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上,我们的秘密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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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白月光,曾为我“跳楼自杀”。我因此愧疚十年,活成废人。

直到一段录音炸翻全场——“林薇不是自杀,是在场某个人失手推下去的。

”所有老同学的目光,如刀般割在我身上。而更残酷的真相还在后面:她坠楼前最后一句,

是喊我的名字。喊的却是——“陈暮,松手。”1雨下得黏糊糊的,伞沿的水珠串成线,

砸在脚边的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我撑着黑伞,站在墓园最外沿,

看着前面那圈黑色身影。十年了,有些人胖了,有些人秃了,

轮廓都陌生得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方辰,

那个高中三年加起来没和我说过十句话的男生,安静得像墙纸,今天是他的葬礼。

口袋里手机震了一下,估计又是工作群,我没理。空气里除了雨声,

就只剩前面传来的、压得很低的啜泣,好像是当年文艺委员苏晓的声音。我挪了挪脚,

积水渗进鞋帮,冰凉。“人都齐了么?

”一个穿黑西装、脸绷得像扑克牌的男人走到人群前面,手里提着一个老式录音机,

我想起邮件里说过的,是名律师。没人吭声。律师也不在意,目光扫过来,

在我脸上停了半秒,移开。“方辰先生生前委托我,”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像砂纸磨木头,

“在他葬礼结束后,为他所有的‘好朋友’播放一段录音。他说,这比任何悼词都重要。

”人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像是有人倒抽冷气。我看见班长许薇攥紧了手里的包,

指节发白。她现在是大律师,平时雷厉风行,可这会儿,她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神有点飘。

不对劲。我心里那点麻木和例行公事的烦躁,被撬开一条缝。这气氛不对,不光是悲伤,

更像……紧绷,甚至有点慌。律师按下了播放键。“滋啦……”电流杂音之后,一个温和的,

甚至带点笑意的声音响起来。是方辰。我差点没想起来他声音啥样。“嘿,各位。

能听到这个,说明你们总算都来齐了。别紧张,我不是要显灵。”那语气轻松得像在拉家常,

可我后脖子的汗毛一下就立起来了。周围死寂,只有雨声。“十年了,对吧?我知道,

大家这些年过得都不容易。有的人飞黄腾达,有的人……还在原地打转。”我脸上有点烧,

下意识想低头,可目光一转,正好撞上许薇瞥过来的眼神。那眼神太复杂,我读不懂,

但里头肯定没有久别重逢的暖意。“这些年,我替你们所有人,保守了一个秘密。

”方辰的声音顿了顿,好像在掂量词句,“一个关于十年前的夏天,旧教学楼顶楼天台,

还有林薇的秘密。”林薇。这两个字猝不及防扎进我耳膜,我呼吸一滞,

手里的伞柄猛地被捏紧,塑料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周围的空气好像瞬间被抽干了,

我眼角的余光看到好几个人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嘘……”录音里的方辰好像能看见我们的反应,“听我说完。”“我知道,

你们每个人都对那天的事,说了谎。包括你,陈暮。”我的脑子“嗡”一声,一片空白。

我说谎?我对那天的事……关于那天的记忆,只剩下一些碎片:毒辣的太阳,

天台上锈得掉渣的铁门,林薇背对着我的、瘦削的肩膀,还有我自己转身离开时,

心里那团火烧火燎的愤怒和绝望。然后就是昏天黑地的备战高考,

和得知林薇转学后再无音讯的空洞。我需要说什么谎?“我亲眼目睹了一切,沉默至今。

”方辰的声音低下去,“但现在,我死了。轮到你们选择了。”雨声忽然变大,

噼里啪啦砸在伞布上,像敲在我心口。“是继续活在十年前共同编织的谎言里,

假装一切都只是青春的一场遗憾……”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一字一句,凿进我耳朵里,

“还是跟我这个死人一起,听我说出那个——改变了我们所有人命运的——关于林薇的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我的心脏开始狂跳,一个模糊却让我浑身发冷的猜想冒了出来。

录音机里传来喝水的轻微响动,然后是椅子拖动的声音。他好像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准备讲个长的。“第一个问题,也是最关键的一个。”方辰的声音透过电流,

冷得我打了个寒颤,“高二那年暑假,发生在旧教学楼顶楼天台的那件事——林薇,

她究竟是被推下去的,还是……”他停住了,足足三秒。“……自己跳下去的?”“轰——!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我天灵盖。推下去?跳下去?林薇不是……不是只是转学了吗?

不是因为我跟她吵架,她伤心过度才离开的吗?怎么会和“推”、“跳”这种字眼扯上关系?

我猛地扭头看四周。许薇已经闭上了眼睛,嘴唇在抖。当年篮球队的大个子李闯,

这会儿佝偻着背,像突然老了十岁。每个人脸上都没了人色,惊惶地互相看着,

又在对方眼里看到同样的惊骇。这不是玩笑,方辰是认真的。而且,他说的“所有人”,

包括这里的每一个。“我知道你们现在在想什么。”方辰的声音带了点疲惫的嘲讽,

“在想我怎么敢这么说,在想证据呢?别急。”“证据,和完整的真相,

我留在了我们青春的‘树洞’里。就是我们当年藏小纸条、说秘密的那个地方,

教学楼三楼楼梯拐角,那块松动的墙砖后面。记得吗?”当然记得。我的指甲掐进掌心。

那个狭小、阴暗、满是灰尘的角落。我曾在那里,塞进过一张约林薇放学后见面的纸条。

“钥匙,”方辰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在当年真正应该道歉的人手里。”录音,

“咔哒”一声,结束了。世界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墓园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律师收起录音机,面无表情:“方辰先生的遗愿是,请各位现在就去那里。他说,

答案和选择,都在那儿等着。”没人动。都像被钉在了原地。应该道歉的人?是谁?

推林薇的人?还是逼她跳下去的人?和我有关吗?和我那段缺了口的记忆有关吗?

我艰难地抬起头,下意识想从这些老同学脸上找到点提示,哪怕是一点也好。可是我看到的,

是十几道冰冷、复杂、带着审视的目光,像冰冷的雨丝,密密麻麻落在我身上。

2母校在城西,已经废弃两年了,等着被拆。铁门锈得看不出颜色,爬山虎疯了似的往上爬,

把楼啃得像个巨大的、沉默的怪物。两辆车,八个人,没人有心思叙旧。许薇打头,

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声音又脆又空,听着刺耳。我走在最后,

每一步都像踩在烂泥里,**费劲。雨水把裤脚泡透了,冰凉地粘在小腿上。

“真特么活见鬼了。”李闯骂了一句,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撞出回声,“方辰那小子,

活着的时候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死了倒来这么一出。”没人接茬,气氛绷得紧紧的,

好像一碰就要断。我看着墙上斑驳的痕迹,那些当年我们乱涂乱画的玩意,

早就被时间冲刷得模糊不清。林薇的名字好像还藏在哪个角落,可我不敢去找。三楼。

楼梯拐角。灰尘在破窗透进来的、惨白的光线里跳舞。“是这儿吗?”有人小声问,是苏晓。

许薇没说话,直接走到墙角,蹲下身,手指沿着砖缝摸。她的动作看起来挺稳,

可我看见她的小指头在微微发抖。摸了半天,她抠住一块砖的边,用力一拉。砖松了,

被她拿了出来。一个黑黢黢的洞。里面躺着一个用塑料袋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许薇拿出来,

撕开塑料袋。里面是几页叠着的纸,还有……一小叠颜色各异、裁得齐齐整整的小纸条。

“是信。”许薇快速扫着第一页纸,脸越来越白。她吸了口气,开始念,

声音发干:“欢迎回来,朋友们。”“相信你们有很多疑问。在解答之前,

我们先玩个小游戏,看看十年时间,到底偷走了多少真实。”“下面这些纸条,

是当年事情发生后一周内,你们每个人匿名写下、投进这个树洞的,

关于‘那天下午在天台看到/听到/想到’的事情。我把它们收了起来。”许薇抬起头,

目光扫过我们每个人,那眼神冷冰冰的,像是在法庭上打量证人:“现在,请你们每个人,

从里面找出自己当年写的那一张。然后,大声念出来。”空气好像凝固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李闯炸了,“十年前写的屁话谁还记得!方辰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他没坏。”许薇举起那叠小纸条,声音更冷,“他不让我们‘记’,他让我们‘认’。

认认看,十年后的我们,还认不认得自己当初的笔迹,和当初……想说的话。

”一股说不清的寒意顺着我脊梁骨往上爬。我看见所有人都愣了,脸上露出又慌又懵的表情。

“我来。”周然突然开口。这个一直像影子一样闷声不响、现在听说在收废品的男人,

走到许薇跟前,抽走了最上面一张泛黄的纸条。他只看了一眼,

就低声念道:“‘我看见陈暮跑下楼,脸色很难看。’……是我的字。”很简单一句话,

我心里却“咯噔”一下。我跑下楼?那天我离开的时候,是用“跑”的吗?

我只记得自己走得很慢,每一步都重得像灌了铅。接着是苏晓,她抽了张粉色便签,

念的时候带了哭腔:“‘天台的风很大,吹得人眼睛疼。

’”李闯拿到的是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字写得龙飞凤舞:“‘好像听到上面有人在吵,

但关我屁事,我赶着去打球。’”每个人念出来的东西都零零碎碎,拼不出个整画。

可邪门的是,当许薇念出她找到的那张纸条时,出岔子了。许薇手里是张浅蓝色的信纸,

边上有小花,是当年女生里流行的款。她的声音很稳,

可里头藏着一丝我没听过的尖锐:“‘我到的时候,天台上只有林薇一个人,

她穿着白色的裙子,站在护栏边。’”“等等!”苏晓突然尖声打断,“不对!

林薇那天穿的明明是蓝色的连衣裙!我早上还夸她那条裙子好看!”“你记错了吧?

”另一个男生,当年数学课代表,推了推眼镜反驳,“是米黄色的短袖和牛仔裙!

我记得清楚!”“放屁!就是白的!”吵起来了,为了林薇的衣服颜色,

为了当时天台上到底有几个人,为了谁先谁后到的……每个人的记忆版本全不一样,

像一堆打碎的镜子片子,每片都映出个扭曲的影。我听得脑子发晕。白的?蓝的?米黄的?

我拼命想,可脑子里只有林薇一个模糊的、逆光的背影,衣服的颜色被太阳晃成一片惨白。

“够了!”许薇厉声喝住,胸口起伏。她抖了抖手里方辰的信纸,“后面还有。

方辰说:‘如果连最表层的细节都无法统一,你们又凭什么相信,

自己记忆深处关于‘对错’和‘原因’的判断?’”她停了一下,看向我,

那眼神复杂得我头皮发麻:“他还说,‘比起遗忘,更可怕的是,你的记忆被篡改过。

而篡改者,可能就是你自己,或者……你身边最信任的人。’”我最信任的人?

我猛地看向周围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脸。谁改了我的记忆?许薇?李闯?还是……我自己?

“游戏继续。”许薇的声音透着累,“信上说,

必须有人先说出一个自己从未告诉别人的、关于那天的细节。否则,下一个线索不会出现。

”没人说话。“我说。”许薇突然开口。她闭上眼睛,睫毛抖得厉害,再睁开时,

里面有种豁出去的狠劲。“我赶到天台门口时……”她的声音开始发抖,

“林薇不是一个人站着。”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她背对着门口,肩膀在抖。

然后我看到了……”许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挤出那几个字,

“她……她裙子的袖口,还有后背……是破的。”“像是被撕扯过。”轰——!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撕扯?破的?那个模糊的背影在我脑子里突然清楚了一瞬——裙子上,

真的有一道不规则的裂口吗?还是我被许薇的话给带偏了,自己瞎想出来的?

巨大的恐惧把我整个人淹没。如果许薇说的是真的,那意味着什么?那天在天台上,

除了吵架,还出了别的事?“咣当。”一声轻轻的金属碰地声。大家低头,

看到从许薇手里那个塑料袋里,又滚出个东西。是一枚袖扣,金属的,边儿有点磨坏了,

样式老气。“这啥?”李闯捡起来,对着光瞅。许薇翻动信纸,

念出最后一段:“‘实物证据一:袖扣。它不属于林薇,也不属于你们在场的任何人。

找到它的主人,才能知道林薇走上天台之前,经历了什么。下一个地点,学校后山,

废弃的录音亭。带上它,和你们的勇气。’”录音亭。我知道那地方,隐蔽,荒凉,

是当年小情侣偷偷约会、也是林薇偶尔会去听歌发呆的角落。袖扣的主人是推她的人?

还是……伤害她的人?我看着那枚冷冰冰的金属扣子,又看看周围同学惨白惊惶的脸,

最后看向许薇。她避开了我的目光,转身往楼梯走去。“走吧。”她的声音空空的,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我挪动脚步,感觉脚下不是水泥地,是又冷又滑的深渊。

我记忆里关于林薇的那片空白,正在被涂上吓人的颜色。而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忘了啥,

或者说,被人往脑子里塞了啥。3队伍在停车场散了伙。

“我和周然去找那个校工的儿子问袖扣的事。”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说。我得干点啥,

不能光跟着,等别人宣判。周然点点头,没吱声,把袖扣小心揣进口袋。许薇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很深:“我们去录音亭。保持联系。”两辆车,各走各的。

我坐在周然那辆满是铁锈味的小货车副驾,看着窗外飞倒退的、变得不认识的街景。

周然开得稳当,沉默得像他身上洗不掉的机油味。“你知道去哪找?”我问。“嗯。

”他就回了一个字,“老城区,拆迁那片。他爸死了,他腿废了,应该还在。”我不说话了。

脑子里反复滚着许薇说的“破的裙子”,还有那枚冷冰冰的袖扣。

一个模糊的、让人恶心的猜想越来越清楚。小货车七拐八绕,钻进一片低矮破烂的棚户区,

空气里飘着垃圾和霉味,周然把车停在一个用木板和石棉瓦搭的窝棚前。敲门后等了老半天,

里面才传来含糊的骂声和拖动重物的响动。门开了条缝,一股冲鼻的酒气和腐臭味扑出来。

一张油腻、浮肿、胡子拉碴的脸探出来,眼神混浊,带着警惕和凶光,他右裤腿空荡荡的。

“谁啊?找死啊?”他口气很冲。周然直接把那枚袖扣举到他眼皮底下:“认识这个吗?

”男人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唰”一下没了,跟见了鬼似的。他想关门,

周然用脚抵住了。“十年前,一中旧教学楼天台。”我上前一步,声音冷得我自己都陌生,

“你是不是上去过?对林薇干了什么?”“没有!我啥也没干!”男人尖叫起来,

想把门摔上,可没劲儿。他那恐惧太真了,不像装的。“滚!你们给老子滚!

”“这袖扣是你的。”周然的声音平得像在念说明书,“当年校工配发的制服上的。

我们能查到。”男人瘫软下去,背靠着脏兮兮的墙,浑身哆嗦。

“不是我……不是我推的……不关我的事!”他语无伦次地哭喊,

“我就是……就是看她一个人在上面,想……想吓唬她一下,弄点钱……”我的心沉到了底。

“然后呢?”我追问,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然后那个戴眼镜的、瘦得跟杆儿似的小子突然冲出来!”男人眼睛瞪得老大,全是惊恐,

“跟疯了似的推我,打我!他劲儿还挺大!我们扭一块儿,这扣子就是那时候扯掉的!

”难道是方辰?我呼吸一紧。“林薇呢?”我厉声问。“那女的……那女的想帮忙,

过来拉架……”男人眼神飘了,陷入更深的恐惧,“然后……然后不知咋整的,

她就到护栏边了……那个眼镜小子扑过去想拉她,她……她……”他猛地抱住头,

嘶喊:“她自己翻过去的!她自己抓住护栏外面,然后松手跳下去的!我看见了!不是我!

是她自己跳的!”“跳下去?”我如遭雷击,一把揪住他衣领,“你特么再说一遍?!

”“就是跳下去了!为了拉那个眼镜仔上来!我听见她喊‘松手’!”男人崩溃大哭,

“我吓尿了,我就跑了……后来听说她没死,重伤转学了……真不关我的事啊!”我松了手,

踉跄后退,后背撞在冰冷的砖墙上。自己跳的?为了救方辰?

那许薇说的“破的裙子”……是跟这**撕扯弄的?那我呢?我记忆里跟她的吵架,

又发生在什么时候?之前?还是之后?为什么所有的事,都跟我以为的完全两样?这时候,

我手机响了。许薇发来的群语音邀请。我和周然对看一眼,接了。许薇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背景很静,应该到录音亭了。她的声音透着一种累到极点的冷静,甚至有点空。

“我们找到方辰留下的录音带了。内容……你们得听一下。”一阵窸窣声后,

老式磁带转动的沙沙声响起。先是猛烈的风声,吹过麦克风呼呼响,夹着远处模糊的蝉鸣,

是夏天的声音。然后是一个男人猥琐、油腻的笑声:“妹妹,一个人啊?借点钱花花呗?

”接着是推搡声,女孩压抑的惊叫,和一个少年愤怒却使不上劲的低吼:“放开她!

”打斗声,闷响,男人的咒骂,袖扣崩飞落地的细微脆响。突然,所有的声音远了点,

像是录音设备被放一边了。然后,一个新的、更清楚的声音插了进来——是吵架。一男一女。

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陈暮,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男的声音愤怒、嘶哑、满是被人背叛的痛苦:“解释什么?

解释你怎么会和他在这儿拉拉扯扯?林薇,我看错你了!”我全身的血一下子凉透了。

那是我的声音。十七岁的,愤怒到变形的,我自己的声音。录音里,

我的声音吼着:“你别碰我!”然后是林薇一声短促的惊呼,

和什么东西重重撞在金属上的闷响——“哐当!”录音在这儿戛然而止,

只剩下一片嘈杂的电流噪音,和一种让人心慌的静。“就这些。”许薇的声音重新响起,

干得厉害,“磁带像是被剪过,只留了这些片段,顺序也可能是乱的。”**着墙,

慢慢滑坐到地上,我听到了,我听到了自己是怎么用话伤她,听到了那声吓人的撞击。

许薇在电话那头静了几秒,然后,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慢慢说道:“陈暮,有件事,

我瞒了所有人十年。”“我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最后一幕,不是林薇一个人站在护栏边。

”她吸了口气,每一个字都重得像砸下来的石头:“是你,陈暮。

你半个身子探出快散架的护栏外面,死死地抓着林薇的一只手。”“而林薇,

整个人悬在半空。”“方辰瘫坐在你们旁边,脸上一点人色都没有。

”“我当时……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别人知道是你失手把她推下去的。所以,

我告诉后来赶到的人,林薇是自己想不开……”电话两头,死一样的静。我耳朵里嗡嗡响,

许薇的话像把生锈的锯子,来回拉我的神经。失手推下去?我抓着她的手?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只记得吵架和离开?周然蹲下身,拍了拍我肩膀,

递过来他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个暂停的视频画面,背景就是那个老旧的天台,画质很糙,

而且晃得厉害。“方辰走之前给我的。”周然声音很低,“他说,如果到最后,

你还是想不起来,或者……有人需要看到这个来明白当时‘出了什么事’和‘没出什么事’,

就给你看。”我抖着手,点下了播放。视频从下往上拍的角度,

明显是被匆忙搁地上或掉地上了。画面里是林薇往后踉跄的小腿,

和一双属于少年的、穿着脏球鞋的脚猛地冲过来。然后画面天旋地转,

最后卡在一个歪斜的角度:能看到断裂的、尖利的护栏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