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了二十年的工厂调机,被一句“优化”遣散。临走前,
我把毕生心血的调机笔记整理好,放在桌上。我刚走出车间,
就听见同事汇报:“那老头的破笔记,领导让全碎了!”第二天,
我的手机被无数未接来电塞满。号称全球最先进的生产线,一夜间变成废品加工厂。
高层恳求我回去,否则千万订单将面临天价违约。第1章“李师傅,这是你的离职补偿。
”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薄薄的,没什么分量。我叫**,
在这家名为“精工科技”的工厂里,当了二十年的调机师傅。从它还是个小作坊,
到如今号称行业龙头的上市公司,每一台机器的脾气,我都摸得比自己的掌纹还熟。
对面坐着的是新来的生产部经理,王海。三十出头,海归硕士,西装笔挺,
头发用发胶梳得一丝不苟,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件被时代淘汰的旧工具。“王经理,
我没犯错,为什么要辞退我?”我声音沙哑,心里堵得慌。王海扶了扶金丝眼镜,
嘴角挂着程序化的笑:“李师傅,这不是辞退,是‘人员结构优化’。
公司引进了全自动化的德国生产线,不再需要那么多传统经验的师傅了。时代在进步嘛,
你要理解。”理解?我理解我兢兢业业二十年,换来一句轻飘飘的“优化”。
我看着他那张年轻又傲慢的脸,忽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好,我走。”我站起身,
没去碰那个信封。回到我待了二十年的调机房,空气里还是那股熟悉的机油味。
我拉开满是划痕的铁皮柜,里面是我用了半辈子的工具,
还有一本厚厚的、包着牛皮纸的笔记本。那是我二十年的心血。每一页,
都记录着不同机器在不同温度、湿度、不同原料下的最佳参数。
甚至包括一些德国原厂工程师都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和我的土办法。
我把笔记本工工整整地放在了工作台上,又把我那套磨得锃亮的工具一件件擦干净,
摆在旁边。这是我最后的体面。我想,总有后来人能用得上。我脱下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
换上自己的衣服,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付出了半辈子心血的地方。转身,一步步往外走。
刚走到车间门口,就听见我的徒弟小张追了上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焦急和愤怒。“师傅!
师傅你等等!”我回头,看见他通红的眼眶。“怎么了?
”“王经理他……他……”小张气得话都说不顺,“他刚才看见你留下的笔记,
直接让行政拿去碎纸机了!他说,‘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种手写的老古董?一堆废纸,
占地方!’我拦都拦不住!”我脑子里“嗡”的一声。那瞬间,不是愤怒,
而是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放在工作台上的,不止是一本笔记。
那是我**,一个老技术工,最后的尊严和传承。他连这个,都要亲手碾碎。我没回头,
也没说话,只是冲小张摆了摆手,走出了工厂大门。阳光刺眼,我却觉得浑身冰冷。也好。
碎了,就一干二净了。第2章回到家,女儿李芸正坐在客厅里做功课。她今年高三,
成绩很好,是我的骄傲。只是她先天性心脏有点问题,不能剧烈运动,
每年都需要一笔不菲的医药费。这也是我为什么五十多岁了,还不敢停下来歇一歇的原因。
“爸,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李芸抬头,看见我,露出了甜甜的笑。
我把心里的翻江倒海压下去,挤出一个笑容:“公司今天事少,就提前回来了。
”我不能让她知道我失业了,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晚饭我多做了两个菜,吃饭的时候,
李芸叽叽喳喳地跟我说着学校的趣事,我听着,心里却空落落的。二十年的习惯,
突然被斩断,就像身体的一部分被硬生生挖掉了。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手机被我调成了静音,我不想接任何来自工厂的电话。他们既然做得那么绝,
就别怪我**心硬。第二天一大早,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我打开门,
是住在对门的邻居老刘。“老李,你手机怎么回事?打不通啊!你们单位那个小张,
快把我的门给敲烂了,说有天大的急事找你!”我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了什么。
我打开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几十个未接来电和上百条微信消息涌了进来,手机嗡嗡震动,
差点从我手里跳出去。全是小张,还有几个陌生的号码。我点开小张最新的一条语音,
他那带着哭腔的嘶吼声,几乎要冲破听筒。“师傅!出大事了!那条德国生产线,瘫了!
全瘫了!昨晚连夜赶一个欧洲过来的千万级订单,结果生产出来的全是废品!一整晚,
几百万的原料全打水漂了!德国专家视频连线了半宿,到现在都没找到原因!
王经理脸都绿了,现在整个公司都炸锅了!”我拿着手机,走到阳台,点上一根烟。
清晨的微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我看着远处的天空,心里没有一丝波澜。瘫了?
我比谁都清楚,那条生产线为什么会瘫。那条号称全球最先进的生产线,
有一个致命的设计缺陷。是德国工程师在设计时,
忽略了我们南方沿海地区独特的“回南天”气候。当空气湿度超过一个临界值,
某个核心传感器的精度就会出现灾难性的偏差。这个秘密,全世界只有我知道。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参数,和那个土办法,就记在我那本被送进碎纸机的笔记的第七页。
我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缭绕中,我仿佛看到了王海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亲手撕碎的,不是什么“老古董”,
而是那条天价生产线的“说明书”和“救命符”。手机又一次疯狂震动起来,
这次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接了。电话那头,传来王海急败坏又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
“李……李师傅吗?我是王海啊!那个……你今天有空吗?能不能回公司一趟,
生产线上出了点小问题,需要你帮忙看看……”他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昨天的傲慢,
只剩下小心翼翼的试探。我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让电话那头瞬间安静。“王经理,
你不是说,公司不再需要我这种传统经验的老师傅了吗?”“不不不,李师傅,
我那是胡说八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哦?
”我慢悠悠地弹了弹烟灰,“可是我的经验,不都写在那本笔记里了吗?
你让行政拿去碎掉的那本。你去找碎纸机要吧,看看它能不能把那些纸屑拼起来,
教你怎么调机器。”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世界,清静了。第3.章挂掉王海的电话,
我心里说不出的舒坦。这口憋了二十年的气,仿佛在这一刻,吐出了一半。
我给女儿准备好早餐,送她去上学。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口,
我脸上的笑容才慢慢褪去。爽快归爽快,现实问题还得面对。女儿的医药费,家里的开销,
都压在我身上。我必须尽快找到下一份工作。我揣着简历,在人才市场逛了一上午。
结果却让人心凉。那些招聘启事上,要么写着“年龄45岁以下”,
要么要求“本科及以上学历”。我这个只有高中学历、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连个面试的机会都拿不到。一个招聘主管看了我的简历,直接还给我,
话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老师傅,您这经验是宝贵,但我们现在都用智能化设备了,
您那套,过时了。”又是“过时了”。我捏着那张单薄的简历,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
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被时代抛弃的垃圾。手机又在口袋里震动,我拿出来一看,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王海的。他锲而不舍地又打了十几个。我直接拉黑。没多久,
小张的电话打了进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师傅……”小张的声音听起来都快哭了,
“您在哪儿啊?我求求您了,您就回来看看吧。现在不止是那个千万订单要泡汤,
客户已经启动了违约索赔程序,听说违约金是订单额的三倍!那可是好几千万啊!要是赔了,
公司就完了!我们几百号兄弟,下个月的工资都不知道有没有着落!”我沉默了。
我可以不在乎王海,不在乎那些高高在上的领导。
但我不能不在乎那些和我一起流了十几年汗的工友。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公司要是倒了,
他们怎么办?“师傅,陈总……就是咱们集团最大的老板,他都惊动了!
现在正在会议室里发火,我听见他在里面拍桌子,把王经理骂得狗血淋头!他说,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您请回来!”陈总?陈启明?我对他有印象。十几年前,
工厂还是个小作坊的时候,他经常穿着背心,和我们一起在车间里汗流浃背地干活。
后来公司做大了,他就很少露面了。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惊动了他。我心里有些动摇,
但一想到那被撕碎的笔记,那股火又冒了上来。“小张,不是我不肯帮忙。我的心,
已经被他们伤透了。你跟他们说,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帮不了这个忙。
”我挂了电话,心里乱成一团麻。在人才市场门口的台阶上坐了很久,直到太阳偏西。
我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回家。刚走到小区楼下,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奥迪A8停在路边,
车牌号很扎眼。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定制西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男人走了下来。
是陈启明。他身后,还跟着一脸死灰的王海。陈启明快步走到我面前,
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复杂神情,有焦急,有愧疚,还有一丝恳求。“建国,老李!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声音都有些发颤,“是我管理不善,让你受委屈了!我今天,
是专门来给你赔罪的!”他说着,转头对王海厉声喝道:“跪下!
”王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看着我,又看看陈启明,膝盖一软,“扑通”一声,
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了我面前。小区里来来往往的邻居,全都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我被这阵仗搞懵了。“李师傅,我错了!是我有眼无珠,狗仗人势!我不该辞退您,
更不该……不该让人撕了您的笔记!求您高抬贵手,救救公司吧!”王海跪在地上,
几乎是声泪俱下。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却没有半点报复的**,只觉得荒唐。早知如此,
何必当初?第4章我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王海,只是看着陈启明,
这个曾经和我一起在车间里拧螺丝的男人。“陈总,你这是干什么?
我一个被‘优化’掉的老员工,可当不起你这么大的礼。”我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陈启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挥了挥手,让司机把王海架起来塞回车里,
然后亲自给我拉开了后座的车门。“老李,上车说。这里人多眼杂,对你影响不好。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进去。女儿快放学了,
我不想让她看到这一幕。车子没有开往公司,而是去了一家高档的茶楼。包厢里,
陈启明亲手给我泡茶,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出是此道高手。“建国,我知道,
一句道歉弥补不了什么。王海这个人,是我用错了。我已经让他停职反省,等这件事了了,
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他把一杯茶推到我面前,茶香四溢。我端起茶杯,没有喝,
只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交代?怎么交代?把我那本笔记,从碎纸机里一片片粘回来吗?
”陈启明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脸上满是苦涩:“建国,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有什么条件,
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只要你能回来,什么都好说。”我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碰撞,
发出一声轻响。“陈总,你觉得,我是为了钱?”他愣住了。“当年工厂刚起步,
买不起进口设备,是你带着我们几个老师傅,没日没夜地仿制、改造,才有了第一条生产线。
那时候,你睡在车间,跟我们一起吃盒饭。你说,技术工是工厂的脊梁,一分都不能亏待。
这些话,你还记得吗?”陈启明眼神黯淡下去,他点了点头:“我记得。”“那你现在看看,
工厂变成了什么样?”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一个只看学历、只信洋设备、把二十年老师傅当成垃圾一样丢掉的地方!我**是走了,
可厂里还有多少个像我一样,兢兢业业干了十几年、二十年的老员工?
他们今天看着我被‘优化’,明天是不是就轮到他们?”我的声音不大,
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陈启明的心上。他沉默了很久,长长地叹了口气:“建国,
你说的对。是我错了。公司做大了,我离一线越来越远,忘了本了。”他站起身,对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