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薛飞,22岁,天生阴阳眼。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能力,
甚至在十八岁之前我很厌恶这双眼睛,从小我就被同学们当作怪物看待。
别的孩子讨论动画片和玩具的时候,
出坐在教室角落那个民国装束老先生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他脖子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勒痕。
十二岁那年,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阴阳眼」。我不是精神分裂,也不是想象力过剩,
更不是别人嘴中的怪物,只是比常人多了一双看见亡魂的眼睛。起初我被吓得半死,
后来渐渐习惯了那些透明的身影在街巷间徘徊。十八岁后,
我意识到这或许是上天赐予的生存手段。多数亡魂都有未了的心愿,
无法安息;而他们的亲人,则常常因不知晓逝者的遗愿而痛苦。
我成为阴与阳之间沟通的桥梁,并收取微薄报酬。从此,我开始了这份特殊的工作。
帮助亡魂,安慰生者。只是我没想到,这份工作会如此沉重。---手机震动时是凌晨三点。
我眯眼看着陌生号码,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请问...是薛先生吗?」
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小心翼翼。「我是。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朋友说...你能看见...」她顿了顿,「我想见见我女儿,
我女儿她...上周走了。」我坐起身,开灯看了眼桌上的月历。「明天下午三点可以吗?
我需要一件您女儿生前常穿的衣物,和你们共处过的空间——最好是她的房间。收费五百元。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啜泣:「好,好,只要能再见她一面...」挂断电话后,
我毫无睡意。床头柜上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温柔地笑着,
手轻轻搭在年幼的我的肩上。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第二天下午,
我准时来到一栋老式居民楼。开门的是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眼圈深陷,
手里紧攥着一件粉红色外套。「您是薛先生?我是昨晚打电话的林素珍。」我点点头,
跟随她走进屋内。房子不大但整洁,只是空气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林素珍带我来到一个小房间,房间布置得温馨可爱,书桌上还摆着未完成的作业。
「这是我女儿小雨的房间,她...才十三岁。」林素珍的声音开始颤抖。
我接过那件粉色外套,入手处有种细微的凉意——不是物理上的低温,
而是一种只有我能感知的「残留」。闭上眼睛,我开始集中精神。「小雨是因病去世的?」
我轻声问道。「白血病,治了一年半...」林素珍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我花光了所有积蓄,借遍了亲戚朋友,可她还是走了...」我没再说话,
只是专注地感受着外套上的信息。渐渐地,房间里的光线似乎暗了下来,温度也下降了几度。
林素珍紧张地环顾四周,而我则看到了那个坐在书桌旁的小小身影。小女孩背对着我们,
正低头看着什么,神情落寞。她半透明的身体微微发光,那是新逝者的特征。「小雨。」
我轻声唤道。女孩转过身,苍白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看得见我?」
我点头:「你妈妈想见你。」林素珍虽然看不见也听不见女儿,但听到我的话后,
立刻望向书桌方向,眼泪止不住地流:「小雨,是你吗?妈妈在这里...」「妈妈别哭,」
小雨的声音轻柔如羽毛,「我不疼了,真的。」我将小雨的话转述给林素珍,
她却哭得更凶了。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我作为传声筒,让这对母女进行了最后的告别。
小雨最放心不下的是妈妈总是不按时吃饭,总是为了医药费偷偷加班;林素珍则反复道歉,
说自己没能救回女儿。最后,小雨的身影开始变淡。「妈妈,我要走了。
书桌抽屉最里面有个信封,是我攒的零花钱,
本来想给你买生日礼物...可是为了给我治病让你借了这么多钱,现在你拿去还债吧。」
当小雨完全消失后,房间里恢复了正常的光线和温度。我按照小雨的指示,
果然在抽屉深处找到一个信封,里面是皱巴巴的六百多元零钱。林素珍捧着那些零钱,
哭得几乎晕厥。离开前,我将原本说好的五百元收费放回她的桌上,
又悄悄把身上带的三百元现金一并放了回去。「薛先生,这怎么行...」
她发现了我的动作。「小雨是个好孩子,她希望您好好生活,」我说,「按时吃饭,
别太劳累。这是她对您的唯一要求。」走出居民楼时,夕阳将天空染成橙红色。
我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这份工作最艰难的部分,不是面对亡魂,
而是目睹生者破碎的心。---几天后,我接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请求。
委托人是个叫陈国强的老兵,九十多岁,住在城郊的养老院。电话是他的护工打来的,
说老人最近一直在念叨「该回去了,弟兄们等着呢」,精神状态越来越差。「薛先生,
陈爷爷说他参加过抗日战争,现在当年的战友们来找他了。但我们看得很清楚,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听人介绍,您…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
所以陈爷爷想请您来帮忙…」护工的声音里充满担忧。我心中一动。
如果老人说的不是幻觉呢?周末,我驱车前往养老院。陈国强老人坐在轮椅上,
脊背挺得笔直,即使年老体衰,仍保持着军人的姿态。他的眼睛混浊却异常明亮,
直直盯着房间的一角。「陈爷爷,我是薛飞,听说您的老战友来找您了,
您想和战友们说说话?」我在他面前蹲下。老人的目光转向我,
锐利得不像一个耄耋老人:「你看得见他们?」我顺着他之前注视的方向望去。空无一物。
但当我集中精神时,景象渐渐变了。墙角处站着六个模糊的身影,穿着破旧的军装,
身上带着战火的痕迹。他们静静地立正站立,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
「他们...在这里很久了?」我问。老人激动地点头:「从上周开始。他们说该**了,
该回家了...」他颤抖着手,指向床头的铁盒,「帮帮我,我想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我打开铁盒,里面是一些老旧的战友照片、一枚生锈的勋章,还有一张泛黄的地图。
地图上用红笔画了个圈,旁边写着「李家村」三个字。「李家村...」我喃喃道。
墙角的一个身影突然清晰起来。他是个年轻士兵,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
胸口有个显眼的弹孔。「长官,」他的声音遥远而清晰,
「我们回不去了...我们想回家...」我转向陈国强:「他们说自己回不去了,
想要回家。李家村是什么地方?」
老人的眼泪夺眶而出:「那是我们连队最后驻扎的村庄...后来鬼子扫荡,
整个村子...整个连队...」他哽咽得说不出话。
年轻的士兵身影继续道:「三十八个兄弟,都埋在村后山坡上。没人记得了...长官,
带我们回家吧。」我将这话转述给陈国强。老人激动的握着我的手,
力气大得惊人:「我找了六十年...六十年啊!战后我回去过,那里已经变成荒山,
我怎么也找不到埋葬地点...」「他们知道位置,」我说,「如果您想去,
我可以帮忙转达。」一周后,在陈国强和当地民政部门的安排下,
我们来到了现在的李家村旧址。这里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高速公路穿山而过,
只有几位最年长的村民还记得七十多年前的那场惨剧。我按照亡魂士兵的指引,
来到一处已被灌木覆盖的山坡。闭上眼睛,
我能看到当年仓促埋葬的场景:三十八具遗体被战友们含泪掩埋,没有墓碑,
只有一棵小树作为标记。「就是这里,」我指着一处相对平坦的地面,「他们说,
标记是一棵小枫树。」一位九十多岁的村民颤巍巍地走上前,仔细查看后激动地说:「没错!
就是这里,我想起来了!是有棵枫树,后来修路时被砍了...造孽啊!」
民政部门的工作人员开始挖掘。随着土层被小心翻开,陆续出现了遗骨和残破的军用品。
陈国强老人坐在轮椅上,对着挖掘现场庄严地敬了个军礼,老泪纵横。「弟兄们,」
他声音哽咽但坚定,「我来晚了,现在带你们回家。」当最后一具遗骨被小心取出时,
我清楚地看到那三十八名士兵的身影齐刷刷地站在山坡上,向陈国强敬礼。
他们的表情不再痛苦,而是平静安详。「谢谢长官,」年轻士兵说,「我们可以安息了。」
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山坡上,那些身影在光芒中逐渐淡去,最后消失不见。离开时,
陈国强的护工递给我一个信封。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一沓钱,远远超过我们约定的数额。
「这是陈爷爷的心意,」护工解释,「他说没有你,他的弟兄们还在荒野漂泊。」
我抽出了我们之前约定好的数额作为必要开销,将剩余的钱还了回去:「替我谢谢陈爷爷,
这些钱就用来为那些革命烈士们立碑吧。让他们被后人记住,
记住我们现在的生活是由他们的生命为代价换取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随着时间推移,我的名声在特定人群中渐渐传开。求助者越来越多,
有富商想与猝死的妻子告别,有母亲想寻找失踪多年的孩子下落,
有子女想知道父母未说出口的遗愿。我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富人收费,穷人减费,
真正困难的不仅不收费,还会尽力帮助。银行账户里的数字时增时减,但勉强够生活。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用这能力去勒索富人,或许早已锦衣玉食。
但每当看到那些亡魂终于安息时的表情,看到生者得到慰藉后的释然,我就知道,
这条路是对的。直到那个雨夜,我遇到了最特殊的「客户」。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
浑身湿透地站在我家门口,眼神空洞。起初我以为她是活人,直到注意到她身体微微透明,
且雨水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你能看见我,对吗?」她直接问道,
声音里有一种奇特的平静。我点头,侧身让她进门——虽然门对她的存在毫无意义。
她飘进屋内,留下湿漉漉的痕迹,但那水迹很快消失不见,就像从未存在过。「我叫林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