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红色的谎言"丹丹，你看这照片上的房子多漂亮！"婚介所昏暗的灯光下，

韩丹捧着那张褶皱的照片，眼睛亮得像东北冬夜的星星。照片上是一栋两层小楼，

白色的外墙，精致的院子，还有停在门口的黑色轿车。"朴先生在釜山经营建筑设备生意，

家境殷实。"婚介王姐熟练地翻动着资料，"三十五岁，未婚，性格老实本分，

对中国女孩特别尊重。"韩丹的母亲柳玉娥坐在一旁，眉头始终紧锁。

她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那张照片的边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妈，您看朴俊浩长得多帅！

"韩丹把另一张照片递过去，"而且他说想找个能吃苦、顾家的好女孩。""吃苦？

"柳玉娥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家境好还需要吃什么苦？"王姐笑着打圆场："柳姐，

您这话说的。朴先生是说欣赏能吃苦的品质，不是真让丹丹去吃苦。您想啊，韩国发达国家，

女人的地位可高了。"韩丹激动地握住母亲的手："妈，我真的很喜欢他。

他给我写的信里说，他从小就喜欢中国文化，特别想娶个中国媳妇。他还说要好好照顾我，

让我过上好日子。"柳玉娥看着女儿眼中的憧憬，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浓。

可是家里条件摆在那里——丈夫三年前出车祸去世，留下一堆债务；儿子还在读高中，

需要钱；而韩丹已经二十五岁了，在小城市里算是大龄。"丹丹，妈不是不想让你嫁好，

可是..."柳玉娥犹豫着，"跨国婚姻，万一有什么事，

你人生地不熟的...""不会的妈！"韩丹打断她的话，"俊浩说了，他家人都很好相处。

而且您看，这是他婆婆的照片，笑得多慈祥。"王姐趁机说道："柳姐，机会难得啊。

现在多少女孩削尖脑袋想嫁韩国，条件好的男人早就被抢光了。

朴先生条件这么好还单身到现在，就是因为他挑剔，这次是真心看上丹丹了。

""那彩礼......"柳玉娥还在挣扎。"按韩国习俗，男方会准备丰厚的聘礼，

而且婚后都归女方。"王姐压低声音，"我手上有个姑娘，去年嫁过去，

光见面礼就拿了五千万韩元，折合人民币三十多万呢！"三十多万！

这个数字让柳玉娥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儿子的学费、家里的债务、自己看病的钱......这些压在她心头多年的大山，

仿佛突然看到了移开的可能。"妈，我决定了。"韩丹坚定地说，"我要嫁给朴俊浩。

"柳玉娥看着女儿那张年轻漂亮的脸，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这一点头，

会让女儿坠入怎样的深渊。三个月后，韩丹穿着租来的婚纱，

在哈尔滨的一家小酒店举办了婚礼。朴俊浩专程从韩国飞来，

带来的聘礼却只有八万块人民币——和王姐说的三十万相差甚远。"经济环境不好，

生意周转困难。"朴俊浩用生硬的中文解释，"但我保证，丹丹嫁过去后，

一定让她过好日子。"柳玉娥想要反对，可是婚期已定，请帖已发，一切都来不及了。

婚礼很简陋。酒店最小的厅，十桌客人，连婚庆公司都是最便宜的。韩丹穿着婚纱站在台上，

看着台下坐着的亲朋好友，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慌乱。朴俊浩搂着她的腰，

笑容有些僵硬。韩丹注意到，他的西装袖口已经磨得发白，皮鞋也不是什么名牌。"丹丹，

过来。"柳玉娥把女儿拉到一边，塞给她一个红包，"这是妈攒的五万块，你拿着，

到了韩国万一有急用......""妈！"韩丹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我会想您的。

""傻孩子。"柳玉娥拍拍她的肩，努力笑着，"妈就你和你弟弟。你弟弟还小，

需要我照顾。你去韩国要好好的，有事儿给妈打电话。""嗯！我会寄钱回来的，妈，

您等着享福吧！"柳玉娥看着女儿喜悦的脸，心里那股不安却越来越重。她总觉得，

这个女婿看她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躲闪。婚宴结束后，

朴俊浩急匆匆地订了第二天的机票。"公司有急事，必须赶回去。"他对韩丹说，

"你办好签证就过来。""这么急？"韩丹有些失落，

"我还想你多陪陪我......""乖，很快就能团聚了。"朴俊浩匆匆吻了她的额头，

"到时候我去机场接你。"送走朴俊浩后，柳玉娥拉着韩丹坐下："丹丹，妈跟你说句实话。

""妈，您又想说什么？"韩丹有些不耐烦。

"我总觉得这个男人......"柳玉娥犹豫着，"不太对劲。""妈！"韩丹生气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俊浩对我多好，您都看见了！

""可是那个聘礼......""那不是说了吗，生意周转困难！"韩丹站起来，"妈，

您就不能让我高兴一次吗？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喜欢的人，您为什么总是要泼冷水？

"柳玉娥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她不是不想让女儿高兴，她只是害怕，害怕女儿像飞蛾一样，

扑向一团看不清的火。两个月后，韩丹的签证办下来了。

出发前一天晚上,柳玉娥做了一大桌子菜——都是韩丹爱吃的。"妈做的锅包肉，

到了韩国可就吃不到了。"柳玉娥给女儿夹菜，"多吃点。"韩丹大口大口地吃着，

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哭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柳玉娥也红了眼眶，"记住妈的话，

到了那边，受了委屈一定要说。有妈在，天就不会塌。""嗯。"韩丹用力点头。

第二天清晨，柳玉娥把女儿送到机场。看着韩丹拖着行李箱走进安检口，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菩萨保佑，

一定要让我女儿过得好......"她不知道，此时的釜山，一个巨大的债务陷阱，

正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她的女儿。飞机降落在仁川机场的那一刻，韩丹激动得手心都是汗。

她穿着最漂亮的裙子，化了精致的妆，想象着朴俊浩会捧着鲜花来接她。然而，

在出口等了两个小时，她都没有等到丈夫的身影。手机响了，

是朴俊浩发来的短信——用中文写的："对不起，公司临时有事，你先坐大巴到釜山，

地址已发给你。我妈会去车站接你。"韩丹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她想起母亲临别时说的话，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可是，她已经来了。

机场大厅的LED屏幕上，滚动播放着韩国的旅游宣传片。

画面里是繁华的街道、漂亮的樱花、幸福的家庭。韩丹深吸一口气，

拖着行李箱走向大巴站台。她不知道，这趟旅程的终点，不是那栋照片上的白色小楼，

而是一间逼仄的出租屋，一堆不属于她的债务，和一个比照片上苍老十岁的婆婆。

那张婚介所的照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红色的谎言。

第二章破碎的美梦大巴在高速公路上疾驰了五个小时，韩丹望着窗外陌生的风景，

新鲜感逐渐被疲惫和焦虑取代。釜山沿海车站终于到了。韩丹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下车，

四处张望着。站台上人来人往，她努力辨认着每一个可能是婆婆的女人。"你是韩丹？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韩丹转身，

看到一个矮小佝偻的老妇人,脸上布满了岁月的刻痕,眼神锐利得让人不适。

这和照片上那个笑容慈祥的婆婆根本就是两个人。"妈妈，您好。

"韩丹用刚学的韩语打招呼,礼貌地鞠躬。婆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哼一声："跟我走吧。

"没有寒暄，没有笑容，甚至连帮忙拿行李的意思都没有。韩丹拖着二十多公斤的箱子，

艰难地跟在婆婆身后。她们没有打车，而是挤上了公交车。车厢里闷热拥挤，

韩丹的箱子占了太多空间，引来周围人的不满目光。她尴尬地道歉，可是语言不通，

越解释越乱。婆婆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有帮她说一句话。公交车开了四十多分钟，

终于在一个老旧的住宅区停下。下车后，韩丹跟着婆婆七拐八拐地走进一条狭窄的巷子。

这里完全不是韩丹想象中的韩国——没有整洁的街道，没有现代化的建筑，

只有斑驳的墙面、破旧的铁门，和空气中弥漫的泡菜味和下水道的臭味。"到了。

"婆婆在一栋三层老楼前停下，掏出钥匙打开了一楼的门。韩丹拖着箱子走进去，

整个人都僵住了。这是一间不到三十平米的单间，墙皮剥落，地板发黑，

唯一的窗户对着隔壁楼的墙，几乎没有阳光。

房间里摆着一张破旧的双人床、一个老式衣柜、一个小饭桌，就再也放不下别的东西了。

厨房就是门口的一个小角落，只有一个单灶煤气炉和一个锈迹斑斑的水龙头。

厕所在外面的公共走廊尽头，要和整层楼的人共用。"这......"韩丹的声音颤抖着，

"这就是我们要住的地方？""不然呢？"婆婆反问，语气里带着嘲讽，

"你以为俊浩是财阀吗？""可是，照片上的房子......""那是我姐姐家的。

"婆婆打断她，"拍照用的。你该不会真以为俊浩有钱吧？"韩丹感觉天旋地转。她扶住墙，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俊浩呢？他什么时候回来？""工地上忙，回不来。

"婆婆坐在床上，开始翻看韩丹的行李，"你带了什么？""妈妈，

这是我的私人物品......"韩丹想要阻止，但婆婆已经打开了箱子。

"这些衣服倒是不错。"婆婆拿起一件韩丹最喜欢的毛衣，"这个我能穿。

""那是我妈给我织的......"韩丹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一家人还分彼此？

"婆婆理所当然地说，"再说了，你们中国人不是最讲孝道吗？儿媳妇孝敬婆婆，天经地义。

"韩丹呆呆地看着婆婆翻出她所有的衣服、化妆品、还有母亲塞给她的五万块钱。"咦，

还有钱？"婆婆眼睛一亮，"正好，家里缺生活费。""那是......""放心，

我不是要占你便宜。"婆婆把钱收进自己的口袋，"俊浩欠了很多债，需要还。

你这个做媳妇的，难道不该帮忙？""债？什么债？"韩丹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等俊浩回来再说吧。"婆婆站起来，"晚饭你来做，我要去麻将馆了。冰箱里有菜。

"说完，她真的就这样走了，留下韩丹一个人站在这个陌生而破败的房间里。

韩丹颤抖着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颗白菜和一些剩饭。她拿出手机，想给母亲打电话，

但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母亲：婚介所的照片是假的，朴俊浩的家境是假的，

那个笑容慈祥的婆婆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窗外开始下雨，雨水拍打在玻璃上，

发出单调的声响。韩丹坐在床边，看着行李箱里被翻得一团糟的物品，

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她想起出发前的那个晚上，母亲做的一桌子菜，

想起母亲红着眼眶说的话："有妈在，天就不会塌。"可是现在，她离妈妈有一千多公里，

隔着整片黄海。晚上七点，朴俊浩终于回来了。他穿着沾满泥土的工作服，头发凌乱，

脸上满是疲惫。看到韩丹的那一刻，他愣了一下，然后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丹丹，

你来了。对不起，我没能去接你......"韩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婚礼上的西装已经不见了，照片上的英俊也消失了。

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眼神里全是躲闪和逃避。"俊浩，

你妈说......你欠了债？"朴俊浩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低下头,双手紧张地搓着工作服的下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对不起,丹丹......"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本想等你安顿好了再说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韩丹的声音在颤抖,她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崩塌。

朴俊浩走到桌边坐下,整个人看起来像被抽空了力气。

韩丹注意到,他的手背上有新鲜的伤痕,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泥。

"三年前,我妈说买台吊装机我就能做工程,赚大钱。

的,从高利贷那儿借的,总共......"他停顿了很久,久到韩丹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总共借了两亿韩元。"两亿韩元——折合人民币一百多万。

韩丹的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一个月工资才三千块,这辈子都没见过一百万是什么样子。

.."她声音颤抖着说,"你可以慢慢还......""吊装机买回来的第二年就出事了。

浩的声音更低了,"操作工喝了酒,吊臂砸到了工地的电线,导致停工三天,赔了一大笔钱。

后来又出了几次小事故,现在根本没人敢用我们的设备了。

""那吊装机呢?卖掉还债不行吗?""早就卖了。"朴俊浩苦笑,"卖的钱连利息都不够。

月才赚两百万,除去生活费,根本还不上......"韩丹感觉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想起照片上的豪宅和汽车,想起朴俊浩信里说的"让你过好日子"......全都是谎言。

让我一起还债?""不是的!"朴俊浩猛地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我是真的喜欢你,丹丹。

我看到你照片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我发誓,我是真心想娶你的。

!我必须娶个能帮我的老婆,不然我们一家都活不下去!"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韩丹头上。

原来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个用来还债的工具。

情书,那些甜蜜的承诺,那场简陋的婚礼......全都只是为了把她骗到这个陷阱里来。

"丹丹,我知道对不起你......"朴俊浩站起来想要抱她,却被韩丹用力推开。

突然被推开,婆婆拿着一袋泡菜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红着眼睛的韩丹,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哭什么哭?既然嫁过来了,就该承担起责任。

"她把泡菜放在桌上,"明天你去餐厅打工,我已经帮你找好了地方。

一个月能挣一百五十万韩元。

""我......我韩语都不会说......"韩丹声音颤抖。

学!难道还想当大**不成?"婆婆语气尖刻,"告诉你,在这个家,没有人可以白吃白住。

婆婆,又看看低着头的朴俊浩,突然觉得这个不到三十平米的房间像个牢笼,把她死死困住。

那天晚上,韩丹躺在那张狭窄的床上,身边是鼾声如雷的朴俊浩。

她盯着发黑的天花板,眼泪无声地流着。她想给母亲打电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自己被骗了?说自己来到了一个陷阱里?说自己后悔了?不,她说不出口。

母亲把她养大,供她上学,好不容易嫁出去了,她不能让母亲担心,更不能给家里再添麻烦。

弟弟还在读书,母亲一个人支撑着家,她不能让他们也陷入绝望。

韩丹咬着枕头,把所有的痛苦都吞进肚子里。窗外,釜山的夜色如墨。

远处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而在千里之外的中国,柳玉娥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女儿到韩国已经两天了,却一个电话都没打回来。

她拿起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女儿的号码。"喂?妈?"韩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丹丹,你还没睡啊?那边几点了?""妈,这边现在十一点多了。我刚忙完。

"韩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

"怎么这么晚还在忙?俊浩对你好吗?他家人好相处吗?"柳玉娥连珠炮似的问。

"都挺好的,妈。俊浩对我很好,他妈妈也很照顾我。

"韩丹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又流了下来,"就是初来乍到有点不习惯,过几天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口气,但心里那股不安并没有完全消失,"有事儿一定要跟妈说,知道吗?""知道了,妈。

"韩丹的声音有些哽咽,"妈,您保重身体,照顾好弟弟。我会经常给你们打电话的。

"挂了电话,韩丹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哭泣。

而柳玉娥握着手机,总觉得女儿的声音不对劲。

但她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第二天凌晨五点,韩丹就被婆婆叫醒了。"快起来,七点要到餐厅报到。

"婆婆站在床边,毫不客气地扯开被子,"别以为在这里可以睡懒觉。

"韩丹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朴俊浩已经不在了——他四点半就出门去工地了。

简单洗漱后,韩丹跟着婆婆出了门。清晨的釜山还笼罩在雾气中,街道上已经有早起的行人。

婆婆走得很快,韩丹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餐厅是一家做早餐的小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说话很大声。

他上下打量了韩丹一眼,对婆婆说了一串韩语。"他问你能不能吃苦。"婆婆翻译给韩丹听。

"能。"韩丹点头。"工作时间是早上七点到下午两点,中间只有半小时吃饭时间。

工资一个月一百五十万韩元,扣除四险一金,实际到手大概一百三十万。

"老板说着,递给韩丹一件围裙,"今天先试工,表现好的话明天正式上班。

"韩丹接过围裙,开始了她在韩国的第一份工作。

洗碗、擦桌子、端盘子、打扫卫生——每一项工作都让她觉得陌生和吃力。

她听不懂客人的点单,听不懂老板的指令,经常做错事被骂。

老板的脾气很暴躁,动不动就大声斥责。

韩丹不懂韩语,但从他的表情和语气里,能清楚感受到不满和嫌弃。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板给她一碗剩下的冷泡饭,上面漂着几片白菜叶。

韩丹坐在后厨的角落里,看着这碗简陋的午餐,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进碗里。

她想起家里,想起母亲做的热腾腾的饭菜,想起那个温暖的家。

"哭什么哭,吃不惯就别吃!"老板走过来,不耐烦地说。

韩丹赶紧擦干眼泪,低头大口大口地吃着冷泡饭。

她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示弱,她必须坚持下去。下午两点,终于下班了。

韩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间小屋子,整个人都瘫在床上。婆婆却已经在等她了。

"休息什么休息?地还没拖,晚饭还没做,衣服还没洗。

"婆婆扔给她一块抹布,"快点干活。"韩丹艰难地爬起来,开始做家务。

直到晚上九点,朴俊浩才回来。

看到韩丹忙碌的身影,他愧疚地说:"丹丹,辛苦你了......""没事。

"韩丹勉强笑了笑,递给他一碗饭,"快吃吧,都凉了。

"那天晚上,韩丹又接到了母亲的电话。"丹丹,今天怎么样?还适应吗?""挺好的,妈。

"韩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今天去逛街了,釜山可漂亮了。""那就好。

记得给妈拍照片看看。""好的,妈。您也要照顾好自己。

挂了电话,韩丹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默默发誓:就算再苦再累,她也要把这个谎言圆下去。

因为她不想让母亲担心,不想让家里人失望,更不想承认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个错误。

她要证明,她能在韩国活下去,能过上好日子,能让母亲骄傲。哪怕这一切,都是骗人的。

第三章债务的真相韩丹在餐厅工作了一个月,终于领到了第一份工资——一百三十万韩元。

她拿着那叠钱,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七个小时的辛苦劳动换来的,手上全是洗碗洗出来的裂口,腰也因为长时间弯腰而酸痛不已。

"工资下来了?"婆婆一眼就看到了韩丹手里的钱,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嗯。

"韩丹本想留一部分给自己,但婆婆已经伸出手。"拿来,我要去还债。

是妈妈她......""够了!"婆婆一把抢过韩丹手里的钱,"你妈妈的事不用你操心。

听明白了吗?"韩丹眼睁睁看着自己一个月的辛苦劳动被婆婆装进口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这时,门开了,朴俊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

他看到这一幕,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什么也没说。

那天晚上,韩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终于明白了——在这个家里,她不是妻子,不是女儿,她只是一个还债的工具。

"丹丹,对不起......"朴俊浩轻声说,他也还没睡。

才多想冲出去吗?"韩丹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平静,"我想跑回机场,买张机票回中国。

""那你为什么没有?""因为我没有钱买机票。

"韩丹苦笑,"我所有的钱都被你妈拿走了。

了很久,最后挤出一句:"可能还要四五年......"四五年!韩丹的心一下子凉透了。

她才二十五岁,四五年后就**十了。

她人生中最好的年华,就要这样消耗在还一笔不属于她的债务上。"俊浩,我问你一个问题。

,告诉我你欠了一百多万的债,需要我一起还,我还愿意嫁给你吗?"朴俊浩的身体僵住了。

"我想,我不会。

"韩丹自己回答了,"所以你骗了我,用假照片,假承诺,把我骗到这个陷阱里来。

""对不起......"朴俊浩只会说这三个字。

"你知道吗?"韩丹的眼泪流了下来,"我妈在送我上飞机的时候说,有妈在,天就不会塌。

可是现在,我的天已经塌了,而我妈还以为我在韩国过着幸福的生活。

"她翻过身,背对着朴俊浩。从那天起,韩丹变得沉默了。

餐厅干活到下午两点,回来继续做家务,晚上等朴俊浩回来做晚饭,然后继续做家务到很晚。

她像个机器人一样重复着这些动作,不说话,不抱怨,也不哭泣。

婆婆看她这么听话,态度稍微好了一些,至少不会时时刻刻挑剔她了。

但韩丹知道,这不是因为婆婆心软了,而是因为她现在每个月能带回来一百三十万韩元。

在婆婆眼里,她终于变成了一个"有用"的人。

三个月后,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到了朴俊浩的手机上。

浩?你妈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说好这个月还的,现在都几号了?"朴俊浩的脸色瞬间变白。

韩丹正在厨房做饭,听到他颤抖的声音走了出来。

.....""一直在还?"对方冷笑,"你妈上个月又借了五十万韩元,说是家里有急用。

怎么,她没告诉你?"朴俊浩愣住了。

变了:"妈,你又借钱了?"婆婆不耐烦地摆摆手:"哎呀,就借了一点,有什么大不了的。

朋友生病住院了,我总不能不管吧?""可是我们现在根本还不起!"朴俊浩几乎要崩溃了。

"还不起就想办法还!"婆婆站起来,理直气壮地说,"反正我已经借了,你们想办法吧。

"韩丹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炒菜的铲子,整个人都呆住了。

三个月,她早出晚归,手上的伤口一个接一个,腰痛到晚上睡不着觉,就为了还那笔债。

,有什么资格管我?俊浩,你管管你老婆!"朴俊浩站在中间,左右为难,额头上全是冷汗。

朴俊浩突然爆发了,"她是我妈!你懂不懂孝道?"这句话像一根刺,深深扎进韩丹的心里。

她放下手里的铲子,走进房间,拿起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我想回家。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柳玉娥立刻紧张起来。"没事,就是想家了。

,在韩国过得怎么样?"韩丹张了张嘴,想要把所有的委屈都说出来,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挺好的,妈。就是有点想您和弟弟。""那就好。

"柳玉娥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妈。

记住,有妈在,天就不会塌。"挂了电话,韩丹捂着嘴,无声地哭泣。

门被推开,朴俊浩站在门口,眼睛也红红的。

"丹丹,我真的很抱歉......""别说了。

"韩丹擦干眼泪,站起来,"我去把饭做完。

"她走回厨房,重新拿起铲子,继续炒那盘还没炒完的菜。

丹做了一个决定——她要攒钱,攒够买机票的钱,然后回中国,离开这个把她当成工具的家。

但她很快发现,这个决定有多么困难。婆婆开始每天催她交工资,一分钱都不让她留。

韩丹想把钱藏起来,但婆婆总是能找到,并且理直气壮地拿走。

更糟糕的是,朴俊浩开始变了。他不再像刚结婚时那样温柔体贴,而是越来越冷漠。

他每天早出晚归,回来就是睡觉,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一次,韩丹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后悔娶我吗?"朴俊浩愣了很久,最后说:"我也不知道。

"这个回答,让韩丹彻底死心了。她终于明白,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朴俊浩不爱她,她也不爱朴俊浩。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就是那笔永远还不完的债。

如果有一天我说我要离婚,您会支持我吗?"很快,母亲回复了:"傻孩子,妈永远支持你。

你过得不好,就回家。"韩丹看着这条短信,眼泪又流了下来。

但她没有回家,因为她还有尊严。她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这场跨国婚姻是个笑话。

她要证明,她能靠自己活下去。六个月后,韩丹的韩语已经能进行简单的交流了。

她在餐厅的工作也越来越熟练,老板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一些。

,她都会藏一点点,藏在卫生巾盒子里,藏在旧衣服的口袋里,藏在所有婆婆不会翻的地方。

一个月能攒两三万韩元,一年能攒三十万左右。

按照机票的价格,她需要攒至少两年才能回国。

里的自己,发现自己才半年就瘦了十斤,眼睛下面有了深深的黑眼圈,手上全是裂口和老茧。

她才二十五岁,却看起来像三十五岁。

那天晚上,她又梦到了家——梦到母亲做的红烧肉,梦到弟弟的笑声,梦到那个温暖的小家。

醒来的时候,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

第四章母亲的直觉柳玉娥放下手机,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女儿已经在韩国半年多了,每次打电话都说过得很好,但柳玉娥总觉得不对劲。

的女儿了——韩丹从小就藏不住心事,高兴就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难过就会一个人躲起来。

可是现在,女儿的声音总是那么平静,平静得不像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

"妈,您又在想姐姐?"弟弟韩磊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母亲盯着手机发呆。"嗯。

"柳玉娥叹了口气,"你姐姐去韩国这么久了,连张照片都没发回来。

""姐夫不是说了吗,工作忙。"韩磊安慰道,"妈,您别瞎想了。""我不是瞎想。

"柳玉娥站起来,"我总觉得你姐姐有事瞒着我。""那您给姐夫打个电话呗。

"柳玉娥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朴俊浩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喂?"朴俊浩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俊浩啊,我是丹丹的妈。

"柳玉娥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和蔼,"丹丹在家吗?""哦,丹妈。

"朴俊浩顿了顿,"丹丹去超市买菜了,还没回来。

""那你跟我说说,丹丹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挺好的,您放心吧。

"朴俊浩的回答很简短。"俊浩啊,我有句话想问你。

"柳玉娥深吸一口气,"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困难?"电话那头沉默了。

"为什么这么问?"朴俊浩的声音变得警惕。"因为丹丹不对劲。

"柳玉娥说,"她从小就藏不住心事,可是现在每次打电话都说挺好的,反而让我更担心。

""真的没事,丹妈,您多虑了......""俊浩,你老实告诉我。

韩国到底过得怎么样?"朴俊浩又沉默了很久,最后说:"丹妈,我工地上还有事,先挂了。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柳玉娥握着手机,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浓。

她立刻给女儿打电话,却发现关机了。一整个晚上,柳玉娥都辗转难眠。

她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女儿的事。

第二天一早,她就去找了当初给女儿介绍婚事的婚介王姐。

"王姐,你当初给我女儿介绍的那个韩国男人,他家到底什么情况?"柳玉娥开门见山。

心虚地说,"可能是太忙了吧......""王姐,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跟我说实话。

柳玉娥盯着她,"那个朴俊浩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王姐被她盯得心虚,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好像是一百多万人民币......"一百多万!柳玉娥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都站不稳了。

岁的小姑娘,被你们骗了,被那些假照片骗了,被那些甜言蜜语骗了!"说完,她转身就走。

"柳姐,你要干什么?"王姐追上来。

"我去韩国,去接我女儿回来!"柳玉娥回到家,立刻开始收拾东西。

韩磊被她的架势吓了一跳。"妈,您这是要干嘛?""我要去韩国。

"柳玉娥说,"你姐姐在那边肯定过得不好,我要去看看她。

""可是您连护照都没有......""那就去办!"韩磊从没见过母亲这么决绝的样子。

他知道拦不住,只能帮着母亲查办护照和签证的流程。两个月后,柳玉娥拿到了护照和签证。

她把家里所有能凑的钱都凑了起来,一共三万块人民币,揣在贴身的小包里。

出发前一天,她给韩丹打了个电话。"丹丹,妈过几天去韩国看你。

:"妈,您来干什么?我这边挺好的,您不用来......""妈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

"柳玉娥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把地址发给我,妈自己能找过去。

......可是俊浩家里地方小,住不下......""妈不住你们家,妈自己住旅馆。

"柳玉娥说,"就这么定了,你等着妈。"挂了电话,韩丹整个人都慌了。

的债务、疲惫的生活......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向母亲承认,她当初的选择是个错误。

那天晚上,韩丹抱着枕头哭了很久。

娥坐在去往釜山的飞机上,心里默默祈祷:女儿,妈来了,妈一定要看看你到底过得怎么样。

第五章母亲降临飞机降落在仁川机场的那一刻,柳玉娥感觉双腿都在发软。

五十岁的她,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国,第一次离家这么远。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小包,里面装着所有的钱和女儿发来的地址。

机场里全是韩语标识,柳玉娥一个字都看不懂。

她站在人群中,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走失的羔羊。

"需要帮忙吗?"一个说中文的年轻女孩走过来。

去釜山,你能告诉我怎么走吗?"女孩热心地帮她买了去釜山的大巴票,还告诉她怎么坐车。

陌生的国家,一个人待了这么久,得受多少罪?五个小时的车程,柳玉娥一路上都在想女儿。

......可是现在,她的女儿到底变成什么样了?大巴到达釜山车站时,已经是傍晚了。

柳玉娥拿出手机,给女儿打电话。"丹丹,妈到釜山了。

"电话那头,韩丹的声音很紧张:"妈,您别动,我马上过去接您。

"半小时后,柳玉娥看到了女儿。那一刻,她的心揪得生疼。眼前的韩丹,瘦得几乎脱了形。

原本圆润的脸颊凹陷下去,眼睛下面是深深的黑眼圈,手上全是裂口和老茧。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头发随意扎成马尾,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气。

"丹丹......"柳玉娥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妈!"韩丹扑进母亲怀里,压抑了半年多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她像个孩子一样,在母亲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好了好了,别哭了,妈在这呢。

泪也止不住地流,"告诉妈,你到底怎么了?""妈......"韩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别急,慢慢说。

"柳玉娥擦干女儿的眼泪,"先带妈去你住的地方,妈要看看你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韩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带着母亲走向那个让她绝望的地方。

一路上,柳玉娥看着周围破旧的街区,心里越来越沉重。

象中的韩国完全不一样——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整洁的街道,只有老旧的建筑和狭窄的小巷。

"就是这里。"韩丹在一栋三层老楼前停下。

柳玉娥跟着女儿走进那个不到三十平米的房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地方?"丹丹,这......"柳玉娥声音颤抖,"照片上的房子呢?""那是假的,妈。

"韩丹低着头,"都是假的。"柳玉娥扶着墙,感觉自己快要站不稳了。

,看到桌上放着的剩菜剩饭......"俊浩和他妈呢?""俊浩在工地,要晚上才回来。

"韩丹说,"婆婆......婆婆去打麻将了。

资、想要逃离却逃不掉的绝望......柳玉娥听着女儿的哭诉,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说你什么?"柳玉娥抱住女儿,"你是我的女儿,无论什么时候,妈都不会怪你。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了很久。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婆婆提着一袋水果走进来,看到柳玉娥愣了一下。"你是谁?""我是丹丹的妈。

"柳玉娥站起来,打量着这个让女儿吃了半年苦的婆婆。"哦,亲家来了。

"婆婆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很假,"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不用。

"柳玉娥冷冷地说,"我来看看我女儿过得怎么样。

"婆婆听出了话里的刺,脸色变了变:"丹丹在我们家过得挺好的,我们都很照顾她。

女儿瘦得脱形的样子,"这就是你们的照顾?""亲家,你这话什么意思?"婆婆不高兴了。

"我的意思是,我女儿嫁过来才半年,就瘦成这样,手上全是伤,眼睛下面全是黑眼圈。

我,你们是怎么照顾她的?""她自己愿意干活的,我又没逼她......"婆婆辩解道。

......"婆婆气得脸都红了,"你们中国人就是不懂规矩!""我是不懂你们的规矩。

前,"我是丹丹的妈,我女儿受委屈了,我当然要管!"两个女人针锋相对,气氛剑拔弩张。

韩丹站在一旁,眼泪止不住地流。

强硬的样子,那个总是隐忍、总是为别人着想的母亲,此刻却像一只护崽的母狮,毫不退让。

的手,"算了,别吵了......""不能算了!"柳玉娥说,"妈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她转向婆婆:"我不管你们家欠了多少债,但那不是我女儿的责任。

从今天起,她的工资要留一部分给自己,你不能全拿走。""凭什么?"婆婆不肯让步。

"就凭她是我的女儿。

"柳玉娥一字一句地说,"就凭我千辛万苦把她养大,不是让她来给你们家当还债工具的。

"婆婆被说得哑口无言。"还有,从今天起,我要留在这里陪我女儿。

"柳玉娥继续说,"我要看着她,不能让她再受委屈。

""你要留在这?"婆婆冷笑,"这房子这么小,哪有地方给你住?""我不住你们家。

"柳玉娥说,"我自己出去租房子。

""妈......"韩丹急了,"您的钱......""别担心,妈还有点积蓄。

"柳玉娥拍拍女儿的手,"妈来韩国,就是要陪着你,帮你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那天晚上,柳玉娥租了一间附近的小单间。房间更小,条件更差,但她毫不在意。

她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想起女儿受的苦,眼泪又流了下来。

"丹丹,妈来晚了,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她在心里默默说,"但妈保证,从现在开始,妈一定会保护好你。

"第二天,柳玉娥早早起床,去了女儿工作的餐厅。

她要亲眼看看,女儿每天到底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工作。

第六章母女同行清晨六点半,柳玉娥站在餐厅门口,看着女儿忙碌的身影。

韩丹穿着油腻的围裙,正在厨房里洗碗。

水池里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