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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观的香火，已经断了三个月。
年轻的观主陈清，对着空荡荡的功德箱，和手机里银行发来的催款短信，长长叹了口气。
师父仙逝，留给他一座破道观和一百万的房贷。
在这个连寺庙都开始搞文创、卖奶茶的时代，他这座藏在老城区深巷里的破道观，别说香客，连个迷路的游客都没有。
为了还贷，为了吃饭，陈清走上了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直播驱邪。
他在某音注册的账号叫“三清观最后一代传人”，简介是“在线看相、卜卦、驱邪，诚信经营，价格面议”。
直播间开了半个月，粉丝数寥寥无几，每天进来看他打坐念经的，除了几个猎奇的，就是一群把他当骗子看笑话的。
屏幕上，稀稀拉拉的弹幕飘过。
【主播今天又开始修仙了？房贷还完了吗？】
【这年头骗子都这么卷了，还搞上角色扮演了。】
【散了吧散了吧，我奶奶都比他像道士。】
陈清眼观鼻鼻观心，对这些嘲讽置若罔闻。他知道，这世上信的人自然信，不信的人，说再多也是枉然。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
“今天我们继续连麦，有缘者可解心中困惑。”陈清声音清朗，对着镜头说道。
他话音刚落，一个连麦申请就弹了出来。申请人的ID金光闪闪，头像更是帅得人神共愤——当红顶流，顾衍。
陈清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手已经下意识地点了同意。
直播间的画面一分为二，顾衍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俊脸出现在屏幕另一侧。他似乎是在一个酒店房间里，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冷汗，眼神里满是惊恐，与平日里光鲜亮丽的形象判若两人。
瞬间，直播间炸了。
在线人数从两位数，坐火箭一样飙升到五位数、六位数，并且还在疯狂上涨。
【**！我没眼花吧！是顾衍！！！】
【哥哥你怎么了？！脸色好差！是不是生病了？】
【这是什么阴间直播间？哥哥怎么会跟一个神棍连麦？】
【炒作！绝对是炒作！顾衍工作室疯了吧，用这种方式博眼球？】
顾衍的经纪人电话几乎要被打爆，而身处风暴中心的顾衍，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嘴唇哆嗦着，对着陈清颤声开口：“大师……”
他一开口，弹幕的风向瞬间变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顾衍的状态不对劲，这绝不是演戏。
“大师，救救我……”顾衍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身后那个穿戏服的女人，她又来了……”
此言一出，满屏的问号和“？？？”。
【哥哥说什么？戏服女人？他身后不是白墙吗？】
【完了完了，我哥是不是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心疼死我了，哥哥别怕，我们都在！】
陈清没有理会沸腾的弹幕，他的目光穿过手机屏幕，落在了顾衍身后的那片白墙上。
在他的视野里，那面墙根本不是白的。一个身穿民国时期精致戏服、身段妖娆的“女人”，正贴在顾衍的后背上，惨白的脸几乎与顾呈的脸颊相抵，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正阴森森地盯着屏幕里的陈清。她的身上，缠绕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气，那股怨念，几乎要透过屏幕溢出来。
陈清微微眯起了眼，神色凝重起来。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直播间：“她不是什么女人。”
“她是你太爷爷的姨太太，叫苏婉儿，是个唱戏的。”
“她说你太败家，要把顾家的家底都败光了，要带你走，下去好好跟你算算账。”
话音落下，整个直播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连顾衍本人，都因为过度震惊而忘记了恐惧，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陈清。
因为，苏婉儿这个名字，是他太爷爷那位早逝的戏子姨太的名字，除了顾家核心的几个人，外界根本无人知晓！
寂静只持续了三秒钟，直播间就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彻底沸腾了。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顶流的太爷爷还有个姨太太？】
【不是，重点是这个道士怎么知道的？他真的能看见？】
【我鸡皮疙瘩起来了，顾衍的身后真的有东西？】
【编的吧！肯定是顾衍团队的剧本，为了新剧炒作！】
顾衍却顾不上这些了，陈清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得他魂飞魄散。他猛地回头，身后依旧是冰冷的白墙，可那股如影随形的阴冷感却更加刺骨了。
“大师！你……你怎么会知道？”顾衍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我……我该怎么办？她……她真的要带我走？”
“你最近是不是觉得后颈发凉，时常疲惫，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而且财运极差，投资什么亏什么？”陈清不答反问。
顾衍如同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是是是！我上个月投资的电影血本无归，买的股票全都跌停，就连打麻将都一把没胡过！我还以为是自己水逆……”
“不是水逆，是她缠着你，吸你的阳气和财运。”陈清淡淡道，“你太爷爷当年答应要让她入主宅，给她名分，结果却食言了。她含怨而死，一口气散不去，就一直等在顾家老宅。你前段时间是不是从老宅拿了什么东西？”
顾衍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玉佩。
“我……我从老宅的书房里，拿了一块我太爷爷留下的玉佩……”
“就是它了。”陈清一锤定音，“那玉佩是你太爷爷的随身之物，沾染了他的气息。苏婉儿的怨念就附着在上面，跟着你出来了。”
顾衍吓得差点把玉佩给扔了。
“大师，救我！多少钱都行！”顾衍此刻已经把陈清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前方高能！神棍要开始报价了！】
【我赌一百万，这波剧本费不便宜。】
【坐等打脸，要是真的，我倒立洗头！】
陈清看着屏幕上疯狂滚动的打赏，从几块钱的“加油”到几千块的“嘉年华”，后台的收入数字正在飞速跳动。但他只是平静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万？”顾衍脱口而出，觉得这个价格合情合理。
陈清摇了摇头。
“一千万？”顾衍试探着问。
陈清还是摇头。
【**，这是要狮子大开口啊！】
【一亿？这个神棍心也太黑了！】
陈清终于开口了：“香火钱，随缘。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别说一个，一百个都行！”
“把你身后那位‘姨奶奶’，完完整整地带到我道观来。这事，电话里说不清楚，也解决不了。”陈清的语气不容置疑。
顾衍愣住了：“带……带过来？怎么带？”
“你脖子上的玉佩就是媒介。你现在立刻订机票，来S市，到城南的‘三清观’。记住，从现在开始，玉佩决不能离身。”陈清交代道。
说完，不等顾衍再问，陈清便果断地切断了连麦。
他对直播间里已经突破百万的观众说了一句：“今日直播到此结束，福生无量天尊。”然后干脆利落地关掉了直播。
他看着手机银行后台刚刚暴涨到五万多的打赏收入，心里却没有太多喜悦。
那只鬼，怨气太重，而且……似乎不仅仅是怨气那么简单。在那浓郁的黑气之下，他还感觉到了一丝别的、更阴冷、更诡异的东西。
这单生意，恐怕没那么好做。
他站起身，走到三清殿前，对着那尊已经有些斑驳的三清神像，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
“师父，徒儿要开张了。您在天有灵，可得保佑徒儿，别把咱们三清观的招牌给砸了。也保佑徒儿，能把那一百万的房贷，早点还上……”
青烟袅袅，仿佛一声无声的叹息。