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笛声里念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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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时语咬着牙始终保持沉默,她指甲抠破了掌心,不停大口大口地深呼吸,拼命压抑即将彻底失控的情绪。

昏暗的病房里,

温时语恍惚间看到柳棠棠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

她心神一紧,心中猛地涌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可当她再次看向柳棠棠打算确认时,却发现柳棠棠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纯良可爱模样,仿佛刚刚那狡黠一笑只是温时语的错觉。

“温**,你说话啊!敢做出那种丑事,还不敢承认了吗?”

说话的记者猛地伸手抢回温时语身上用来遮盖的被子。

一瞬间,

温时语渗着血的伤口,乃至她的身体,全都暴露在了记者的长枪短炮前!

“快拍快拍,发出去打个小小的码就行,肯定是头版头条。”

“没白来没白来,今天没白来。”

“啧啧啧,恶心死了,她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口?都是偷情搞的吧?口味这么重。”

“......”

一句句此起彼伏的嘲讽和讥笑就像是数万根淬毒的针,硬生生扎穿温时语的胸膛,巨大的羞耻和恐惧犹如潮水将她彻底淹没,让她连呼吸都喘不上气。

明明在今天之前,

她都是电视台里最受欢迎的新闻主播......

温时语用尽全力抢回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她逃不掉,就像是一只被扒光的小丑,只能任由着不停工作的闪光灯,把她最屈辱,最痛苦,最狼狈的一面毫无保留地拍了下来,

“滚!”

温时语忍无可忍,眼泪顺着她的眼角大颗大颗地落下,她彻底爆发,就像个泼妇一样,对着满病房的记者疯狂大吼,

“都给我滚出去!否则我会让我的律师告你们,都给我滚!”

她扬起手就要扇那个扯她被子的记者巴掌,可一旁的柳棠棠却突然摇头晃脑地冲了出来,莫名其妙地挡在了那个记者的面前。

“啪”地一声,

巴掌落在了柳棠棠的脸上。

“温时语,你疯了吗?你竟然敢打棠棠?”

陆衡舟站在病房门口,他正好看到温时语扇柳棠棠巴掌,整个人的怒火被立刻点燃,在众目睽睽之下三两步上前护住柳棠棠,气急败坏地抬手甩了温时语一巴掌,

“棠棠也是你能打的?”

温时语捂着被打得生疼的脸颊,看着满病房吃人的野兽,浑身不自觉地不停颤抖,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陆衡舟,一味地流着眼泪。

四目相对几秒,他缓缓恢复理智,这才好像想起自己来病房的原因,终于回过头摆摆手让保镖把病房里的记者强行带走。

随后,他再次转头看向温时语,

“跟棠棠道歉。”

温时语低着头,保持沉默。

陆衡舟再一次厉声呵斥:“温时语听到我说的话了吗?趁我还给你好脸色,自觉点跟棠棠道歉,这几年我还真是太宠爱你了。”

宠爱?

多可笑啊。

所以,他的宠爱就是故意教唆柳棠棠用残忍的方式害她流产?就是毫不犹豫地剥夺她成为母亲的机会?就是让她身败名裂,前途尽毁?

那他可真是太“宠爱”她了。

温时语浑身僵硬,眼眶湿润地看着他:“我只是失手打到了柳棠棠,我不是故意的,我凭什么道歉?再说了,难道她就没有错吗?光凭她害我流产,把记者带进我病房这两件事,我都有足够理由打她!”

他的眼神越来越冰冷,

“棠棠智商只有五岁,你非要跟她计较?”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跟棠棠道歉,要么我就放任那些记者把刚刚拍到的内容发出去,孰轻孰重,你自己选。”

温时语浑身发抖:“你......威胁我?”

“小语,不就是个道歉吗?有那么难?”陆衡舟不耐烦地皱眉,“我这不是威胁,我只是帮助你选择正确的事。”

这一刻,温时语犹如万箭穿心。

她死死咬住下嘴唇,直到口腔里满是血腥味,她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扶着墙走到柳棠棠的面前,对着她深深鞠躬:“对不起。”

柳棠棠咧开嘴边笑边不停地拍手:“对不起对不起!但是舟哥哥,道歉不都是要下跪的吗?为什么小语姐姐不给我下跪呢?”

温时语转头看向陆衡舟,他宠溺地抚摸流棠棠的发丝:“棠棠想让你跪,那你就跪吧。”

陆衡舟这是彻底把她的尊严和脸面按在地上踩碎!

温时语瞳孔皱缩,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陆衡舟抬起脚,狠狠踹向了她的膝盖窝,

她整个人瞬间被惯性带着踉跄着前进了两步,膝盖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尖锐的疼痛传遍四肢百骸,让她有种膝盖骨都被粉碎的错觉。

可这些都不上心里的疼。

那种刺骨的灭顶之痛让她几乎窒息。

她自嘲地笑了起来,边笑边对着柳棠棠极尽卑微地磕头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陆衡舟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低头摸了摸柳棠棠的脸:“这个道歉你满意吗?”

直到听见柳棠棠天真地“嗯”了一声,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温时语说:“下次注意,棠棠只是个小孩子,你又何必跟她计较?不要老是那么自私。”

正当温时语吃力地撑着墙壁想要站起身时,她蓦地看见柳棠棠的无名指上竟然戴着她和陆衡舟的结婚戒指!

她抬起头,眼眶含泪:“我们的结婚戒指为什么在柳棠棠的手上?”

陆衡舟满不在乎地淡淡道:“戒指?”

“哦,棠棠喜欢,就送给她戴戴呗,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现在已经连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要计较了?”

柳棠棠抬起懵懂的眼睛:“戒指棠棠不能戴吗?”

陆衡舟用眼角余光瞥了温时语一眼,

“别管她,就是个小肚鸡肠的疯子。”

温时语浑身的血液霎时凝结。

但陆衡舟并不在乎他的反应,他温柔地看着柳棠棠,

“我们走,舟哥哥今天带你去游乐园玩好不好?给你买糖葫芦吃。”

柳棠棠撒娇蹦到陆衡舟的背上,满心欢喜地尖叫,

“耶!我最喜欢吃糖葫芦了!”

她浑身脱力跌坐在地上,看着陆衡舟和柳棠棠离开的背影,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好像心脏像被硬生生剜走一块,疼得她连呼吸都要攥着拳头硬扛。

那是他们的婚戒啊......

是他们决定结婚那年,温时语亲自设计并且耗时一个多月,一点一点,从无到有亲手**的。

那一个多月,温时语的手上几乎全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连一个整觉都没有睡过,甚至切割钻石时,手指都差点儿被切割机切断。

当温时语把一对戒指捧到陆衡舟面前时,他一把就抱住了满身狼狈,累到脸色苍白,瘦了一整圈,却对这段感情绝对赤诚的她,陆衡舟感动得红了眼眶,声音发颤:“小语,我知道你爱我,可是你这样我会心疼的!”

她笑着亲吻他的唇:“陆衡舟,我愿意。”

“只要是为你,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心甘情愿。”

当然,温时语也有自己的私心,她红着脸害羞地说,

“在意大利,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只要新婚妻子亲手**结婚戒指,就能够得到爱神的庇佑,让这段婚姻长长久久,让结婚的新人永远相爱,我要用这对婚戒把你永远绑在我身边。”

他幸福落泪,坚定发誓:“温时语,我会爱你,宠你,一辈子都对你好。”

只是这段誓言就持续了一个月。

但温时语一直都骗自己,这么多年他都一直戴着婚戒,哪怕连洗澡都从未摘下,这是不是能证明其实一切都没有变?

可是,现在温时语连最后一点希冀都被他亲手打碎了,他连婚戒都可以随手送给另一个女人戴着玩......

她的心脏像是被掏空,连带着四肢的力气都没抽干,她自嘲地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掉下了眼泪,

“陆衡舟,我不要爱你了,我讨厌你,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