,“我的儿子,

在南京教书。”凌晨四点的安全屋是法租界边缘的一处阁楼,狭窄但干净。

林慕安在这里完成了纸片的初步处理,用随身携带的化学试剂稳定了纤维状态。

当他终于躺下时,窗外天色已微明。但他睡不着。穿越以来,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历史的重量压在肩上。1937年的上海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而他站在火山口,手中只有手术刀和医学知识作为武器。六点,他起身,用冷水洗了脸。

镜子中的男人面容清瘦,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眼神依然锐利。这是林慕安,

也是曾经的林慕安——两个灵魂,一个使命。上午八点整,他准时出现在南京西路129号。

二楼牙科诊所散发着消毒水的气味,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正在整理器械。“陈医生?

我需要治疗一颗蛀牙。”林慕安说。“哪一边?”陈医生头也不抬。“左边下颚第二磨牙,

但更严重的是牙周问题,可能需要深度清洁。”暗号对上。陈医生放下器械,锁上诊所门,

拉开屏风,后面竟是一间设备齐全的微型实验室。“我听说过你,‘解剖刀’。

”陈医生说着,接过林慕安递来的纸片,“钟表匠说你有东西需要显影。

”“胃内容物提取的纸纤维,可能用隐形墨水书写,需要分步处理。”两人开始工作。

陈医生显然精通化学,熟练地调配试剂。林慕安则在显微镜下进一步拼接碎片。

一个多小时后,当纸片浸入第三组试剂时,淡褐色的字迹逐渐显现。不只是零散词语,

完整的段落:“特使真实身份:陆军参谋本部作战课长今井武夫(伪装为经济考察团顾问)。

真实行程:十六日午前三时,乘装甲车队由虹桥机场秘密出发,

沿虹桥路-沪闵路-龙华路线进入市区,目的地为海军陆战队司令部。

目的:签署《淞沪地区特别作战协定》,启动‘K计划’。原定公开行程为掩护。

注:车队有三辆,今井在第二辆,车顶有红十字标志作为伪装。”林慕安与陈医生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K计划...”陈医生低声说,“我们之前听到过风声,

但不知道具体内容。如果这是签署作战协定,意味着...”“意味着大规模进攻即将开始。

”林慕安接上话。他清楚历史——淞沪会战已经爆发两个多月,

但日军增兵和大规模总攻的时间点,历史上并未精确到日。“必须立即传递出去。

”陈医生开始收拾,“我会通过电台发送。你按原计划去日本陆军医院,但要加倍小心。

如果这份情报属实,今天医院的安保会比平时严密数倍。”林慕安点头。离开前,

他问了一个盘旋已久的问题:“‘画家’是谁?”陈医生动作顿了一下。“一个真正的画家,

杭州美术专科学校毕业的。三年前被招募,因为他的作品在日本艺术圈小有名气,

能够接触到领事馆的人。”他声音低沉,“他有个妹妹,在红十字会工作,

还不知道哥哥已经牺牲。”林慕安沉默片刻。“如果我见到她,需要告诉她吗?”“不。

”陈医生摇头,“在这个时代,不知道有时是一种幸运。”带着沉重的心情,

林慕安走出诊所。上午的上海街头依旧熙攘,报童叫卖着早报,黄包车夫在路边等客,

卖早点的小贩吆喝着。普通市民的生活还在继续,但他们不知道,

三天后这座城市可能陷入更深的战火。下午两点,日本陆军医院门口,林慕安出示了邀请函。

门口的宪兵仔细检查,又对照了名单,才挥手放行。交流会在一楼的学术报告厅举行。

到场的有二十多人,主要是租界各医院的医生和法医学者,

日本方则派出了医院院长、病理科主任和几位军方代表。松本也在。他坐在后排,穿着便装,

但林慕安一进门就注意到了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松本微微颔首,礼貌而疏离。

报告开始了。日本病理科主任讲解的是“战时创伤的法医学鉴定”,内容专业,

但林慕安听出了弦外之音——他们在为大规模伤亡的鉴定工作做准备。提问环节,

林慕安举手:“关于您展示的弹道创伤图谱,我注意到不同枪械造成的空腔效应有明显差异。

如果遇到非标准制式武器,比如改装武器,鉴定时应该如何区分?”这个问题既专业又敏感。

主任愣了一下,

回答:“这需要参考武器的具体参数...”“比如南部十四式手枪与毛瑟C96的改装型?

”林慕安追问。他知道日本军官配发的南部十四式与中国常见的毛瑟枪在弹道上差异显著。

会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年轻的中国医生。松本突然开口:“林医生对枪械很了解?

”“只限于法医学角度。”林慕安坦然回应,“准确鉴定武器类型,有助于推断袭击者身份,

这不是法医的基本职责吗?”主任勉强笑了笑:“当然,林医生的专业态度值得学习。

”他匆匆结束话题,进入下一个环节。中场休息时,林慕安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报告厅。

根据提前记下的医院平面图,药房在地下一层,靠近病理科实验室。

走廊里偶有医护人员经过,他穿着白大褂——这是参会者统一提供的,

在医院内走动并不突兀。下到地下一层,消毒水的气味更浓了。他找到药房窗口,

里面是一个年轻的中国护士。“请问有什么事?”护士抬头问。“我是参加法医学交流会的,

需要借阅一些药物样本作为教学展示。”林慕安递过伪造的申请单,

上面有交流会主办方的印章——这是钟表匠提前准备的。护士检查了一下:“您需要什么?

”“盘尼西林注射剂,不同浓度的,还有最新的磺胺类药物。另外,如果有可能,

我想看看你们的**品管理记录,作为法医毒理学参考。”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护士犹豫了一下:“盘尼西林需要特别许可...”“我有交流会主办方的授权。

”林慕安指了指申请单底部的签名,“只需要十分钟,我可以在这里查看,不带走任何实物。

”或许是看他态度诚恳,或许是印章起了作用,护士终于点头:“请稍等,我需要请示一下。

”她转身进了里间。林慕安快速扫视四周。药房对面是病理科实验室,门半开着,

里面没有人。更远处是储藏室和消毒供应室。几分钟后,护士回来了:“主任同意您查看,

但必须在药房内,并有我陪同。”“当然,谢谢。”林慕安进入药房。空间不大,

但药品摆放整齐。他假装仔细查看各种药物,

目光却锁定了角落的冷藏柜——盘尼西林需要低温保存。“你们的盘尼西林存量充足吗?

我听说这种药很紧缺。”“军方管控物资,我们只有少量储备。”护士警觉地回答。

林慕安点头,继续查看。当护士转身整理一旁的文件时,

他迅速从袖中滑出一支事先准备好的空注射器,用身体遮挡,

从冷藏柜中抽取了三支盘尼西林,同时将等量的生理盐水注入原瓶——外观上看不出变化。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注射器收回袖中,他神色如常地转向另一排药架。

“这些麻醉剂的保管记录能给我看看吗?”护士递过记录本。林慕安快速翻阅,

同时记下了一个细节:盘尼西林的领取记录显示,最近领取量突然增加,特别是昨天,

有二十支被领走,领取人是“特别医疗队”。特别医疗队?在陆军医院,这意味着什么?

他正思索,药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松本站在门口,面带微笑:“林医生,原来您在这里。

下半场报告要开始了,主任特别希望听到您对腐尸鉴定的见解。”林慕安心跳漏了一拍,

但脸上保持着平静:“我这就来。只是对贵院的药品管理很感兴趣,很严谨。”“战争时期,

一切都需要严谨。”松本意有所指地说,目光扫过药房内部,“尤其是管制药品。

”走出药房时,林慕安能感觉到袖中的注射器贴着皮肤,冰凉如刀。盘尼西林到手了,

但松本的出现不是巧合。这个日本特工,已经盯上他了。而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手术刀与谎言雨后的上海街道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汽车尾气的混合气息。

林慕安走出日本陆军医院,袖中藏着那三支盘尼西林,如同藏着三枚即将引爆的炸弹。

他能感觉到背后有目光,

不是松本本人——那个特工头子不会做如此露骨的跟踪——而是其他人,训练有素,

保持距离,如同猎犬追踪血迹。林慕安没有直接回霍夫曼诊所。他拐进南京路,

在人流中穿行,利用橱窗的反光观察身后。

有两个身影交替出现:一个戴灰色礼帽的中年男人,一个穿学生装的年轻人。两人交替跟踪,

手法专业。他走进永安百货公司,在化妆品柜台前停下,假装为女性亲友挑选礼物。余光中,

灰色礼帽在楼梯口停留,学生装则进了对面的书店。“先生,要看看新到的法国香水吗?

”售货**殷勤地推荐。林慕安点头,接过试香纸,同时快速扫视百货公司的布局。

一楼有三个出口,但都可能被堵截。他需要制造一个短暂的机会。“请给我拿两瓶,

包装得漂亮些。”他提高了声音。趁着售货员转身取货,

林慕安迅速将袖中的注射器转移到西装内袋。然后,他从货架上拿起一面小镜子,调整角度,

看到灰色礼帽正在向这边靠近。时机到了。“我突然想起还要买些别的东西。

”林慕安对返回的售货员说,“请帮我留着,我马上回来。”他走向楼梯,上到二楼。

二楼是男装部,顾客较少。林慕安快步穿过一排排西装架,闪身进入试衣间区域。

他选择最里间,锁上门。外面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人。他们在检查试衣间。

林慕安脱下白大褂,翻过来——内侧是普通的灰色夹克。这是钟表匠提供的特制伪装服之一。

他迅速换装,将发型拨乱,戴上放在口袋里的平光眼镜。最后,

他从试衣间角落的垃圾桶里抹了点灰,在脸颊和衣领处蹭了蹭。三十秒后,

一个略显邋遢、背微驼的学者模样的人走出试衣间,与正在检查隔壁间的灰色礼帽擦肩而过。

那人甚至没看他第二眼。林慕安从二楼另一侧的员工通道离开百货公司。他没有立即叫车,

而是步行穿过两条街,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拐进一条小巷,敲响一扇不起眼的后门。

门开了条缝,周雨薇警惕的脸露出来。看到是林慕安,她松了口气:“快进来。

”霍夫曼诊所的后屋已经被改造成临时手术室。伤员躺在简易手术台上,脸色潮红,

呼吸急促,显然感染加重了。“体温四十度,脉搏一百二,意识开始模糊。

”霍夫曼医生面色凝重,“磺胺控制不住了。”林慕安洗净手,

戴上消毒手套:“盘尼西林拿到了,但只有三支。需要立即静脉给药,同时手术清创。

”他从内袋取出注射器,小心地吸入药液。盘尼西林在这个时代还是稀罕物,纯度不如后世,

剂量需要精确计算。他按照伤员体重估算,先给了初始剂量。“你们有麻醉剂吗?

”“只有乙醚,量不多。”周雨薇递过一个小瓶。

林慕安检查伤员的瞳孔和呼吸状况:“局部麻醉加乙醚吸入,我需要他保持最低程度的意识,

以防出现过敏反应。”手术开始了。灯光不够亮,林慕安让周雨薇举着手电筒。

他切开昨天的引流切口,发现感染已经向深部扩散,形成数个脓腔。

“组织坏死比预想的严重。”他冷静地评估,“需要扩大清创范围,可能会伤及部分神经。

”“会影响他以后的手臂功能吗?”霍夫曼问。“如果不做,他连命都没有。

”林慕安手中手术刀稳定地切除坏死组织,“神经可以再生,但需要时间。”他专注工作,

仿佛回到了现代医院的手术室。尽管器械简陋,环境恶劣,但医学原理不变。

他仔细分离健康与坏死组织,清除所有脓液,用稀释的碘伏反复冲洗。突然,

伤员抽搐了一下,血压急剧下降。“过敏性休克!”林慕安立即停止操作,“肾上腺素,快!

”周雨薇迅速递过针剂。林慕安直接心内注射,同时指挥霍夫曼进行胸外按压。三十秒后,

伤员的心跳逐渐恢复。“盘尼西林的常见并发症。”林慕安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但我们必须冒险。”手术继续进行。一小时后,最后的缝合完成。

林慕安将剩余的盘尼西林配制成持续滴注,建立静脉通道。“每六小时给药一次,

监测体温和感染指标。如果他能在二十四小时内退烧,就有希望。”周雨薇给伤员盖上薄毯,

转向林慕安:“你还好吗?你的手在抖。”林慕安低头,

发现自己的手确实在微微颤抖——这是肾上腺素消退后的生理反应,也是高度紧张后的释放。

他摘下手套,用冷水洗了把脸。“我需要尽快把情报送出去。”他说,

“‘画家’用命换来的信息,必须在今天到达该去的地方。

”霍夫曼递给他一杯水:“钟表匠已经安排人取情报了,但你现在不能出去。

松本的人可能在诊所周围监视。”林慕安走到窗边,微微掀开窗帘一角。街上看似平静,

但对面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看报纸的男人,已经坐了超过一小时。不远处的水果摊前,

有个女人在挑选水果,但目光频频扫向诊所方向。“至少两个人。”他判断,

“可能还有暗哨。”“我们有后门通道,通向隔壁的裁缝店。”周雨薇说,

“可以从那里离开。”林慕安摇头:“如果我是松本,我会封锁所有可能的出口。

他们可能不知道确切位置,但一定在这一带布控了。”他沉思片刻,

问霍夫曼:“诊所今天有预约病人吗?”“上午有两个,下午本来有三个,

但因为**取消了。”“**?”“日本宪兵队在附近几条街设卡检查,说是搜查抗日分子。

”霍夫曼苦笑,“真是讽刺。”林慕安脑中灵光一闪。他走到书桌前,开始写处方。

“我需要一些药,你们诊所里有吗?阿托品、洋地黄、**,还有肾上腺素。

”“这些都是心脏药物,你要...”“制造一个医疗紧急情况。”林慕安说,

“我需要成为一个真正的急诊病人。”二十分钟后,南京西路突然响起救护车的警笛声。

一辆红十字会标志的救护车疾驰而来,停在霍夫曼诊所门前。两个担架员冲进诊所,

几分钟后抬出一个用毯子盖着脸的人,迅速上车。对面咖啡馆里的男人立即起身,

而水果摊前的女人匆匆离开,显然是去报信。救护车刚驶出街口,一辆黑色轿车就跟了上去。

车内,松本冷着脸听无线电台里的报告:“目标被救护车接走,方向是公共租界总医院。

”“跟上,但不要跟太紧。”松本命令道,“我要知道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救护车内,

林慕安掀开毯子坐起来。驾驶室与后厢之间有隔板,他迅速脱下病号服,里面是另一套西装。

“林医生,按您的吩咐,我们在下一个路口会减速,您可以从后门跳车。”担架员说,

“但车速还是有点快,您小心。”“准备好了。”救护车拐弯时减速,林慕安打开后门,

在车辆没有完全停止的情况下跃出,就地一滚,躲进了路边的窄巷。整个过程不到五秒。

黑色轿车追着救护车远去,没有注意到巷口一闪而过的人影。林慕安拍掉身上的尘土,

检查怀表——下午四点二十分。距离与钟表匠约定的最后情报传递时间还有四十分钟。

目的地是外滩的汇丰银行大楼。那里每天下午五点有最后一趟前往南京的邮政专车,

情报将伪装成商业文件,混入邮袋。但他必须先拿到显影后的完整情报纸片。

上午在牙科诊所,陈医生承诺会在四点前完成全部显影工作,将结果微缩拍摄到胶片上,

藏在一枚特制的纽扣中。林慕安绕道法租界边缘,步行前往陈医生的牙科诊所。

下午的街道上行人渐少,商店纷纷准备打烊。战争的阴影让这座城市提早进入夜晚。

距离诊所还有两条街时,他停下了脚步。诊所所在的建筑前停着两辆黑色汽车,

车窗贴着深色膜。几个穿风衣的男人在周边徘徊,

其中一人的侧脸让林慕安瞳孔收缩——是上午在医院药房外见过的松本手下。

他们找到了陈医生。林慕安立刻转身,走进一家还在营业的咖啡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