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客厅的灯还亮着。
张兰穿着真丝睡衣,敷着面膜,坐在沙发上,显然是在等他们。
看到顾屿和许知夏一前一后进门,她立刻撕掉面膜,站了起来。
“阿屿,你怎么跟她一起回来了?你去哪了?”
当她的目光落到顾屿手上那个平平无奇的塑料袋时,脸色瞬间变了。
“你手里拿的什么?”
顾屿没说话,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把袋子随手放在了茶几上。
袋口敞开着,露出了里面花花绿绿的Passion小盒子。
张兰凑过去一看,眼睛都瞪圆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她尖叫起来。
许知夏站在玄关,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暴风雨要来了。
“你……你们……”张兰指着盒子,又指着许知夏和顾屿,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两个……竟然背着我用这种东西!!”
在她看来,这玩意就是阻碍她抱孙子的罪魁祸首!
是十恶不赦的玩意儿!
“许知夏!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撺掇阿屿用这个的?你安的什么心!你就这么不想给我们顾家生孩子吗?”
张兰把所有炮火都对准了许知夏。
许知夏心里翻了个白眼。
大姐,你儿子自己买的,关我屁事。
顾屿皱了皱眉,声音冷得像冰。
“妈,你闹够了没有?”
“我闹?”张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为了谁啊!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顾家的香火!你看看她,嫁进我们家都一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还搞这种东西出来!她就是想让我们顾家绝后啊!”
张兰越说越激动,冲过去就要抢那个袋子。
“我把这些害人的东西都给你扔了!”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袋子时,许知夏突然开口了。
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妈,您可想好了,这东西不能乱扔。”
张兰动作一顿,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她。
“我扔我儿子的东西,关你什么事!”
许知夏慢悠悠地换好鞋,走到客厅。
她拿起茶几上的一盒Passion,像个专业的销售一样展示给张兰看。
“妈,您看清楚,这上面写着‘医疗器械’。根据国家规定,废弃的医疗用品需要进行特殊处理,不能随便当生活垃圾扔掉的。”
她顿了顿,一脸“我为你着想”的表情。
“您要是随便扔,被有心人捡到,举报到环保局,那可是要罚款的。咱们家是名门望族,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上新闻吧?”
张兰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医疗器械?还要罚款?
她一个小学毕业的暴发户太太,哪里懂这些。
“你……你胡说!这不就是个……是个……”
她憋了半天,也说不出那三个字。
许知夏微微一笑,继续“科普”。
“妈,这叫‘预防意外怀孕和性传播疾病’。国家都提倡科学避孕,优生优育。我们这是响应国家号召,是先进思想的体现。”
“您想想,万一不小心怀上了,但时机不对,那不是对孩子不负责任吗?我们要做,就要做最万全的准备,给未来的孙子孙女一个最健康的成长环境,您说对不对?”
一套组合拳下来,张兰彻底晕了。
什么响应国家号召,什么优生优育……
她怎么感觉自己像个阻碍社会进步的封建余孽?
顾屿坐在沙发上,一直没说话。
他看着灯光下侃侃而谈的许知夏,她的眼睛里闪着自信和狡黠的光芒,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神采。
这个女人,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张兰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转移话题,气急败坏地指着许知夏。
“好!就算你说的有理!那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出去干什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出去鬼混了!”
许知夏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我很累但我不说”的表情。
“妈,我没出去鬼混。”
“我出去摆地摊了。”
“什么?!”张兰和顾屿同时愣住了。
“我们顾家的儿媳妇,去摆地摊?”张兰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尖锐得能刺穿耳膜。
“许知夏,你是不是疯了!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妈,我这也是没办法啊。”许知夏一脸委屈。
“您让我辞了职,我没了收入来源。平时想买点东西,都得伸手问您或者顾屿要钱,我心里过意不去。”
“我想着,自己好歹是985毕业的,不能当个废人。就想着靠自己的双手,赚点零花钱,也能给您和顾屿减轻点负担。”
她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今晚赚的几百块钱,皱巴巴的。
“您看,这是我今晚辛辛苦苦赚的。虽然不多,但这是我自力更生的第一步。”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感人肺腑,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就差给自己颁一个“感动豪门十大人物”奖了。
张兰看着那几张零钱,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骂她吧,她说的是为了减轻家里负担。
不骂吧,这事传出去,她张兰的面子往哪搁?
就在这时,许知夏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按了接听,开了免提。
“喂,您好,请问是许知夏女士吗?”一个严肃的男声传来。
“我是。请问您是?”
“这里是城管执法大队。我们接到群众举报,有人在大学城夜市无证占道经营。我们调取了监控,发现经营者是您。请您明天上午九点,来我们大队接受调查和处理。”
电话一挂,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许知夏拿着手机,一脸震惊和茫然。
“我……我被举报了?”
她转头看向张兰,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相信”。
张兰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极其精彩。
她先是幸灾乐祸,然后是心虚,最后是惊恐。
因为她看到,许知夏的目光,和顾屿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手机上。
刚才,她好像……确实是气不过,偷偷给城管打了个电话来着。
她以为是匿名的!
“妈,”顾屿的声音冷得掉渣,“是你举报的?”
“我……我没有!我不是!”张兰慌了。
许知夏“噗通”一声,跌坐在地毯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妈……为什么……我只是想靠自己赚点钱,我有什么错……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张兰看着儿子冰冷的眼神,和儿媳妇“伤心欲绝”的表演,只觉得头晕目眩。
她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