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饵与刀锋人人都知道苏晚追了我三年。
从大学社团招新时她红着脸递过来的冰镇可乐,
到毕业后她挤进我创立的科技公司当个小实习生,顾承舟的尾巴这个称号,
早已成为圈子里心照不宣的笑谈。“顾总,您那尾巴今天又送爱心午餐来了。
”助理把印着幼稚卡通图案的饭盒放在我桌上时,语气里的调侃毫不掩饰。
我头也不抬:“扔了。”“别啊,今天好像是您上次随口提过的日式便当。”助理掀开盖子,
精致的摆盘,甚至用鱼籽拼了个笑脸。更烦了。我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二十八楼俯瞰下去,
车流如织。恰好看见她从大楼里走出来,单薄的身影在初秋的风里缩了缩肩膀,
手里还拎着另一个饭盒——大概是给她自己准备的,朴素得多。她站在路边,似乎在等车,
抬头望了一眼我办公室的方向。明明知道她不可能看清,我还是下意识后退半步,
躲进窗帘的阴影里。“顾总,周叙白周总来了,说约了您打球。”助理内线通报。
我收回目光:“让他去球场等我。”周叙白,我的死对头。从争项目到争地皮,
再到慈善拍卖会上争一件无关紧要的古董,我们针锋相对了快十年。
他最近似乎对AI医疗领域很感兴趣,那恰好是我下一步要重点布局的板块。
高尔夫球场绿意盎然,周叙白已经挥出一杆,白色小球划出漂亮的弧线。“顾总姗姗来迟,
心情不好?”他笑着递来球杆,“听说又被你那小尾巴缠上了?
”我冷着脸接过球杆:“与你无关。”“怎么会无关?”周叙白走到我身侧,声音压低,
带着戏谑,“打个赌怎么样?就赌你这条小尾巴,还能坚持缠你多久。”我挥杆,
力道有些失控,球偏离了方向。“没兴趣。”“我赌她能坚持三年。”周叙白自顾自说下去,
目光投向远方,“而且,三年后,她会彻底离开你,头也不回。”我觉得可笑:“赌注?
”“城西那块地。”周叙白说,“你赢了,我退出竞争。我赢了……”他顿了顿,笑容加深,
“我要你手上‘灵境’项目的优先投资权。”“灵境”是我准备了两年,
即将推出的全息沉浸社交平台,核心代码价值连城。周叙白胃口不小。“怎么判断输赢?
”我问。“简单。三年后的今天,如果她还跟在你身边,哪怕只是你单方面承认的关系,
都算你赢。如果她彻底离开了,并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并且有了新的、稳定的伴侣,就算我赢。”我想起苏晚那双固执的眼睛,
想起她无论我怎么冷言冷语都默默承受的样子。三年?她那种人,恐怕三十年都不会变。
“成交。”**脆地应下。一块地换一个潜在麻烦的彻底消失和“灵境”的安全,稳赚不赔。
周叙白伸出手:“顾总爽快。”我没碰他的手,转身走向下一个球洞。阳光有些刺眼,
我忽然想起苏晚站在风里抬头的样子。麻烦而已。早点解决也好。接下来的日子,
我刻意观察过苏晚。她似乎对赌约一无所知,依旧每天准时出现,
用各种笨拙的方式试图靠近。我开始变本加厉地冷漠,甚至当着她的面,
接过其他女伴递来的酒,亲密耳语。我想看到她的崩溃,她的放弃,这样赢得更干脆。
可她只是脸色白一下,然后低下头,默默走开。下一次,仍旧会出现。唯一的变化是,
她眼里的光,似乎在一点点黯淡下去。像风中残烛,明明灭灭,却始终不肯彻底熄灭。烦人。
三年之期将近。周叙白那边没什么动静,那块地的竞标他却步步紧逼,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
我隐约觉得不对劲,但“灵境”的内测反馈极好,即将正式上线,我无暇分心。
直到那场科技峰会后的晚宴。觥筹交错,我正与投资人交谈,目光不经意扫过入口,
瞬间定格。苏晚挽着周叙白的手臂走了进来。她穿了一身银色流苏长裙,剪裁精妙,
勾勒出纤细却玲珑的曲线。长发绾起,露出优美的颈项和锁骨。脸上化了精致的妆,
红唇娇艳。她微微仰着头,嘴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眼神平静地扫过全场,落在我身上时,
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周叙白一身白色西装,风度翩翩,
带着她径直朝我走来。周围的目光渐渐汇聚,窃窃私语声响起。“顾总,好久不见。
”周叙白笑容满面,伸出手。我盯着苏晚,没动。周叙白也不尴尬,自然地收回手,
揽住苏晚的腰。“介绍一下,我女伴,苏晚。晚晚,这位就是顾承舟顾总,我常跟你提起的,
年轻有为。”苏晚抬眼,目光清凌凌的,像冬天的溪水。“顾总,久仰。”声音也是冷的,
没有温度。久仰?她追在我身后三年,现在跟我说久仰?一股邪火猛地窜起,
烧得我喉头发干。我强迫自己扯出一个惯常的、漫不经心的笑:“周总好眼光。
苏**……今晚很耀眼。”我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肩头,“差点没认出来。
”苏晚唇角弯了弯,那笑容标准得像尺子量过,未达眼底。“女为悦己者容。周总喜欢,
我便试着打扮。”她轻轻靠向周叙白,姿态亲昵自然。周叙白得意地笑了,
凑近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垂下眼帘,睫毛颤了颤,竟露出一丝罕见的娇羞。
那画面刺得我眼睛生疼。我几乎能听到周围人压抑的惊呼和看好戏的兴奋。三年前那个赌约,
恐怕早就成了圈内半公开的笑话。而我,就是那个笑话的中心。绝不能失态。就在这时,
一具带着浓郁香气的温软身体贴了过来,是我最近正在约会的网红模特莉莉。
她娇滴滴地唤了声“顾少”,手臂缠上我的胳膊。我顺势搂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带进怀里,
手指暧昧地在她腰侧滑动。我盯着苏晚,
用足够周围人都能听到的、轻佻又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周总说的没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有些东西,玩腻了就得换,不然多碍眼。”我低头,在莉莉脸颊上亲了一下,
引起她一阵做作的娇笑,“还是莉莉懂事,从不给人添堵。”周叙白哈哈大笑,
拍了拍苏晚的手背:“顾总果然洒脱。对了,听说‘灵境’下周发布会?恭喜啊,
到时候我一定捧场。”苏晚自始至终,表情都没有太大变化。她甚至对我举了举手中香槟,
微微颔首,然后挽着周叙白,转身融入人群。银色裙摆摇曳,晃出一片冰冷的光泽。
我怀里的莉莉还在撒娇:“顾少,你刚才好凶哦,吓到人家了。”“闭嘴。”我松开她,
声音冷硬。莉莉愕然,委屈地撅起嘴。我没理她,目光死死追随着那抹银色。
苏晚正和周叙白与几位行业大佬交谈,她侧耳倾听,偶尔点头,唇角挂着得体的微笑,
姿态从容。那是我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模样。她真的……只是周叙白用来赢我的工具?
心脏某处传来细密的、陌生的刺痛感。我烦躁地扯松领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烈酒灼喉。
我却觉得冷。那天之后,苏晚彻底消失了。我的生活恢复了“正常”。
没有每天准时出现的餐盒,没有小心翼翼的电话,没有“偶然”的相遇。
世界清静得让我有些不习惯。我开始频繁更换女伴,个个比苏晚漂亮,比苏晚知情识趣。
可每次亲密时,眼前总会闪过她那双清澈固执的眼睛,还有晚宴上那双冰冷平静的眼眸。
两种目光交织,让我莫名烦躁,兴致全无。我开始“听说”更多关于她和周叙白的消息。
他们同游欧洲,周家对她很满意,她协助周叙白拿下了两个重要医疗项目……每一条消息,
都像一根细针,扎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直到某天,
我的首席秘书陈默神色凝重地走进办公室,将一张对折的纸放在我桌上。“顾总,
清理您南山那套旧公寓时,在书房抽屉最里层发现的。夹在一本旧书里。”陈默声音很低,
“好像是……苏**的东西。”南山公寓……那是我早期创业时住的地方,后来闲置了。
苏晚怎么会有东西在那里?我皱眉,展开那张纸。是一份医院出具的诊断报告单。
患者:苏晚。诊断:重度抑郁发作,伴有自杀倾向。建议:立即住院治疗,严密监护。
日期:三年前。差不多就是我和周叙白打赌后不久。纸张边缘有磨损和细微的褶皱,
像是被人反复摩挲、展开又折起过。三年前?她那么早就……不可能!
她明明一直在我面前出现,虽然脸色偶尔苍白,眼神黯淡,但……她一直在坚持啊。
如果三年前她就确诊重度抑郁,
怎么可能还每天……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脑海:她是以怎样的心情,每天强撑着,
出现在我面前?在我冷嘲热讽、视而不见的时候,她是不是正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握着报告单的手有些抖。我猛地将它揉成一团,狠狠砸向墙壁。苦肉计!
一定是周叙白教她的苦肉计!想用这个来扰乱我?让我内疚?可笑!
“顾总……”陈默欲言又止。“出去!”我厉声道。陈默默默退了出去。我看着地上那团纸,
胸口剧烈起伏。对,这一定是假的。苏晚那种人,怎么可能抑郁?她那么固执,
那么……顽强。几天后,一封奢华至极的婚礼请柬送到了我桌上。烫金浮雕,
镶嵌着细碎水晶。新郎周叙白,新娘苏晚。婚纱照上,她穿着曳地婚纱,头戴钻石王冠,
笑得明媚灿烂,依偎在周叙白怀里,眼神明亮,看不出丝毫阴霾。果然!果然是骗局!
那张诊断单,不过是她博取同情、扰乱我心神的手段!现在目的达到,或者觉得这招没用了,
就立刻欢欢喜喜准备嫁入周家?怒火瞬间吞噬了那一点点可笑的动摇和刺痛。
我当着一众高管的面,冷笑着将请柬撕得粉碎,扬了一地。“告诉周叙白,
”我盯着纷纷扬落的碎片,一字一句道,“这种下三滥的伎俩,令人作呕。让她适可而止。
”高管们面面相觑,不敢作声。我没有去参加那场据说极尽奢华的婚礼。但那天晚上,
我独自在“灵境”的内测全息空间里,待了整整一夜。
那是一个根据用户记忆和偏好生成的虚拟世界。我的世界里,
反复出现一条昏暗的、长长的走廊,尽头有一扇门,我走不到,也打不开。烦躁欲狂。
时间又过去几个月。“灵境”成功上线,反响轰动。我成了媒体追捧的科技新贵,身价暴涨。
周叙白在AI医疗领域的项目也进展顺利,我们依然在各处竞争,互有胜负。苏晚的名字,
渐渐很少被提起了。偶尔在财经新闻上看到周叙白,身边也没有她的身影。我想,
她大概终于如愿以偿,当上了养尊处优的周太太。这样最好。赌约我输了,
但“灵境”成功了,周叙白也得到了他想要的“胜利品”。两清。只是,失眠越来越严重。
偶尔需要药物才能入睡。梦里,有时是苏晚红着眼眶却固执仰着脸的样子,
有时是她晚宴上冰冷疏离的眼神,有时……是那张皱巴巴的诊断单。
我把这一切归咎于工作压力。直到一个沉闷的下午,周叙白闯进了我的办公室。他双眼赤红,
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上满是褶皱,甚至沾着可疑的污渍。他死死瞪着我,
那眼神里的恨意和痛苦,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让我瞬间寒毛直竖。
“顾承舟……”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像砂纸摩擦,“你赢了……你彻底赢了……你高兴了吗?
”**在椅背上,努力维持镇定,心跳却莫名失序:“周总,有事说事。你这副样子,
有失身份。”“身份?”周叙白猛地冲到我桌前,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前倾,
像一头濒死的困兽,“苏晚死了!三个月前就死了!抑郁,自杀!你满意了吗?!啊?!
”“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世界瞬间失去所有颜色和声音,
只剩下周叙白扭曲的脸和那反复回荡的三个字——她死了。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在反驳,遥远得像从天边传来:“周叙白,为了打击我,
你连这种谎都编?婚礼请柬……对,婚礼请柬!她不是嫁给你了吗?她不是过得很好吗?!
”我徒劳地拉开抽屉翻找,好像那里真能找出一张完整的请柬来证明。
周叙白像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眼神里的悲哀几乎要溢出来。“婚礼?
那场婚礼……根本就是她求我帮她演的最后一场戏!确诊后,
她唯一一次求我……她说想拍一组漂亮的婚纱照,印成请柬,发给你。
她说……这是她最后一点自尊了,想让你觉得,她离开你,过得很好,
很好……”他的声音哽咽,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那张诊断单,你看到了对不对?
你撕了请柬,对不对?顾承舟,你是不是还觉得她在装病逼你回头?!”他颤抖着手,
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拍在我面前。是殡仪馆的遗体存放凭证和死亡证明复印件。
死亡日期,清清楚楚,三个多月前。死因:服用过量抗抑郁药物及安眠药,导致呼吸衰竭。
存放凭证上,还有下一次缴费的截止日期。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冻结了血液,
凝固了呼吸。我的手指僵硬地触碰那些纸张,冰冷的触感真实得可怕。
“她一直没住院……她偷偷把药攒起来……”周叙白泣不成声,
她穿了你很多年前夸过一句的白色裙子……就在你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学校湖边……顾承舟,
她到死……都想着你!”学校湖边……白色裙子……记忆猛地被撕开一个口子。闷热的夏夜,
社团活动结束,她气喘吁吁跑来,递给我一份落下的文件。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棉布裙,
被汗濡湿了些,贴在身上。月光下,她脸颊泛红,眼睛亮晶晶的。我大概是嫌她耽误时间,
随口说了句:“跑什么。不过……白色挺衬你。”就那么一句。随口一句。她记了这么多年?
穿着它……去死?“不……”我听见自己发出嗬嗬的怪声,像是窒息的人拼命吸气,
“我不信……你带我去看她……现在!立刻!”我要亲眼看到!一定是假的!
是周叙白为了报复我,为了“灵境”,设下的又一个圈套!周叙白没再说话,
只是用那种彻底绝望的、看死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去太平间的路,漫长得像走过一生。
冰冷的空气,惨白的灯光,消毒水的气味浓得令人作呕。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拉开冷藏柜,
金属托盘滑出,上面盖着白布。周叙白背过身去,肩膀剧烈耸动。我的手抖得无法控制,
试了几次才抓住那粗糙的白布边缘。冰冷,僵硬。我猛地掀开——时间,
在那一刻彻底静止了。第二章:虚妄的回响白布之下,是一张灰白僵冷的脸。
曾经柔软的唇瓣呈青紫色,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
在毫无血色的皮肤上投下两小片阴影。脸颊深深凹陷下去,颧骨突出。她很瘦,瘦得脱了形,
盖在身上的白色连衣裙空荡荡的,裙摆有些旧了,却异常平整。是我记忆里的那张脸,
却又陌生得可怕。所有的生动、执拗、小心翼翼乃至后来的冰冷平静,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空白。真的是她。苏晚。那个追了我三年,被我弃如敝履的苏晚。
那个在我和周叙白的赌约里,被当作筹码和笑话的苏晚。那个可能早在三年前,
就独自在黑暗中挣扎的苏晚。死了。一动不动,冷得像这太平间里的空气。
我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离她的脸颊只有几厘米,却再也没有落下的勇气。碰一下,
是不是会更冷?是不是就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这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
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被我死死咽了回去。心脏的位置,传来一种被彻底掏空后,
又被粗暴塞进碎冰的剧痛,尖锐,冰冷,蔓延到四肢百骸。
“啊……”一声短促的、不像人发出的音节,从我齿缝间挤出来。周叙白猛地转过身,
赤红的眼睛瞪着我,里面翻涌着恨意、痛苦,还有一丝……怜悯?“看清楚了?顾承舟,
看清楚了吗!”他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她死了!被你逼死的!
被你那些冷嘲热讽,被你那个该死的赌约,被你撕碎的请柬,一点一点,凌迟死的!
”“不是……”我摇头,视线开始模糊,眼前苏晚冰冷的脸和周叙白扭曲的面容重叠摇晃,
“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我不知道她病了。
我不知道那张诊断单是真的。我以为……我以为那只是她的手段。可我真的不知道吗?
那些她苍白的脸色,眼底深藏的疲惫和脆弱,越来越沉默的身影……我真的,
一点都没有察觉吗?还是我根本不愿察觉,自私地享受着她带来的那点虚荣和掌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